街市上人头攒动,祁弈言身着道袍,腰间挂个卦盘,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逢人便道:“趋吉避凶,卜问前程。算不准分文不取!”
“小道,天下算卦的人如此之多,你又有什么神通?”旁边一个挑着担子的男人忍不住问道。
祁弈言神秘一笑:“这位大哥,你我相遇便是有缘。虽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然有缘人自可得一二点拨。这样,你且随我来,听我说道说道。”说完,他施施然离开了人群。
那人正要跟去,却被旁边一人拉住袖子:“方大哥,最近京城里招摇撞骗的人挺多的,你……”
方大哥笑了笑,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
上:“就凭他那小身板,能把我怎么样?”他突然低声对那人说,“况且,我负责的是五皇子府的采买,一个小道士,料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祁弈言将路人的警告听了个真切,他从容道:"缘主若惧天机,此刻回头也未晚。"
方大哥把扁担往旁边石阶上一顿,震得担里青梨乱滚:"老子闯江湖时,你这娃娃还吃奶哩!带路!"
祁弈言走到一处小巷子,停了下来:“方大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方大哥有些莫名其妙:“你这小道士忒怪,上门的生意也不要?”
祁弈言:“方大哥可知?‘梨’‘离’同音,此果乃是孤煞命格之兆……”卦盘“咔哒”一声轻响,方大哥低头去看时,喉间忽被一个冰凉的物件抵住——竟是卦盘里弹出的薄刃!刀刃轻轻划过方大哥颈侧,立刻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脖子上的一阵刺痛让方大哥立马慌了神。
“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道长手下留情,饶小人一命。”他急急忙忙求饶。
约莫一炷香后,祁弈言拿出帕子将刀刃上的血擦拭干净,慢条斯理地从方大哥怀里拿出五皇子府中的采买书,他指尖掠过“军械三百”条目时,目光在“落云山”三字上停顿片刻。而后嗤笑一声,随手将册子塞进怀里,啃着青梨晃出暗巷。
他脸上笑意不变:“离枝之果见血光……贫道算得可准?”祁弈言三步并作两步挤进人潮之中,无人注意到偏僻的小巷里的渐渐冷却的方大哥。
祁弈言一边啃着手里顺来的青梨,一边在街上寻找树荫处。
“此处是个风水宝地。”他这样嘀咕着,支了个摊坐下了。
祁弈言将啃完的梨核随手一扔,正正好砸到一个俊秀的少年郎身上。
那少年郎蹙眉拿出手帕擦拭衣服上的梨汁时,旁边的侍卫腰侧佩刀已出鞘半寸。刀刃在阳光下的照射下发出白晃晃的光芒,刺着祁弈言的眼睛。
“哎呀呀,大早上杀气重干什么?这位小公子,不如让贫道给你算算凶吉?”
“公子……”
少年郎一个眼神制止了他:“道长不妨说来听听。”
“此等机密之事,怕是……”祁弈言朝他挤眉弄眼了一番。
少年郎回头低声道:“退后三尺。”然后扭过头:“现在道长可满意了?”
祁弈言点了点头,拿出腰间卦盘:“魏公子,贫道还有一问:花木兰替父从军,为的是尽孝道,保家国,你女扮男装入谢府僚幕,为的是什么?”
"道长既知我身份,想必也清楚有些话该问,有些话不该问。"魏苒眼神冷下来,声音压得极低。
"自然自然。"祁弈言笑嘻嘻地凑近,"不过贫道方才看这卦象,甚是奇怪。不知魏小姐可否为我解惑?"
魏苒眯起眼:“道长再说些疯言疯语,想必这舌头也就不必要了。”
“小姑娘跟谢危楼学什么不好,非学他威胁人的手段?”祁弈言嘀咕着,却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指尖在卦盘上轻轻一划,铜盘发出嗡鸣。祁弈言盯着卦象,忽然正色道:"魏小姐可知,谢危楼并非良主?"
魏苒冷笑一声:"江湖术士也敢胡乱挑拨是非?"
"非也非也。"祁弈言忽然闭了一只眼,"小姐可曾想过,为何谢危楼明知你是女儿身,仍许你入幕?"
“疯道士,你到底想说什么?”魏苒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祁弈言忽然压低声音:"谢危楼许你入幕,有你父兄一份力。"
魏苒瞳孔微缩,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衣角。这个秘密连魏府亲信都不知道,眼前这个江湖骗子怎会……
"贫道不仅知道这个。"祁弈言指尖轻点卦盘,发出清脆的"叮"声,“魏小姐所求前路多艰险……”
魏苒接道:“可我凌云志更坚。道长,就此别过。”
祁弈言懒洋洋地依靠在树上,目送魏苒和侍卫一道离去。他忽然开口低唱道:“纸鸢穿雾志凌霄,可叹急风骤雨打画檐。金笼雀,啭声娇,犹唱他人曲未消。莫道孤程无知交,我卦盘开天眼昭。若询归期在何年? 此中玄机是首谶。”他收了摊,背着手走了。
而此时,楚琰正在质子府后院练剑。剑锋划过空气,带出阵阵嗡鸣声。他忽然听到墙头传来一声轻笑,抬头看时,却是谢危楼。
"殿下的剑法,倒是让谢某想起一位故人。"
楚琰收剑回身,看到谢危楼不知何时已坐在墙头,玄色官袍下摆随风轻扬。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衬得那张脸愈发俊美得不似凡人。
"先生偷窥的癖好,倒是独树一帜。"楚琰抹去额角汗珠,语气不善。
谢危楼轻笑一声,从墙头一跃而下,衣袂翻飞间已稳稳落在楚琰面前。
"偷窥?"谢危楼微微倾身,在楚琰耳边低语,"谢某分明是光明正大地看。"
楚琰猛地后退一步,剑尖直指谢危楼咽喉:"先生今日前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吧?"
谢危楼不慌不忙地用两指夹住剑尖,轻轻移开:"殿下昨夜去凌烟阁,可有什么旁的收获?"
"先生在凌烟阁怕不是早就乐不思蜀了吧。"楚琰眼神一冷。
"非也。"谢危楼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只是谢某看见殿下留恋温柔乡,怕是早就忘了什么叫‘克’了吧。"
楚琰收剑入鞘,冷笑道:"先生担心的未免太多余了些。"
"殿下误会了。"谢危楼忽然正色,"苏鹤云此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殿下还是少接触为妙。"
楚琰挑眉:"先生这是在关心我?"
谢危楼不置可否,转而说道:"明日是十五,殿下可有兴趣陪谢某去趟寒山寺?"
楚琰心头一跳。每月十五,寒山寺……这不正是谢危楼的秘密?
"先生邀约,学生岂敢不从。"楚琰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
谢危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就明日辰时,城西门见。"说完,他转身欲走。
"先生留步。"楚琰突然叫住他,"学生有一事不明。"
谢危楼回眸:"哦?"
"先生为何要帮我?"楚琰直视谢危楼的眼睛,"从学堂挡藤条,教我兵法,布防图,到寒山寺,我不信先生只是觉得我有价值。"
谢危楼沉默片刻,忽然轻笑:"殿下可信因果报应?"
楚琰瞳孔微缩:"先生这是何意?"
谢危楼背手而立:“苍生不公,我不信它的因果报应,可我信自己挣来的因果报应。”话音刚落,他飘然离去,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气味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楚琰望着谢危楼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他转身走向书房,从暗格中取出一卷密信。
"来人。"他低声唤道。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前:"殿下有何吩咐?"
"去查查苏鹤云的底细,"楚琰顿了顿,"另外,把这封密信送给太子妃贴身侍女。"
黑影领命而去,楚琰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飘落的树叶出神。
忽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猛地转身——
"殿下好警觉。"苏鹤霖不知何时已坐在书案上,正把玩着桌上的白玉镇纸,"这玉模样不错,可惜跟某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一样。"
楚琰剑尖已然抵上苏鹤霖颈间:"你又为何而来?"
苏鹤霖将镇纸轻轻放回原处:“殿下把我的好妹妹拐跑,还不准我讨回去?”
“好妹妹?真是笑话。”楚琰冷笑一声。“这是难为你一个人唱这姐妹情深的独角戏。”
苏鹤霖轻轻拨开楚琰的剑尖:"殿下怕是不够了解我妹妹。双生花,并蒂莲。告诉苏鹤云,她再恨我也改变不了。"
楚琰笑了一声:“怎么,在苏鹤云那里吃了闭门羹,就来我的质子府撒气?”
苏鹤霖不搭理他,站起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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