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城雪现在在哪儿?”
沈东临哧笑,坐在灰尘地上颇为傲慢地说道:“他自然是在当地府衙,配合官员调查。”
亦绯天挠了挠下巴:“我想,被押着肯定不是他的风格。”
沈东临啧了一声:“算是被你猜对了,段城雪那小子被官员带到陛下面前时,神色慌都不带慌一下的,当着皇城令和陛下的面,跟萧老爷据理力争了好久,最后他一个嫌疑人不知怎么就成协助调查的了,这会儿估计在哪局子里喝酒呢!”
亦绯天:“胡说,哪家官员三更半夜喝酒,项上脑袋不要了?”
请喝酒有可能,但三更半夜不归,这事儿便有蹊跷。
他来回转了两圈,觉得沈东临肯定没说实话:“你怎么回来的?”
“我?”沈东临露出不屑的眼神,“老子跟客行衣赌了一夜,有个屁的时间杀人!再说那是咱自家主子,杀个屁啊!跟那些兵没话说,只是少不得答几个问题。”
“他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亦绯天意有所指,视线缓缓移到他破落的衣服和大裤衩上,实在有点欲言又止。
沈东临被他看得烦躁,直摆手:“滚滚滚,赌了一夜一场空好了吧!钱都被他们扣下去了!”
沈东临越想越气,骂道:“干他娘的!一群尸位素餐的**玩意儿!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写篇文章呈给圣上!”
亦绯天听了,知道他只是说说罢了。方才他说东皇出现,应当只是见了皇城令、萧老家主和段城雪几人,以沈东临的性子,若是得以面圣,别说写文章了,肯定当即就扯着嗓子伸冤了。
好歹也是个有人看上的文客,怎么老一股糙大汉的味道。
骂声不绝于耳,亦绯天渐渐皱起眉头,道:“所以客老板茶楼被封,不是因为萧逸书的死,而是因为你们赌博?”
沈东临见他猜了出来,霎时兴致缺缺:“嘁,没劲。”
亦绯天心下了然:难怪茶楼被封,沈东临反而没有借此生事,原来也是自知理亏。
方要开口,沈东临自己便招了:“行行行,别问了,就吃了你一个馒头,至于这么死死相逼么?哦对,你说客老板是你朋友?也罢,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就赌了一夜,客老板不好赌,茶楼自然也不常赌,只是有点器具罢了——谁家还没藏着几套赌具呢?都是玩儿,玩儿罢了。圣上也就是杀个鸡儆个猴,茶楼肯定也只封这一二日,不出三天,保证赎回来照常开业,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亦绯天:“……”
从来没见过说自己是被宰的鸡的。
“沈兄弟的文学造诣真是登峰造极。”亦绯天面无表情地称赞道。
沈东临摸摸鼻子,不仅毫不谦虚,反而十分自豪似的:“那是!”
亦绯天真心希望,萧逸书看上他不是看上脸,不然就这家伙拉过去跟他徒弟比,都是在侮辱青敛。
绕了一大圈,总算扯到正题上:“你知道段城雪不在府里,为何要跑到他府上闹事?”
沈东临瞪大双眼:“你你你,你简直瞎了狗眼!我这也叫闹事?萧家主那特么才叫闹事好么?”
亦绯天掏了掏,摸出个烧鸡腿来,连着油纸包一块丢给他。
这家伙显然没有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的觉悟,眼睛一亮,接过来就啃。
亦绯天也不着急,耐心等他啃完,“现在能说了么?”
“唔。”
沈东临舔了舔手指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萧老头跟陛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苦,我隔着墙都听见了,说他家两个儿子先后遭人蛊惑,又遭此毒手,天子脚下尚且如此,那不就是挑战皇权么?现在这事毫无线索,萧逸书是个瘸子,平时待人接物都好,没跟人结下什么大梁子,萧老头是拼了一把老命也要把段城雪摁着,我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这话听起来总算像真的了,亦绯天不动声色:“继续。”
“段城雪那张嘴着实也厉害,萧老爷子没扳倒他,单单一张口就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偏偏圣人信他。我也是实在想不通,这么个病秧子狐狸精,看着就没安好心,圣人怎么就这么信他,后来萧老爷子看扳不倒他,转而顺手告了锁云阁一状。”
亦绯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这弯怎么转的,漂移吗?
赛车都没这会转啊。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萧老爷子似乎很吃佛学那一套,经常跟另外几个世家老不死一起开会念经,神神叨叨的,我看他脑子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提及锁云阁,亦绯天莫名又来了几分兴致,继续戳沈东临问道:“那他怎么告的状?”
戳,写作戳,读作锤。
沈东临被他那一下搞得莫名其妙,整个身子都抖了一抖,心中纳闷亦绯天看着挺纤弱一美人,怎么手劲这么重。
“这还能怎么说,自然就是锁云阁妖言惑世那一套,这事甭管真假,反正尘阁主也不在……”
沈东临絮絮叨叨的,眼见又要骂起来。
亦绯天半愣半惊:“锁云阁也查封了?”
“是啊。”沈东临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又好奇地看了亦绯天一眼,“锁云阁关了关你什么事?你怎么跟死了爹妈一样?”
说着,他忽然福至心灵,身子稍稍前倾,兴味盎然:“怎么?锁云阁的尘阁主你也认识?也是你朋友?”
亦绯天没来由地烦:“与你无关。”
沈东临收回身子,重又看了他几眼。
红衣墨发,身材曼妙,容颜昳丽,确实是个不多得的美人儿。
若是这样的容貌,与城中名人有私交,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一喧的问题。
毕竟,这位美人本身就是话题。
“啧啧,这便有趣了。”
亦绯天道:“什么有趣?”
“你。”
沈东临直接一只手指指向他。
亦绯天没说话,神情阴郁,不知在想什么。
沈东临摆着手指,百无聊赖地数道:“客行衣你认识,萧逸书你认识,尘阁主你也认识,你现在还是段城雪的座上宾……”
数着数着,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一定也是个人物。只是很可惜,沈某怎会未听闻江湖上有陈先生这么个名号……”
亦绯天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沈东临确实不懂武功,不然早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噢……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整件事的过程中,我似乎没见到也没听说过客老板身边那个姓江的少年。”
沈东临玩味地笑着。
亦绯天神色几变,朝他扔了几块东西,滚到地上清脆地响。
“谢了,外面的门锁已经损坏,小厮约莫一个时辰后才能醒过来。”
话音落尽,红衣倏然不见。
沈东临缓缓去捡那些碎块,放在月光下一照,泛出夺目的金光。
末了,沈东临笑了一声。
“他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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