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那人
小轿无声无息地沿着一处廊道往前走,一路上七拐八弯的,很有些颠簸。
透过薄薄的垂帘,阿妩偷偷地往外看,入眼都是碧槛朱栏,沿路更有花柳,虽已经入秋,但依然气象葱茏,苍蔚有致。
阿妩想起太子许诺自己的许多事,不免好笑。
果然男人都是骗子,他还说要带自己看尽天下景,但其实连看看他这府邸都不曾,一直把她关在环翠苑中,有什么意思呢。
她这么想着间,轿子终于来到一处黑漆门。
此时天色略显昏暗,阿妩看过去,那门略有些陈旧,门前甬道还有些陈年斑驳痕迹,以及洒漏的什么汤水,还没来得及打扫。
阿妩猜到,这应该是府中运送吃用以及日常所需的大门,同时也供仆人丫鬟来往。
这时,小轿终于停下,阿妩待要下轿子,孙嬷嬷却拦住,她嘘了一声,道:“且慢。”
说着,她不让阿妩出声,自己推开门,对着外面探头探脑的。
阿妩好奇看着,便看到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之后门被推开,外面走进来一年轻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一张悍长的脸,着一身墨蓝劲装,绑着裤腿,很是矫健利索的样子。
阿妩隐约听到孙嬷嬷喊他“聂三”。
阿妩心中狐疑,她盯着聂三,不免疑心。
他这装扮看上去像是王府侍卫,但那眼神却不像。
阿妩虽不济,但曾经一路跟随太子自北上,知道太子府中有三个护卫司,分左右前后中五个千户所,并设有指挥使,指挥同知等,这里面随便一个人物走出去太子府也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而眼前这位聂三,神情有些过于散漫,带着些许江湖气。
她正看着,突然间,那聂三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恰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视线。
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那双眼睛瞬间迸射出惊艳。
阿妩心砰砰直跳,胡乱放下垂帘,赶紧缩回来。
男人,男人,所有的男人看到她都是这种目光,她早就腻了!
不过即使放下垂帘,她依然感到对方的目光隔着轿帘在不断地巡过这里。
她微蹙了下眉。
其实自从跟了太子后,她被囿在后宅,连个寻常小厮都很难接触,已经很久不曾感觉到这种目光了。
从这点来论,跟了太子后,倒是挡了不少事端。
她开始怀疑自己去了什么延祥观,那里的清规戒律真能挡得住那些男子的目光吗?
这时,孙嬷嬷和聂三低声嘀咕叮嘱了一番,便过来轿子边,道:“娘子,下来吧,这位聂三郎护送你前往延祥观。”
阿妩听着,拎着自己那鼓鼓囊囊的包袱,便走下轿子。
这时就见聂三一个箭步过来,于是一瞬间,阿妩便感觉自己被一座小山笼罩住。
聂三抬手,直接不由分说,托住阿妩的包袱。
阿妩怔了下,聂三道:“娘子,小的帮你拿着。”
阿妩紧紧攥着自己包袱:“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必了。”
这里面都是金子,她在太子那里的卖身金子,怎么能让外人拿着!
然而聂三却坚持,灼灼的视线盯着她,不放开。
阿妩心里好生气恼,想着此人真是岂有此理。
谁要他好心!
不过——
旁边孙嬷嬷在盯着,她不敢太过分,免得引起孙嬷嬷怀疑。
当下聂三便接过来她的包袱,好在聂三并没怀疑什么的样子。
阿妩从后面悄悄看,发现聂三太过魁梧有力,拎着那包袱就仿佛随便拎着一只小鸡儿,她心想,或许太有力气的人,便觉不出那点斤两的差异,所以没感觉出份量不对?
这么想着时,便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那是一辆很寻常的乌蓬车,阿妩知道,这是市井间百姓经常用的,显然这不是太子府的马车。
孙嬷嬷吩咐旁边的两个粗使嬷嬷:“你们陪着娘子,一直送到延祥观。”
那两个粗使嬷嬷自然恭敬应着。
孙嬷嬷又对阿妩道:“娘子,你上了这辆马车,就此前往延祥观吧,到了那里,自有你的去处。”
阿妩点头,柔顺地望着孙嬷嬷,笑着道:“等阿妩到了延祥观,一定多念几次经,也为孙嬷嬷超度超度。”
孙嬷嬷一听,气得脸都白了,可看着阿妩那纯净无辜的眼睛,分明屁事不懂的样子。
她咬牙,没好气地说:“超度什么!不会说话你就不要说话!”
说完,她也不理会阿妩,气哼哼地进门去了,进去门后,还把黑漆门摔得噼啪作响。
聂三一直从旁看着,此时见这年轻娘子一脸懵懵地站在那里,还眨了眨清澈透亮的眼睛,便微挑眉,提醒道:“娘子,请上车。”
阿妩听着,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
说完,她便要上那马车,可谁知道,她脚一踩辕子,脚底下哧溜一滑,差点跌倒。
原来这马车不是什么贵人用的金贵马车,只是普通市井载客的,这种马车失于清理,车辕子上便油腻腻的,她没踩稳。
旁边聂三见此,便伸出手来,轻托住她的后腰。
阿妩身体微僵了下。
她可以感觉到,那双手很大,也很有力,几乎拢住自己窄窄的腰。
她缓慢地抬起眼,看向身边男人。
在很近的距离,她看到男人目光沉沉地压下来,很固执,不容拒绝。
阿妩的心有些凉凉的,悲悲的。
才离开太子府,就有男人觉得可以对着自己这样了?
不过她并没有拒绝,也没有恼怒。
没了太子的依仗庇护,这种事以后也许还有更多,她总得学着适应,学着自己保护自己。
于是她抿唇,露出浅淡笑意,很是温驯地道:“有劳聂三郎了。”
她改口了,不叫什么大人了,叫聂三郎了。
说完,借着他的力,上了马车,低垂着头,钻入马车中。
聂三站在马车旁,看着已经落下的车帘,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手上还残留着她的余香。
甜甜淡淡的。
他又想起她适才对自己笑着说的话,低低软软的,像是融化了的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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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地前行,马车内的毛毡布有些陈旧,散发着一股湿霉味,两个粗使嬷嬷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显然对这一趟差事很不上心。
不过阿妩却无心去在意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在回想着今日的种种。
其实是有些后怕的,万一苏娘子检查自己的棉衣,那自己那一坨一坨的金子便带不走了,陪着太子的日日夜夜岂不是全都成了空!
她这么琢磨着,又想起孙嬷嬷,她猜着孙嬷嬷多少是怀疑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放自己一马。
一定是自己那金簪子封住了孙嬷嬷的嘴。
所以,关键时候,该舍得银子就得出,银子能管住人的嘴!
当然了有些事,银子怕是不济事,或许还得舍出别的。
阿妩想起适才聂三看着自己的目光……
她干脆靠在马车壁板上,托了下巴,仔细琢磨着这聂三。
这什么聂三不像是循规蹈矩的人,只怕性子是个野的,反正先不得罪他,把他放在篮子里,有机会再说。
这时候,马车一个颠簸,把阿妩从自己的思绪中扯出来。
她这才发现,马车已经行经一处繁华街道,外面都是熙熙攘攘之声。
她不免好奇,之前来到都城时,那马车密不透风,她根本不曾窥见这大晖都城之繁华,如今既然经过,少不得想看看。
想到此间,不免悲哀……以后当了姑子,只怕更看不得了!
所以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车帘的边角,先揭开一点小缝隙,凑过去看看外面,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才将那车帘撩高了,探头去看外面。
一眼看去,不免震撼,却见人烟凑集,车马相连,而街道两旁,大小铺席比比皆是,一眼望去都是诸般买卖,绣旆相招,掩翳天日,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心里暗想,往日只听说大晖都城为万物所聚,诸行百市应有尽有,是天底下最为锦绣繁盛的富贵乡。
可怜自自己来到都城后,身在其中,甚至在那寻常人只能仰望的太子府,可她却看都不曾看一眼这街道盛况!
亏了,怎么想都亏了。
即便不是太子妃,不是皇上,她也不应该跟着什么太子啊。
大门不出二门不能迈,便是在那雕梁画栋间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正看得有滋有味,突然间,便觉街道那边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那里却是一处高楼,足足三层高,巍峨瑰丽,珠帘绣额,楼门前还缚了彩楼欢门,门前有客人来往络绎不绝。
她待要去寻找刚才那道目光,可又能去哪里寻。
四处都是人,满眼都是人,且都是达官显贵的样子。
她有些茫然。
这段日子住在太子府中,太子对她颇为纵容宠爱,以至于她日渐懈怠,甚至险些忘记了昔日种种。
她紧攥着自己衣摆,想着自己绝不会认错,刚才那道目光,就是他。
他就在都城。
也许一直暗暗留心着自己吧。
阿妩顿时忐忑起来,如果那人一直盯着自己,他目的何在?在自己突然被赶出太子府时,他竟然盯上了自己,他消息竟如此灵通?
她正想着,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
阿妩纳闷,探头看。
她探头看,恰好聂三从前面车辕子下来了。
聂三的视线落在阿妩脸上,就那么盯着阿妩,道:“娘子,前面街道堵上了。”
阿妩:“堵上?”
聂三看着她眼神懵懵懂懂的样子,解释道:“有贵人仪仗行伍经过,庶民百姓依礼回避。”
阿妩恍然:“哦……”
聂三看着阿妩,不着痕迹地蹙眉。
眼前女子有一双过于纯粹简单的眼神,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传闻中蛊惑储君的妖姬,是太子殿下自南方带来的祸水。
他试探着道:“娘子,我们必须在城门关闭下出城,若是晚了便来不及了。”
阿妩:“那该怎么办?”
聂三:“娘子下车,聂某带你走一旁偏僻街道吧?”
阿妩听着,心里一动,看过去。
聂三正看着她的眼睛。
阿妩清楚地捕捉到,他眼睛中涌动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她太熟悉这种目光了。
他在渴望得到,在野心勃勃,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而她便是那个猎物。
显然这个人的行事已经不是寻常侍卫该有的规矩。
她虽说被太子府赶出来,但也曾经是太子的人,即将前往延祥观出家为道,这个人应该对自己有最起码的敬重。
不过从孙嬷嬷的行事看,显然她们就是把自己扔给了这个男人。
说不得这就是一个大坑,专门为她挖好的。
所以,是太子妃的示意吗?
不但要赶出去,还要赶尽杀绝。
阿妩在心里轻叹,之后迎着他的视线,抿唇一笑,用柔软而依赖的口吻道:“好。”
阿妩由两位粗使嬷嬷陪着下了马车,聂三一把拎过来她的行李,带着她往前走。
粗使嬷嬷跟在阿妩左右,再后面是几个精壮小厮,阿妩明白他们在看管自己,于是她乖巧地跟着大家往前走。
周围都是人,挨挨挤挤的,阿妩生得貌美,不少人都好奇看过来,有人视线黏在阿妩脸上,盯着不放。
两个粗使嬷嬷显然也使不上力,几个小厮更是被挤到一旁,聂三见此,一伸手,扯住阿妩的胳膊,护着她往外走。
他沉着脸,眼神很凶,周围人又想看阿妩,又怕聂三,少不得让开路。
聂三终于带着阿妩走入一旁巷子,巷子中也有摊贩,不过人烟确实稀疏起来。
阿妩垫着脚尖去看那两个粗使嬷嬷,她们还被挤在人群中,正往这边挪。
她招手:“快,这里。”
她声音甜软,在这闹哄哄的人群中虽然声响并不大,但不知为何,却格外招摇,以至于不少人全都好看起来。
聂三:“你能不能消停一些?”
阿妩:“啊?”
聂三面无表情地看向阿妩,她面庞娇艳明媚,眼神清澈如水,明明美得晃眼,可仿佛丝毫不自自知,一脸四处招惹的样子!
如果说之前他还疑心,疑心这么懵懂无辜的小女子怎么就成了蛊惑太子的妖女,显然他隐隐有些懂了。
这时,那两个粗使嬷嬷并其他陪着的小厮终于挤过来了,嬷嬷的发髻都歪了,小厮的帽子也丢了,大家气喘吁吁的。
聂三:“走吧。”
阿妩紧跟在聂三身边。
人生地不熟的,她凭着本能扒紧那个最能倚靠的人,她知道粗使嬷嬷不顶用,小厮们也不可靠,此时她只能仰仗聂三,哪怕是一个坑,也得先靠上。
聂三自然察觉到了,她一直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好像生怕自己把她丢弃一样。
他的视线往下,落在她的手上。
纤软的小手紧紧攥着墨绿衣裙,攥得玉白手指泛起红痕。
这时,阿妩抬起头,看向聂三。
视线相对,聂三清楚地看到这小女子眼底的情绪。
澄澈见底毫无防备的眸子中,晃动着些许忐忑和忧虑。
她有些怕的样子。
聂三略挑眉,声音很淡:“娘子放心,聂某既领了这差事,自然会护着娘子……”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顺利把娘子送到延祥观。”
阿妩看着聂三,她觉得他话中有话。
他似乎……在想自己暗示什么。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阿妩有些脸红,她看着他,咬唇,认真点头。
这时,两位粗使嬷嬷追上来了,其中一个絮絮叨叨:“好好的马车不坐,却要走路,我们年纪大了,哪里走得快!”
聂三听着,看了一眼阿妩纤细单薄的身形,道:“出城后,再雇一辆马车。”
两位嬷嬷顿时松口气,阿妩也觉不错。
不过她又想起城中堵塞一事,好奇::“聂三郎,我突然想起一桩事……”
聂三:“娘子请讲。”
阿妩:“皇都的贵人很多吧?”
聂三:“是。”
阿妩:“若是随便一个贵人出行都要寻常百姓回避,那岂不是皇都日日要拥堵?”
聂三听闻,便解释道:“在皇都,酒楼掉下一块匾额能砸死三个皇亲国戚,不过也不是随便哪个都要百姓回避,不同身份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出行都有不同的依仗,今日出行的是当今德宁公主。”
阿妩:“德宁?”
聂三:“是。”
阿妩恍然。
她知道当今皇上子嗣单薄,只得了太子以及一位公主,那位公主比太子还小一岁,看样子便是这位德宁公主。
也就是今日她跪着时,行经她身边的那位小娘子。
不过这些和她倒是没什么关系,她也只是好奇下。
这么说着话,聂三带着她快速穿梭于街巷之间,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一座桥前。
聂三:“过了这座桥,便是城门了。”
阿妩好奇看过去,原来这城门内外都有护城濠,护城濠上设有五处水门,每一处水门都连接着内外两座桥,城门内为石桥,并有铁索,城门外为铁索桥。
如今正是黄昏时分,车马穿梭,络绎不绝。
阿妩好奇:“那铁索桥怎么在晃?”
聂三:“那是外桥,城门关闭后,那座桥要收起来。”
阿妩恍然:“我明白了!关了城门,收起桥,坏人便进不来了!”
坏人……
聂三看她一脸的天真无邪:“是,傍晚了,城门马上要关闭了。”
说话间,却听得暮鼓之声,按照大晖宵禁之策,敲响暮鼓,关城门,禁止出行。
两个粗使嬷嬷听得这声响,催促起来:“快些出城吧。”
聂三没什么表情地道:“走吧。”
聂三在前,带领一行人上了桥,这飞桥宽阔,为阿妩平生仅见,桥上又分车马道,路人道,上面还画有御道标记,而桥旁石壁更是雕镌有水兽飞云,那些海马都长着独角,看上去峥嵘奇特。
阿妩哪里见过这个,少不得好奇地看,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么走着间,突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还有呵斥声,以及匆忙仓促的避让声。
聂三陡然回首看过去,脸色微变。
阿妩纳闷,下意识看过去。
聂三却一个闪身,魁梧的身形挡住了她。
阿妩惊讶。
聂三:“娘子,上桥,出城。”
阿妩心里一惊,她隐约猜到了,但不敢说,只能装傻。
于是聂三带着众人,护着阿妩,匆忙混入穿梭的人群,上了桥。
这边快步过桥时,那边却已经响起马蹄声,以及骤然勒住缰绳的嘶鸣声,还有周围百姓的惊呼声。
阿妩心里开始急,她要出城,她要当姑子,她不想被拘禁在环翠苑!
况且,说不得连环翠苑都待不成,也许小命不保呢!
她攥着裙子拼命往前跑,跑得一旁小厮和嬷嬷都傻眼了。
聂三几个大跨步,跟上,陪着。
一行人跨过这座桥后,和人群一起穿过城门,又走过城门外那座铁索吊桥。
当走在吊桥上时,阿妩听到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
聂三冷冷地回首看。
阿妩也下意识看过去,却见三开间重檐歇山式城墙之下,是气势磅礴的朱红色大门,那大门足足五六人高,将城门下的门卒衬得渺小起来。
此时暮鼓再次响起,在悠长的宣告声中,守卫指挥使下令关闭城门。
有八个门卒统一上前,分左右驱动巨大的城门,城门正在缓慢关闭。
阿妩心跳如鼓。
她知道,大晖宵禁无人敢违,城门一旦关闭,太子便不能出城了。
只要关上。
可那马蹄声却越发逼近了!
阿妩死死盯着那城门,看着城门上巨大的铜钉在夕阳下移动,大门终于即将关闭。
可就在这时,突然间,马蹄声响,有奔马突然间自城门跃出。
门卒大惊,指挥使一声令下,数道长矛已至,形成一道铜墙铁壁。
刀剑铿锵中,却见一人一骑驰骋而起,马声嘶鸣中,那人竟纵马飞起,活生生越过铜墙铁壁,以着万钧之势硬生生踩踏在石板上。
马鬃飞扬,衣袂翻涌,年轻俊美的郎君一身玉冠紫袍,神情冷峻。
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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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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