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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绯天看着星盘指出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向鹿幽鸣确认：“真是在这里？”
“我应该是不会出错的。”鹿幽鸣苦兮兮地摆弄了一下星盘，再指一次，光线的方向仍然与刚才如出一辙。
“或者落川兄弟感应一下？”
“我感觉没有错。”落川说。
“那也许就是这里了。”鹿幽鸣边说边收起星盘。
落川蹲下身子，伸出手看向深蓝的海面，闭了闭眼。
“有一种被刻意阻挡的感觉。”
“可是你究竟要怎么丢才能把自己心脏丢在无妄海深海之下！”亦绯天极其不理解，“该不会真是你小子自己不想要了才丢在这种地方吧？”
听他如此抱怨，落川没有搭话，反而蹙起眉头。
“如果我说，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你会怎样？”
亦绯天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阴谋论道：“这该不会，是个诱饵吧？”
“如果对方有这种实力，他直接去抓你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落川也想不明白，“况且这只是我的心脏，跟你没什么干系，万一你不帮我他不就白忙活了？”
尘无咎道：“这还真不好说。亦绯天身上干系甚多牵扯甚广，若对方别有企图，这招还真管用，并且这样的人一定对我们的性格和关系了如指掌。”
亦绯天歪了歪头，问他：“有这样的人么？”
了解他好办，了解尘无咎却很难，毕竟后边这位真的已经活了很多年了，又经年四处游历，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在他身上搞事很难。
尘无咎摊了摊手。
“所以是下去瞧瞧还是放弃？”
“我随便，我都可以的啊。”鹿幽鸣软软地说。
这位仙尊有仙尊之名，却无仙尊的架子，向来都很好说话，加上境界还那么高，以至于亦绯天都要有种大佬帮自己打酱油的感觉了。
坏了，难道他真是主角？
玄武听他们吵了半天，慢吞吞开口了：“我等在此多年，若有人来到无妄海设计东西，不应超过我们的警戒，要真是陷阱恐怕相当危险。”
他说着看向亦绯天，眼神里充满着不赞同。
——您若执意要去看看是什么，也不能亲自下去。
它就是这个意思。
亦绯天本来只有躲懒的打算，绕来绕去的反而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来都来了，去看一下便看吧，如果真是认为布置的陷阱，我不去，岂不白费了别人苦心？”
“这是为他人着想的时候吗？”烂柯吵吵嚷嚷。
落川道：“那你想要谁和你下去？不是说无妄海危险？”
“我想，这世界上的一切危险之地，都不会真正为难我。”亦绯天说。
天上云层翻涌。
他说着拿出一条红绳，绑起自己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这时候他恢复成自己本来的模样，没有一点干扰术法，眼眸清澈明亮，比阳光下的海面更璀璨夺目。
“小绯儿，需要我陪你去吗？我虽然笨笨的，但什么都会一点，肯定能帮上你！”
亦绯天一时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仇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流云宫弟子的入门教学典籍有一大半都是你参与编辑的吧，你确定你这叫什么都会一点？
那我是什么？
“你别这么谦虚，我很慌的。”亦绯天说着，转头看向尘无咎，“你跟我一起去的话，不会坑我吧？”
尘无咎伸出手：“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之前那种事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我保证。”
“你现在在我这的信誉度为零。”亦绯天毫不留情地戳破他。
落川道：“我肯定是要跟你一起的。”
亦绯天点了点头。
烂柯非常兴奋地搓手：“我我我，我也可以控水的！无妄海和我们是好朋友，带上我可以分海！”
玄武不说话，但用同样希冀的目光诚恳地盯着亦绯天。
鹿幽鸣肉眼可见地低落了：“我离分海还差一点点……我好没用……”
亦绯天头疼：“好了，打住，烂柯玄武，你们在这里接应。落川，尘阁主，玉澈，都跟我一块去吧。”
“诶？好耶！”鹿幽鸣开心道。
烂柯和玄武肉眼可见不太高兴了，但亦绯天已经这么说了，他们也不会有异议，尊主的命令至高无上。
人员划分完毕，鹿幽鸣从兜里掏出一瓶药，说：“这是避水珠，含在嘴里不要咽下去，就可以在水里呼吸了。每人都多拿几颗。”
亦绯天拿了两颗，放在手里看。
小玩意长得很像钢珠，咽下去估计和吞金自杀是一个效果。不过很小就是了。
“这个能用多久？”
“一般一个能用七日吧，我没试验出上限，时间最长的一次是下潜了七日，那一次也没有用至极限。”
“七日？那应该是够了。”
“嗯嗯，以防万一，每人至少拿两个哦。”
尘无咎端详一番，问道：“万一不小心咽下去了怎么办？”
“那就立地成鬼修吧。”
一副开玩笑的口吻。
落川道：“我已经是鬼了，是不是不用这东西？”
烂柯道：“你带着又如何。无妄海底下是一片虚无，活的生灵进去是生死难料，但并不是说鬼进去就能安然无事。这是未知领域，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无法预料，还是留神着点吧。”
他睨了落川一眼，“修到这个境界不容易，别一不小心魂飞魄散了，可就真归于虚无了。”
这提醒已算作委婉。
落川与太多人签订过黑玫瑰契约，身上怨气过重，强取生灵之机，夺万物造化，天地法则容不下他。一旦灰飞烟灭便是死透了，不可能再入轮回。
落川听了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一颔首：“感谢提醒。”
烂柯哼了一声。
几人把珠子各自放入口中，玄武道：“我送你们一程。”
说着，它口吐长息，围成一个大泡泡，包裹住他们。再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泡泡就被推着往下潜。
坐泡泡潜水乃是第一次，亦绯天兴致勃勃地趴在泡泡壁上往外看：“原来气流不仅可以向上推，还可以向下推。”
他摸了摸泡泡的内壁，像玻璃一样，是硬质的。但往外戳戳，形状也跟着往外扩，看起来又十分柔软。
水下被光照得透亮，但估计不怎么干净，水里杂质很多，越往下光亮越弱。能见度越来越模糊，亦绯天想打个火：“你们说，我要是召个火苗出来这泡泡会不会破？”
落川想了想，“要不试试我的鬼火？”
“等等，不用召火。”鹿幽鸣从怀里掏出个小灯，“当当，我带了这个！”
这下，一下子都看见了，落川和尘无咎原来挤到了一起，正面对面站着，俩人面面相觑，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些微的尴尬。
“太帅了！”状况外的亦绯天拍了拍鹿幽鸣，夸赞道。
落川和尘无咎互视一眼，不约而同撇过头去。
不知潜了多久，落川忽然脸色骤变，捂住胸口，慢慢蹲下身。
“怎么了？”亦绯天伸手去扶他。
“估计是离他的心脏近了。”尘无咎道，“想毁了一个鬼，除了硬碰硬，还有一种更为简单的办法，就是拿到对方的骨灰或心脏。”
“拿到这两种东西，确实能够在瞬息之间让高境厉鬼魂飞魄散。”鹿幽鸣神色凝重起来，“我好像感知到，一种别的什么东西的气息，离我们很近。”
几人同时默契地朝各个方向看去，落川忍着痛苦，轻轻拉了拉亦绯天的衣袖。
“在那。”
抬眼过去，深不见底的蓝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看起来约莫是个人形。
亦绯天哧的一笑，故作轻松：“哎呀，不得了，好像是最糟的情况呢。”
确定停在这里，泡泡把他们小心翼翼放好，自动消散。
要是不破就好了，亦绯天漫不经心地想，他还想试试外面是不是软的呢。
那人浑身气息邪性至极，等到了他们面前，看清楚容貌，就更邪性了。
看面容只是个少年，可这少年长得非常阴柔，倒不能说不好看，反而应该说是好看的，只是似乎有些阴气过重。
眉眼柔美深眷，睫毛长长，嘴唇粉嫩柔软，皮肤白皙，白到发光，偏偏是一副很蛇精的面孔，阴毒长相，从人的角度看是这样，然而这少年令人下意识地没法单纯从人样的角度看。
从哪方面看都像一条蛇。
他眼睛很古怪，瞳孔深绿，绿到黑的那种，若亦绯天前世不是从事艺术色感极佳，估计都分不出来。然后瞳孔，只有一小圈的亮光环，是浅绿色的，你跟他对视活脱脱是一场午夜凶铃。
然后就是最古怪的地方。他一只眼下是一颗水滴形的泪痣，猩红如血，甚至看着就让人闻到血腥味；另一只眼睛底下却是一片青蓝色的纹路，安静柔美，像青花瓷上的花纹。但在场人都知道，后者是修炼邪功反被侵蚀的征兆。
少年细胳膊细腿，倒是与那张脸极搭，手上把玩着一颗红红褐褐的肉块，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
“你们好啊，欢迎来到无妄海底。”
来者不善。
可周身气息如此熟悉。
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昭然若揭。
亦绯天抱着手臂，露出嘲讽的笑容，问道：“你是谁？”
少年的笑容几乎要扯到耳根。
“尊主您好，或许您不记得我了，那么，容我做个自我介绍。”
“吾名，祸殃。”
“我是，”他不知何时走至亦绯天身侧，胳膊轻轻环绕住亦绯天的腰，笑容真挚，声音甜腻，“您亲手点化的邪物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