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以盯着士兵的眼睛,慢慢地回答:“贼子所留。”
破碎的窗户与被触动的禁制验证了舒以的话。
士兵并不后退,钩镰枪枪尖微微往下压,锋芒锐利,一闪而过。
他们有着相似的古铜色面庞和紧绷着的神色。
“还请客人往城主处稍作解释。”
士兵的身后是个红披风着锦缎的男人,手拿一把红色的算盘,笑容格外令人亲切。
他笑眯眯地继续说:“毕竟这镜子在这里发现,到底是什么,还是城主说了算。”
舒以的手放在了青涯剑的剑柄,青涯剑感知到了主人的思绪,在剑鞘中发出嗡鸣。
舒以:“但是,去哪里,我说了算。”
她隐约能感到一个并不针对她的局在展开。
不落入敌人的节奏,这是舒以的一贯的作风。
红披风夸了一句:“通晓人意,好剑。”
他便要将手中算盘往下砸。舒以剑未出鞘,只用剑尖勾住那算盘往上。这一下只带动了浅浅的灵气,但又轻又快,也算是舒以曾经学过的法决,这些士兵枪往前压,但反应过来时已然太迟。
一剑得手,舒以心中却并未放松。她学了天魔的法决,但却只算初初入门,这些士兵都已迈入第二境界的门槛,以有心算无心固然能成功一两次,若想逃跑,或许还需要其他助力。
一两招之内,她或许不会露怯,但若果真动手,恐怕连逃跑的机会也不一定有。
她想到了一个两败俱损的方法。
红披风见舒以将算盘勾过去,还游刃有余地继续夸了一句:“翩若惊鸿,好身手。”
算盘离了红披风的手,便像触动了某个机关,如瓷器般纷纷碎裂,算珠里氤氲出红色的雾气来。
红披风:“非血肉之力,禁止动用。”
无形的枷锁铐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一块小天地的灵气被锁住了。
红披风笑容含蓄:“我家儿郎们修道一途天资平平,但论及武道,却鲜有敌手。我知你们外来的客人多半是天之骄子,但这阵法正是锁住修为,只拼武道,客人可还要继续?”
回应他的是剑鞘扫来的历风。
舒以正要动用秘术锁住对方修为,却万万不曾想到对方竟然主动这么做了。
士兵修的是上阵杀敌的枪法,于轻盈之处自然比不上一心突围的舒以。
更何况在武道一途,她也曾下过苦工。
她足尖轻点,身法依旧轻盈,飘起之时还不忘在红披风头颅上微一借力,便从中突破重围,翩然往城主府外飘去。
舒以:“杀敌为零,自损一千,好阵法。”
红披风的束发散落下来,倜傥的姿态便多了几分狼狈。
他面色阴晴不定:“并非修真之人……?不,只有浅薄修为……难道找错人了?”
士兵们欲言又止:“头发……”
红披风咬着牙笑了笑,便无人敢继续说了。
翻过城主府的城墙时,护住城主府的阵法闪了闪,却并未攻击舒以。
这阵法还在常态的范围内,只对外,不对内。
舒以很顺利地离开了城主府。
她踏在青石铺就的官道上,向城主府回身望去,金砖琉璃瓦在炙烤下隐约有烟气飘出,如同沉睡的猛兽虎视眈眈着所有人。
舒以借用了一件普通人家的衣裳,松松套在外面,又把头发松开一半遮住些许脸庞。
虽然并不是如何精致的变装,但她求的也非是长久的天衣无缝。
城主府附近总归是人烟稀少,但城里总有人烟阜盛之地。
而灞原今日格外热闹。
人群层层围着。
内部是一艘在陆地上行走的船。
船上有一位正在跳舞,**上身的少年。
他身后的乐者都带着笑脸面具。
少年却仅用白色麻布遮住下身,脚腕手腕被黑色枷锁紧紧扣住,身段柔软地跳着某种祭祀的舞。
歌者用若有似无的声音吟唱着:
向您致敬,荣光之神。
素日之子,曙雀化身。
其所至处,万物皆存。
其所行处,众灵复生。
向您祈祷,荣光之神。
晨起暮居,不失不忘。
其虔信者,气运加身。
其笃行者,证道长生。
人群无声地跟随着这陆地行舟往前走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么庄重又哀伤,他们低着头,仿佛千斤重担压在肩膀上。
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气氛里,街边一双双藏在窗户后的眼睛便格外惹人在意。
那些藏在窗户后的人,看着他们的同胞,像是看见某种污秽。
载着歌者、乐者与舞者的陆上行舟慢慢地往前行。
行舟两侧,渐渐地渗出白色的血与肉,接着又融化进了路面,路面便开出一朵朵无色的花,即使在烈日下,也丝毫不见萎靡。
舒以一直藏在怀里的羽毛,便应和着舟上的歌声,发出盈盈蓝光。
行舟已至尽头,再往远处便要到城外。
某种生物的鼾声,让城墙也随着微微颤抖。
也许城门便是那怪物的嘴,它裂开一道口子,内里却不知联往何方。
行舟速度丝毫不变,驶入了那漆黑的裂口中。
最先融化的是那跳舞的少年,他带着薄汗的身躯瞬间变为一团白色的血肉,脸上满足又宁静的笑容却从未变过。接着是穿着黑色袍子的歌者与乐者,同样白色的固体与液体混合物从那黑色的衣物下缓缓流出。
身边有人在喜悦地说:“他们已经回归源处了。”
接着便是同样的附和声与祈祷声。
人群有序地分开一条道路,最前端是一名身披白袍地老者。
他用一种庄重而稳健的步伐走向舒以,接着双手放在了舒以的肩膀上。
有某种潜伏在暗处的东西,让舒以即便是这样的酷暑下,也渗出冷汗。
她没能躲开这看似普通的老者的双手。
老者说:“当天空的两个荣光下一次相遇之时,客人可愿成为我们的灵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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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衔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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