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南永远喜欢踩在禁线上，郁锦年被烫了似的收回手，下意识看向驾驶位的高敬轩。

席南捕捉到他脸上闪过的惊慌，虽然抿着唇，嘴角却禁不住上扬，躬着身子又往他怀里钻，不满地用手掀开他的西装下摆，将脸埋进他衣服里，一只胳膊霸道地扣住他的腰。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席南凑近带来的热度便更加明显，尤其是郁锦年腰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席南每次呼吸带来的潮热湿意。

有些痒，也有些难捱，郁锦年不得不绷紧腰腹，尽量忽略那烫人的存在。

席南的手臂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坏心眼地又圈紧了些，小声嘀咕着，“锦叔叔，你的腰搂着着舒服。”

郁锦年怕被高敬轩发现，使劲儿推他，却不敢大声呵斥，气声赶他走，“起来。”

席南哼了声表示抗议，“傻子开车很专心，你不出声他就发现不了。”

高敬轩打了个喷嚏，顺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郁锦年立刻板正身子，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起先席南搭在他腰上的手时不时捏一下，后来没了动作，那么高的个子蜷在座椅上，还真睡着了。

下了高速，高敬轩没急着赶去分公司，先停在一家加油站。

郁锦年忙拍了席南几下，把人叫醒。

席南躺在他腿上，懵了一会儿，随即痛快起身，靠回自己的位置发愣。

油加完了，高敬轩手伸到后座，“给我油钱，一千二。”

席南嫌弃地躲开他的手，“我没钱。”

高敬轩急了，“你钱呢？”

“攒着呢。”席南理所当然，“结婚用。”

高敬轩被他气得瞪眼睛，“你活不起了？一千二就能结婚？”

“我也不和你结，你管那么多呢。”

高敬轩骂骂咧咧，“你他妈真抠。”

郁锦年拿出手机，“阿轩，我转给你。”

“不用！我就要他的。”高敬轩晦气地收回手，“下次他再放什么屁我都不会信了。”

高敬轩纯纯被席南骗来当冤大头的，出车还当免费司机，油钱也是自己付。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席南就是说出花来，他都不带信的。

郁锦年到分公司时，刚好是下午办公时间，高敬轩开了一路车累了，留在车里等他们。

老杨昨天就收到消息，带领全体员工在公司门口迎接。

老杨业务和管理不行，但却精通人情世故，面子工程做得漂亮。

郁锦年刚一下车，还没站稳，老杨就拉住他的手，亲热的不得了，“锦年，一路辛苦啦，我本来想着去接你，但是公司这边太忙了，走不开，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你顺利到达，我心也就安稳了。”

老杨世故圆滑，爱耍嘴皮子功夫，以前在席家时也是如此，平时闲聊天，他那张嘴能把人捧出花来，如果真有事找他帮忙，跑得比谁都快。

郁锦年了解他的为人，但之后的考察评估还需要他配合，自己没必要现在得罪他。

郁锦年也同样热情地同他寒暄，“杨总，你为公司尽职尽责，我怎么好意思劳烦你接我。”

两人正说着话，席南长腿一跨，从车上下来。

老杨余光扫见他，堆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话到嘴边却舌头打结，愣是一个字没讲出来。

席南几大走到他们之间，目光停在两人还握着的手上，眼中锐光一闪，硬是把俩人的手给薅开了。

他抓着老杨的手没放，反手握住，腕内侧的手筋都扽了起来，“杨辰军，好久不见。”

老杨被他捏得直裂嘴，正要甩开手，抬眸和他视线对上，突然像老鼠见猫，气势顿时软了下去，额头一层冷汗，咬牙忍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席少爷，您回国了。”

席南意味不明地哼了声，松开手，当着他的面，很嫌弃地在自己衣摆处擦了擦，仿佛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老杨也算是看着席南长大的，知道他什么脾气，根本不敢招惹，只能维持着苦笑，“快里边请。”

郁锦年跟着进门时，扯了席南衣袖一把，落后老杨几步远，小声警告席南，“你别捣乱。”

席南反抓住他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又擦，还是不满意，“待会用酒精消个毒。”

察觉到他们没跟上来，老杨回头查看，刚好看到席南拉着郁锦年。

他的视线停在二人握着的手上，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几眼。

郁锦年察觉，但并没露出慌乱，神情自若的收回手，走过去缩短距离，“杨总，走吧。”

老杨陪笑着唉了声，临转身前多看了席南一眼。

其实老杨带郁锦年来公司别有打算，办公室的破旧设备都被他摆在明面上，用意明显。

但席南的出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席南身上，一直心虚地偷瞄着席南，之前的计划全都被打乱。

不过这正好称了郁锦年的心意，这几年老杨像吸血的蚂蝗，从席正阳那里大大小小的好处捞了不少。

席正阳去世以后，他安分了些，但从奢入俭难，他张嘴讨好处，郁锦年不好直接拒绝。

席南刚好替他解了这个麻烦。

一番巡视，老杨引着郁锦年和席南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郁锦年前几天要的资料和文件拿出来，“锦年，这个项目今年打算启动吗？”

再有一年他就退休了，临退休前捞一笔是件美事。

郁锦年明白他的用意，随手翻开文件，一语双关，“要看这次的考察结果。”

老杨在试探他，他也同样在敲打老杨，生意场上一向如此，不能交底，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老杨退休前想捞一笔，郁锦年理解，毕竟谁也不是做义工白干活，工作赚钱天经地义，只要在合理范围内，他不会计较。

老杨连连应承，“好的，我明白了，明白了。”

说完目光又不自觉地瞟到了席南身上，“席少爷，您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家里还住的习惯吗？”

席南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撩起眼皮睨着他，“你很关心我啊？”

老杨讪讪一笑，“您是少爷嘛，席总走后……”

席南霍地坐正了身子。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老杨一抖，手里的水杯没拿稳，水洒了一身，后半句话也被堵了回去。

席南戏谑地看着他的狼狈模样，“你也不是真的关心我，如果你真心在乎我过得好不好，就不该在我面前提那个死人。”

郁锦年从文件上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

席南嗤了声，收起满身戾气，又靠回沙发里。

老杨顾不上洒了一身的水，先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目光在他和郁锦年之间打了几个来回，最终选择闭嘴沉默。

他以为席南在精神病院待得这几年脾气会有所收敛，毕竟那地方阎王去了都得扒层皮。

沉默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席南站起身，走到郁锦年跟前，抽走他手里的文件。

其实郁锦年也没想到要这么久，是老杨准备的文件和资料的问题。

都是没经过整理的原始数据，看起来费时又费神，用了这么久，效率却慢得很。

席南把文件拿走后在他身前蹲下，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掌心带着他的体温，轻柔地熨帖着郁锦年的眼皮以及周围皮肤，“锦叔叔，剩下的工作明天再处理吧，眼睛都熬红了。”

除了高敬轩以外，郁锦年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和席南不和，尤其是老杨在老杨面前。

并没有拒绝席南的提议，点头答应。

老杨在一旁困得点头打瞌睡，听到他们说话才醒过来。

一抬头就看到席南蹲在郁锦年腿边帮他揉太阳穴，“……”

看着看着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郁锦年余光扫见老杨已经醒了，示意席南停下来，起身理了理西装，“杨总，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老杨回过神儿，忙摆手，“不耽误不耽误，时间正好，我定了位置，尝尝辽城的特色。”

郁锦年温和一笑，“让杨总费心了。”

弯腰想收起文件，席南快他一步整理好，掂了掂手里的文件，“我没胃口，先回酒店了，让高敬轩陪你去。”

他把高敬轩骗来不仅仅是当司机的，还得当保镖。

这次出差，不仅席耀阳没安好心，陈景盛也不消停。

人总有疏忽大意或者脱不开身的时候，高敬轩虽然讨厌，但席南知道他和郁锦年是真心实意的朋友。

郁锦年知道他讨厌老杨，没有勉强，“好，先回去吧。”

高敬轩在车里等得睡着了，醒来刚好饿了，对于郁锦年的安排很满意，最主要是席南没跟着，不会影响他食欲。

老杨还叫上了公司的两位主管作陪，郁锦年不喝酒，其他人倒是没少喝。

这顿饭一直吃到夜里十一点才结束。

出门以后，老杨还抓着郁锦年的胳膊不放，走走停停聊些过去在席家的事。

另外两位主管也喝了不少，郁锦年看老杨的架势一时半会说不完，让他们先回家，让高敬轩先回车里等自己。

老杨见其他人都走了，满是醉态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清明，随即又拉住郁锦年的胳膊，“唉，一转眼来这边三年了，我这也算是背井离乡了。”

他脚下打晃，郁锦年扶了一把，“杨总也是为了事业嘛。”

从司机到杨总，老杨完全实现了阶级跨越。

老杨苦笑着摆摆手，有苦难言的地叹了口气，“我奔六十的人，土都埋半截了，拼什么事业，我啊……不来这儿不行啊。”

郁锦年只当他是得便宜卖乖，但并没有揭穿他，静静地听着他抱怨。

老杨又往后退了两步，快要醉倒的模样，“今天见到席少爷，我心里过意不去啊，不过看到你们能和好，我也是真高兴，当年……”

话说到一半，老杨又接连叹了几口气，“虽然席总去世了，我不应该这么说他，但那件事憋心里，一见到席少爷我就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