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那个无头邪神，咳，邪魔，是罗睺和计都？”隋凯峰听得云里雾里的，“所以这个邪魔究竟是罗睺还是计都啊？罗睺和计都究竟算两个魔还是算一个魔？”
问着问着，隋凯峰把自己都给绕晕了，眼里开始绕起了蚊香圈。
“不管是一个两个，总之他的身份已经弄清楚了嘛，居然是个阿修罗。”陈华琵想起当初那个无头邪魔自称为神时，不由嗤笑道，“一个邪魔，居然自称为神，真是不要脸哦。”
然后，他还不忘向沈持拍马屁，双手朝着沈持托举：“这才是神应该有的样子嘛。高端！大气！上档次！”
但是陈华琵这次拍马屁好像拍到了马腿，沈持听了他的话后似笑非笑道：“魔？神？他自称为神有什么不对吗？”
陈华琵没想到沈持会这么说，楞了一下，然后讷讷道：“您刚才说他是阿修罗啊，阿修罗不就是魔吗？”
阿修罗是和天神对立的族群，也是天神最大的敌人。他们是恶魔，是秩序的破坏者。
在世人眼里，他们桀骜不驯、性格暴躁多疑、爱好战斗和杀戮。他们和天神的对立就像黑夜和光明的对立。
“什么是天神，什么是阿修罗？”沈持问道。
“这题我会！天神就是正义，阿修罗就是邪恶！”隋凯峰举手回答。
众人扶额：“……”这小傻子真不会看眼色。
看沈持的态度就知道他对神和魔的判定标准和世人不太一样。这单纯的富二代居然还傻呵呵地举手回答了一个明显不符合沈持标准的答案。
万一沈持一个不高兴，这小傻子就直接废了。
毕竟有头儿和于吉的案例在先。于吉在写报告的时候，将他们在锣鼓巷的遭遇如实写了下来，包括沈持一边微笑一边准备对他们行凶的情形。
沈持看着手里的苹果，再看了一眼隋凯峰，声音还算温和：“人类更容易信奉‘善恶二元论’，因为这符合人界自然原理的生命律动。”
富二代一脸单蠢：“没听懂。”
“你们看到的就是光明与黑暗交替循环，感受到的就是悲与喜的交织感情，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世界上存在着善神和与之相对的恶神。”沈持轻笑道。
“所谓的善神就是天神，而恶神就是魔，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阿修罗。”沈持声音悠远，似乎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
但是时间于他就像恒河沙数，多到没有意义。
“但人类的判断标准也没什么不对啊。”桓焱拉了张椅子亲亲热热地坐在了沈持身边，“神有神的立场，人类有人类的立场。人类判断善恶当然是以人类自己的立场来判断了。”
不愧是他们的老大，就是勇气非凡。很多人偷偷对他们头儿比了个大拇指，以示佩服。
所有人都在等桓焱被沈持揍成猪头，甚至都开始捂住眼睛不忍心看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持居然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有其他表示，似乎对桓焱的话持赞同态度。
沈持把手里的苹果抛给了桓焱，然后说道：“你说得不错，所以人类总是一厢情愿地把天神和阿修罗的斗争想象成是正邪斗争。天神为正义而战，阿修罗则因为邪恶和灭世的目的对天神发动战争。”
“不是这样吗？”富二代听傻了，脑子没转过来，脱口而出道。
沈持被富二代的天真给逗笑了：“天神和阿修罗的斗争不过是利益斗争。”
太初之时，唯梵独存。梵是宇宙的本源，不可感触、不可描述、不可定义。
梵有两种存在形式——上梵和下梵。
上梵是唯一之神，是至高精神，是无相、不死、灵活、彼岸，是超验、绝对之梵。
下梵是多神，是有相、有死、呆板和此岸，是经验、相对之梵。
具体来说，下梵是上梵在经验世界的化身，即大梵天。
大梵天出现后，出现了世界，出现了生主，生主是一切生物的祖先，因而叫生主。
“这和天神和阿修罗的斗争有什么关系啊？”富二代晕晕乎乎道。
“天神和阿修罗都是生主迦叶波的后裔。父亲都是迦叶波，而母亲都是生主达刹的女儿。”沈持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蛤？天神和阿修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富二代震惊了，“母亲还是亲姐妹？”
“嗯，有问题吗？”沈持用手懒懒支着脑袋，问道。
“没没没问题，您继续。”富二代已经破碎的世界观更碎了。
天神和阿修罗本共治三界，但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后，天神和阿修罗都开始变得傲慢和骄奢，开始目中无人，并彼此内讧。因而，他们都开始慢慢失去了力量和对三界的统摄权。
“为了重获力量，也为了能和解，天神和阿修罗决定放下分歧，一起合作找到不死甘露。”回想起那时的场景，沈持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甘露在无尽之海，嗯，人类称之为乳海之下。”
天神和阿修罗搅动乳海百年，把无尽之海几乎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不死甘露。
天神设计得到了甘露，打算分食，场面混乱。而阿修罗罗睺趁着混乱，化成了天神的样子也获得了一份甘露。
但就在他喝甘露时，被日神苏利耶和月神苏摩看穿。
“他们唤来了持护之神将罗睺的脑袋砍了下来。”沈持凉凉道，“但罗睺已经咽了甘露，所以死不了，就化成了两个只有半身的怪物，脑袋化的叫罗睺，身体化的叫计都。”
“罗睺和计都恨苏利耶和苏摩入骨，所以有机会就吞食日月。但因为只有一半的身体，所以从嘴里进去又会从喉咙里出来。”沈持轻笑道。
“所以，罗睺出现的那天，出现了月蚀就是因为这个？”桓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沈持的椅背上，看上去像是在虚虚地勾住沈持的背。
“嗯。”沈持觉得很有意思，“都成这样了，居然还不忘报复，真是身残志坚。”
垃圾桶内的邪神像：“……”
“罗睺被砍，阿修罗才发现自己被天神欺骗了。天神从没想过要和阿修罗分享甘露以及权柄。”沈持有点厌恶地皱了皱眉，“阿修罗和天神的战争也是从那以后真正开始的。”
那次战争混乱而血腥，污染了他的无尽之海，这让他很不爽。所以有些带头的神回去就遭了殃，被他狠狠修理了一顿。
“甘露之战只是一个开始，从那以后，阿修罗失去了和天神一样的地位和荣耀。”骄傲和愤怒占据了他们的情绪。
“但这和利益之争有什么关系呢？”于吉忍不住问道，“顶多就是复仇之战啊。”
“世界是平衡的，天地人三界是一个庞大而自洽的系统，不可能出现一界独大的局面，否则在拥有庞大力量的神魔妖鬼面前，人类该如何生存？”沈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处在一众妖魔鬼怪面前而不自知的富二代，继续说道，“天神的食物源于人类的祭祀，没有人类的祭祀，所有入口的食物都无法让天神获得满足感，和天神同出一脉的阿修罗也一样如此。失去人类祭祀的阿修罗，自取的食物再好，也无法饱腹，所以他们永远处于饥饿状态。”
“因而天神要庇佑人类，以获取人类的祭祀，这是一种交换。”而阿修罗和天神的战争也是为了夺取天神的位置。
“如果阿修罗真的夺取了天神的位置，他们也会和天神一样庇佑人类，维持人间的秩序，以获取人类的祭祀。这本质就是‘梵’对于这个世界系统的平衡。所以，站在人类的立场看，该如何判断天神和阿修罗的善恶？”沈持饶有兴味地看向桓焱，问道。
“我没什么想法。”桓焱一摊手，“想这么多干嘛。我只知道，无论是天神还是阿修罗，谁伤害我重要的人，我不仅会弑神还会弑魔。”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但是很快就被吊儿郎当所取代，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中二病发作。
“打住打住。我还有问题没搞懂。”隋凯峰被桓焱的中二发言弄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现在知道了断头邪魔的真实身份，但这和这个佛牌有什么关系啊？”隋凯峰晃了晃手里的四面佛牌，问道。
“四面佛准确来讲叫四面神，是梵天的俗称，知道了伐？少爷。”陈华琵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就这点认识还敢乱买佛牌，如果不是他外祖积德做了不少慈善，小命估计早就被他自个儿浪完了。
因为顾忌梵天像，隋凯峰才从阿修罗手里堪堪保住了一条小命。
“只是我有一点不懂？”陈华琵摸着下巴，“这神婆是从哪儿弄来罗睺像的？”而且如果算算时间，应该是二十多年前。
这类神婆拜各种佛神鬼妖，画皮鬼好说也存在几百年了，也没见过和听过有这类农村神婆拜正宗的阿修罗罗睺的。
而且而尊罗睺像居然还真是本尊。
“罗睺的头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而已。当初是，现在也是。”沈持的手摸向桓焱的脸，嘴角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人要出来了。
“善恶二元论”改自涩泽龙彦的《恶魔幻影志》：符合自然原理的生命律动、光明与黑暗的循环、人生中喜悦与不幸的交织迭代，都使得人类易于接受“世界上存在着善与恶的神”的思想。
“二梵论”参考了《吠陀经和奥义书》巫白慧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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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