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郁锦年逼到发火也是一种本事。
席南刚好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郁锦年收回迈出的脚步,转身走到席南身边,因为生气,呼吸都变得急促,“你说什么?”
席南像完全看不出他在生气,戏谑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不是想听我叫你小妈?”
这样的误解郁锦年不是第一次听到,但任何人说出这话,都没有席南让他生气,心口像被一块巨石砸中,又闷又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你再说一遍!”
席南视线落在他握紧的拳头上,嘲弄地勾起唇角,每一帧表情都在挑衅,“小妈,席正阳才刚死没多久,你就找其他男人,看来你也没有……”
啪!巴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这一巴掌,郁锦年半点没收着力气。
席南被打得脸偏向一侧,几道红肿的指印爬上他的脸颊
郁锦年盯着那几道指印,气到浑身发抖。
席南半天才回过神儿,用舌尖顶了顶被打得发麻的侧脸。
郁锦年已经做好了他会发火甚至是动手的准备。
他却出乎意料地笑了。
他的笑意越来越浓,藏着偏执与疯狂,压低了声音,透着语焉不详的暧昧调子,“锦叔叔你用看狗的眼神看我,让我觉得很兴奋。”
席南突然伸手箍住郁锦年的手腕,扬起下巴深深地望着他,喃喃道:“你现在火气怎么这么大啊,才二十九就更年期了吗?”
他把带着巴掌印儿的那侧脸转向郁锦年,“挨打的是我,怎么反倒把你气成这样,看看,都抖了。”
郁锦年是温和沉稳的,极少有人前显怒的时候,能把他气到动手打人,也就席南有这个本事。
他了解席南,席南也同样了解他,熟知彼此的人,当然知道刀子捅在哪儿最疼。
刚刚席南的称呼就是一把刀子,扎在郁锦年心口最深最疼的位置。
郁锦年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被席南握得死紧,指腹重重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带起一阵热痛,语调凉薄却透着危险的气息,“我骨折了,你撞的,你要是再挣,我也让你尝尝骨折的滋味。”
别说拧断手腕,他的疯劲儿上来,拧断脖子的事也做得出来。
郁锦年深吸一口气,面对席南,只觉得无力,是那种从心底发散至全身的无力。
恒远集团陷入危机,席南的父亲席正阳因此突然离世,出人意料地把公司留给了郁锦年。
所有人都认为郁锦年撞大运,得到了一座几辈子吃不完金山,可实际只有他自己知道恒远已经日薄西山。
席家对他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他可以在恒远鼎盛时退场,但决不能在恒远衰败时离开。这份恩情禁锢他不得不挑起席家这个烂摊子。
面对席家人的误解和恶意,他可以不在意,但是席南也这样误会自己,他觉得心寒,甚至觉得委屈。
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躲避,对着席南的目光,生气发火对席南根本不起作用,尽量将语气放平和,“我们谈谈。”
席南对他的话根本不感兴趣,只拉过他地手,放在掌心里翻来覆去的看,别有深意道:“用这只手护着他,却用这只手打我。”
郁锦年不想听他用这样粘糊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再一次想抽回自己的手,席南不依,强硬地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挤紧他的指缝,十指交错,紧紧扣住,惩罚性的用力握住,阴沉道:“你还真是双标。”
“我们谈谈。”郁锦年强调。
他不安分地用指腹刮擦着郁锦年的手背,眼神像进食前猛兽,盯着嘴边的猎物,透出蓄势待发的攻击性。
他在向郁锦年发出危险的警告,如果郁锦年的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他就会立刻发怒扑倒猎物,将其撕碎。
郁锦年深吸一口气,没有退缩,“你明天就回Y国去。”
“回Y国?你还要我回去!”席南突然暴躁起来,一只手卡住郁锦年的脖子,满眼凶光,“你好狠心。”
呼吸不畅,郁锦年白皙的面皮涨红,他知道席南会因为自己的话发火,即使被粗鲁地扼住脖颈,依旧没有让步,“医生说你根本没有达到出院的标准,你是偷跑出来的。”
席南恨郁锦年把他送进精神病医院,可他当年那种状态,如果不送走他,一定会闯出大祸,他当时是真的想要杀了席正阳。
席南死死盯着他的脸,表情发狠,却也似在极力隐忍。
两个人互不相让的僵持着,郁锦年喉管发疼,呼吸越来越困难,依旧坚持,“你必须回去!”
卡在脖颈上的手指越收越紧,“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我留下还是离开!”
郁锦年声音已经嘶哑,“凭你叫我叔叔。”
不知道被他话里的哪个字刺痛了,席南突然失去兴趣一般,丢开他,“你走,我要休息了。”
他躺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郁锦年。
郁锦年呛咳一阵,才平顺呼吸,“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不会让你留下来。”
暴躁发狠的是他,黯然委屈的也是他,席南拉过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闷声闷气地赶郁锦年,“你走!出去!”
生气把自己关屋子里,或者躲进被子里,是席南的拿手节目。
小时候,每当他这么做,郁锦年就会轻轻拉开他的被角,扯出一点缝隙,拿些他喜欢的零食,或者喜欢的玩具,引逗猫狗一样,慢慢把人哄出来。
但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腐烂变质,郁锦年不会再去哄他。
出了病房,想起陈肃还在等自己,走去医生值班室。
敲了敲门,陈肃没精打采地说了句请进。
见进来的是郁锦年,陈肃脸垮得更厉害了,委屈的眼圈泛红,带着哭腔扑进他怀里,“郁哥,席南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没想认真和我谈?”
郁锦年已经整理好情绪,变回温柔的绅士,轻拍着陈肃的背,耐心解释,“席南的话你不要当真,他说话不过脑子。”
话虽这样说,但郁锦年心里很清楚,席南今晚就是故意说出那番话刺激陈肃的。
陈肃顺势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肩颈,哭腔更重了,“可是他说得没错,郁哥我感觉你不爱我,你不是真的喜欢我,除了高敬轩以外,你从没带我见过你其他的朋友。”
郁锦年揉揉陈肃的头发,哄着他,“你想多了,要是真想见他们,我可以带你去。”
郁锦年没有刻意隐瞒陈肃的身份,是他们生活中交集太少,他的圈子里没有陈肃,陈肃的圈子他也融不进去。
陈肃撒娇地在他颈间蹭着,“真的吗?你不会在敷衍我吧?”
“你是我男友,这点小事我当然会满足,怎么会敷衍你。”
从小失去父母,寄人篱下的原因,郁锦年很渴望能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他谈过几段恋爱。
他体贴温柔,出手大方,但几段感情都以失败告终。
起初,郁锦年觉得彼此性格不合适,但是后来,每一任都或多或少地抱怨他不够爱自己,他就开始反思,加倍对恋人好,包容他们,有求必应,给他们足够的自由和尊重。
结果依旧不尽如人意。
在工作上他有过人的天赋和能力,是商界的精英才俊,但在恋爱方面,他始终寻不到章法。
就连四肢发达的莽夫高敬轩,在恋爱方面都比他有天赋。
迄今为止,陈肃是他交往的时间最长的一任。
“小肃,上次你说现在的车开着不舒服,明天我陪你去选一辆新的。”
陈肃松开他的腰,胳膊转而攀住他的脖颈,不再哭哭唧唧,喜笑颜开地看着他,“真的吗?郁哥,你真好。”
陈肃的反应全在郁锦年的意料之中。
之所以能和陈肃交往最久,是因为陈肃省心,生气买礼物就能哄好,不用花心思,“明早下班你回去睡一会儿,下午我抽时间带你去选车。”
陈肃一扫低落,看他时眼睛都亮晶晶的,“郁哥,你太好了,爱你。”
时间不早了,把人哄好后郁锦年打算离开,值班护士慌慌张张地敲响办公室的门,焦急道,“陈医生,急诊刚刚转进来的那位病人,不见了。”
陈肃下意识地看向郁锦年,随即跟着护士一起出门,“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得?”
郁锦年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赶去病房。
确定病房没人,护士和陈肃又去了值班室调走廊和电梯间的监控,而郁锦年作为失踪患者家属,被允许一同查看。
监控显示郁锦年出病房没多久,席南也跟着出来。
他肋骨骨折,左小腿骨折,走得并不快,停在医生办公室门口。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里边。
护士或许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郁锦年心里清楚,他正在看自己哄陈肃。
他就那么定在门外有二十几分钟,护士在一旁边看边嘶了口凉气,“他小腿骨折,这么一直站着不动得多疼啊。”
陈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郁哥,他是在看你和我说话吗?他看这个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监控里的席南动了。
似乎是站累了,也可能是身上疼痛加剧,他转身时塌着背,一手扶着走廊墙壁,慢慢向电梯走去,走进电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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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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