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要用契约换取一个离开远古囚牢的机会后，玄沙兽也撇开了无用的愤懑，聚集在台下，告诉了闻人彻契约的办法。

闻人彻没有立即施法，而是向111询问道：【千年前，那名驯兽师是这样契约他们的吗？这群玄沙兽没骗我吧？】

能知道冰灵根最高修炼到大乘期、也就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修为层次后，闻人彻笃定，这小小的系统掌握着修真界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轻易不向他透露。

111没想到闻人彻会这么问它，憋了半天，郁闷道：【你不能这样，我不是来帮你查资料的。】

【那你还要不要拯救我了？我要是被困在这里，拯救任务怎么办？】闻人彻道。

111很想说这些玄沙兽不像是想困住他的样子，但想了想宿主如果能契约这些玄沙兽、变得更强大，或许就不会将心思放在情情爱爱上，也算间接完成了任务，于是它憋憋屈屈地翻了一遍修真史：【它们骗你的，那个驯兽师契约它们根本没费那么多事，直接一个“契”字就把它们都给契了。】

“哦？”闻人彻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看着台下眼瞳猩红盯着他的一众玄沙兽，有点理解它们千年前为什么能统治修真界。

——就这虚荣心，和千年后修真界泛滥的人类不相上下啊。

“念诵咒语我能理解；抚摸鳌肢也不是不行；但是要给你们所有兽磕一个响头是不是有点过分呢？”闻人彻笑眯眯地说，“那名驯兽师是靠磕头把你们都灭了的吗？”

“你……”玄沙兽发出愤怒的“嗦沙”声。

千年前它们败在人类手中，那名驯兽师功不可没，闻人彻这样说，等于是说它们被敌人哄骗，一个磕头全军覆没。

但没等它们表示出愤怒，闻人彻便轻描淡写道：“磕头免了，摸头一个个来。”

“嗦沙！”是鳌肢！不是头部！

“听不懂兽语，我要念咒语了。”闻人彻无视了它们的反抗，张口便道：“大道为证，今无极宗弟子闻人彻与远古囚牢二百九十六只玄沙兽缔结契约、患难与共，视对方性命如我之性命，生死同渡、不离不弃，如违此誓，天地共罚。”

明朗的天空霎时间乌云滚滚，紫色的雷霆游走在银浪滚滚的层云中，监视着大道誓言下的修行者，狂风压低了草木，也吹开了银发，露出那张虔诚垂目的脸庞。

一时间，刚刚还在和闻人彻“讨价还价”的玄沙兽，包括台下其他玄沙兽，全都呆住了。

——等等，这个人类，刚刚是不是按它们瞎编的咒语对着大道立誓了？

虽然为了不做得太明显，它们没有将咒语编得太过分，比如倒主为仆之类，但这也确确实实是一段类似于平等契约的咒语，咒语中，玄沙兽和契约主的地位几乎平等，谁都不能视另一方的性命为无物。

它们本来是想骗一骗这名人类，或者多争取一些地位之类，但这名人类开口便是嘲讽它们被人类灭迹的事实，显然识破了它们的伎俩，并不打算按它们说的做。

可为什么，立誓这段，竟只改了数字，默认了大部分内容？

台下一片寂静，连一丝细微的“嗦沙”声都没有，一众玄沙兽像是被定身术定住了一般，睁大着猩红复眼，看着台上青年。

——它们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它们一时不敢相信。

更不知该如何回应。

它们与人类之间，论现今的局势来说，其实有着千年的仇恨，即便玄沙兽如今只剩极少数个体还在苟延残喘，但也不代表真无兽在意，这名人类更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依旧选择了平等契约。

他是想要化解两族之间的仇恨吗？他是想要日后召唤它们时得到衷心的帮助吗？他是在假大方吗？他是一时冲动吗？

很多的理由，很多的困惑，使得刚刚还躁动不已的玄沙兽，全都安静下来。

闻人彻念完咒语，见台下安静得连只蚊子飞过去都能听到，顿时挑眉道：“怎么？都高兴傻了？”

这语气，明显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最前面会说人话的玄沙兽巨钳一阵咯吱作响，怪异人声都扭曲了：“你……明知道……”明知道它们在意外什么！

“我明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我已经立了誓，你们如果还敢整幺蛾子，我就让蕉蕉把你们寿命全吸光了！”闻人彻语气不无真诚。

蕉蕉也很给面子，骷髅头喷出黑雾阵阵，声音雄浑：“吸光！都吸光！”

台下的玄沙兽听着这对以前的它们来说堪称毛骨悚然的稚语，却并不似以前害怕，窃窃私语片刻后，那名会说人话的玄沙兽首先道：“玄沙河为证……今纵天一族后代幸存二百九十六者，与无极宗弟子闻人彻缔结契约、患难与共，视对方性命如吾之性命，生死同渡、不离不弃，如违此誓，永不入玄沙。”

闻人彻听对方咒语与自己不同，顿时担心道：“玄沙河？厉害吗？管得住你们吗？”

说人话的玄沙兽本来都被自己感动了，心里想着为族人最后赌一次，结果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气得人话都通顺了：“比你们那什么天地厉害多了！你见过哪个玄沙兽被天地杀死的吗？全是最后心有所感归入玄沙河的！搞不懂就不要乱问！”

“哦……”闻人彻心想着，才不是都归入了玄沙河，大半被人类灭了好吗？

但他还没傻到说出来，于是继续道：“哪个先来被我摸头呀？”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玄沙兽：……

早知道刚刚不提这个要求了！

明明是为了让他表示尊敬，怎么现在搞得像是它们在求宠似的？

但心里腹诽归腹诽，表面上它们还是忍气吞声了，表示让说人话的那位先来。

说人话的玄沙兽忍着怪异，走到了高台最前方，巨大的身躯像座高楼岿然坐落在高台下，往下扫一眼，都看不到腹足的落点。

之所以触碰鳌肢而不是头部，也是因为以闻人彻的体型和站位，接触钳子比接触脑袋简单，不需要御剑飞起来，那太尴尬了。

闻人彻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对方递过来的钳子，粗粝的触感不似外表看上去那么光滑明亮，上面遍布着密集的凸点，凸点上有刺，摸上去扎扎的：“你这钳子摸起来不舒服啊……”还以为滑滑的呢……

“废话，不然抓了猎物躺里面睡觉？”

人话玄沙兽的声音突然变得粗犷起来，音色中也不再带有“嚓嚓”的细微摩挲声，像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和他对话。

很显然，契约开始逐渐发挥作用了。

闻人彻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他的灵魂，连冰灵根都受到了震动，那应该就是契约融合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闻人彻一共接受了两百九十六次冲击，每一次都不亚于炼制寒心丹时的痛苦，但与此不同的是，每一次融合都会使得他的神魂愈发强韧。

契约带给他的不止是大量可供驱使的妖兽，更有神魂的磅礴与浩大，那直到出窍期才能感受到的“神识”似乎也若隐若现，藏在神魂中，积蓄着未知的力量。

“等等……我感觉要吐了……”接受完二百九十六头玄沙兽的契约后，闻人彻做出了一个捂嘴的动作，放下骷髅头干呕了几声，感觉大脑一阵晕车般的混沌。

“哈哈哈，你小子，我就知道，不过是筑基期的小垃圾而已，能有多强的神魂？”

说人话的玄沙兽毫不留情地嘲笑，对了，它现在有名字了，叫作小一。

其实它本来是有名字的，一个以纵天开头、玄沙结尾的极为深奥晦涩偏僻的长名，闻人彻嫌麻烦，加上这样的麻烦还有两百九十五只，索性独.裁地将其命名为小一。

小一抗议无效，连带着后面的两百九十五只玄沙兽都成了小字辈，毫无尊严可言。

闻人彻感觉不是这回事，但他觉得自己再多说几句话真要吐了，于是闭口不言，这让小一更加放肆地嘲笑起来。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被玄沙兽们从远古囚牢中开辟出来的繁花隐云境，忽然猛地震颤了一下，天穹摇摇欲裂。

“怎么回事？”小一大惊，忙驱动着腹足飞上天空，大片阴影罩住了高台。

但还没停留一秒，通体漆黑的灭魂鞭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势，将小一抽下天空！

“小一！”闻人彻惊愕，抱起骷髅头起身，御剑向上飞去。

但还没彻底稳住，那股混沌感再度袭来，闻人彻连人带剑掉下去。

未及落地，灭魂鞭迅速变形，化作无数黑刃交错盘旋而来，将闻人彻连长剑一同接住，一个红袍的身影落在刃尖上，蹙眉询问：“你没事吧……”

他话音未落，瞳孔紧缩。

——暮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