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沉,远处马路隐约传来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似乎还有谁家的大人在训斥不睡觉的孩子。
苏应采攥着浴花抱着胸,胆战心惊地盯着门口的黑影,想抓个可以攻击的武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连沐浴乳瓶子都在门口的洗手台,她手里只有那个沾满泡沫毫无杀伤力的粉红色浴花。
硬碰硬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何况她连最低限度的衣服都没有。
黑影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
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冷热相激,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哗哗哗——
花洒水尽职地浇着,洗手间安静得诡异。
黑影没有回答,只有脚步声溅着水花,如同恐怖片中恶鬼即将出现却还未出现的可怕,越是得不到回应,越是勾起人们内心的恐惧。
这人什么时候进的家?是一路跟踪她过来的?还是早就潜伏进来了?之前在胡同里看到的那个若有似无的黑影,会不会就是他?!
她努力睁大眼,想看清对方究竟有没有长着一张杀人犯的脸,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黎明到来,可无论怎么努力,她都只能看到模糊的几乎没有边界的轮廓,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这可真是个愚蠢的威胁,一个不好激怒了对方,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让她横尸浴室。
何况这附近都是破败的筒子楼,住的大多是老弱病残,还有一些短期租户,他们鱼龙混杂,各扫门前雪,根本就不会管也管不了别人的闲事。
之前有个男人持刀入室砍死了一对夫妻,夫妻俩的呼救声传遍了整条胡同,都没一个人敢伸头阻拦,甚至连打个110都怕惹上麻烦。
她是事后看新闻才知道的,那晚她加班太晚,直接睡在了办公室,并没有回来。
最重要的是,那杀人犯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万一眼前这人就是个杀人犯,她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可她还是本能地说出了这些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话,人类的求生欲有时候真的是可怜又可笑。
“派出所就在胡同对面,现在夜深人静,我喊的话民警一定会听见!”
黑影置若罔闻,气定神闲地迈着步,一寸寸缩短两人的距离。
——怎么办?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苏应采的手四下划拉着,除了冰凉的墙依然什么也没有摸到,连花洒都是老式固定的,取都取不下来。
她只能拼命攥紧手里的浴花,明知道这巴掌大的东西既不能攻击也不能遮羞,还是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攥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汲取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黑影已经很近了,近的她都能感觉到黑影滚烫的呼吸,每一次喷洒都让她毛骨悚然。
黑暗迅速放大了她的恐惧,就像刚看过恐怖片满脑子都是妖魔鬼怪,刚看过入室杀人惨状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血流成河的样子。
她强装镇定道:“别以为我吓唬你,这破楼一点儿也不隔音,我随便喊一嗓子就能传出去很远,而且这附近刚出过案子,警察都很敏锐。”
现在光着身子,说报警不现实,她能恐吓对方的只有这一点。
“呵……”黑影的嘲笑声传了过来,像是逗弄猎物的野兽,慵懒又凉薄,“那你喊啊……”
这音色……
苏应采微微睁大眼,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他”,是“她”!这是个女人!
不知为什么,确认了对方是女人非但没有让她稍微松口气,反而更加恐惧。
女人不是挺好的吗?至少……至少不会先女干后杀。
不会吗?真的不会吗?
自我安慰并没有奏效,她强忍着心底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恐惧,果断改变了策略。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她道:“你想要钱?我给你,我的钱在银行卡,银行卡绑在支付宝,密码是身份证后六位,身份证在衣柜抽屉。”
拿了钱就赶紧走吧,赶紧走吧!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杀心,她现在只想用钱买个安心!
却没想到,那女人竟说:“不要。”
什么?!
“不……要……?”
女人毫不迟疑的拒绝让她勉强保持的镇定几乎瞬间崩塌!
不图财还能图什么?总不会闲得没事半夜撬门玩吧?
难道是来寻仇的?可她脾气一向很好,不记得得罪过什么人。
不求财也不寻仇,又是个女的不……可能图色,那……该不会是……无差别报社?!
不,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倒霉的,绝对不会的!
恐惧让她手脚冰凉,连带着呼吸都越来越困难,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仗着胆子问道:“那、那你要什么?”
“你不知道吗?”
女人突然凑到了她的脸前,带着气音的询问喷洒在她的唇角,裹挟着滚烫的呼吸,烫得她下意识抠紧了脚趾,声音明显带了颤音。
“我、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不知道。”
“听不出声音?”
“听不出,我记性不好,不是故意忘的,不然你、你提醒提醒我?”
——太近了,女人靠得实在是太近太近了!再近就要贴到脸上了!
窄小的浴室只有区区几平米,她躲无可躲,只能拼命向后贴着墙,打了沐浴乳的背几乎没有摩擦力,要不是拖鞋底是防滑的,她早就顺着墙滑坐到了地上。
“给你十秒……好好……想想……”
女人的声音沙哑地响在耳畔,像是含了一口烟,滚烫的顺着她的耳道直入神经末梢,明明那么动听,却每数一个数字就像是钝刀割肉的凌迟。
“10……”
“我真的不记得了,我……”
“9……”
“你提示提示我,说、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8……”
“你……你是我初中同学?”
“7……”
“小学同学?”
“6……”
“大学同学或者高中同学?”
“5……”
苏应采懊恼又恐惧地咬紧嘴唇,猜了这么一大圈其实就一个意思,她只猜一句“是不是同学”不就行了?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然而慌乱的时候,哪儿还顾得了那么多?
“是、是我以前的同事?”
“4……”
“邻居?”
“3……”
“亲戚?”
“2……”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她记性一向很好,这样独特的半烟嗓,她听过绝对不会忘,这女人该不会是在耍她?
“1……”
倒计时最后一声,她心慌意乱,冲口说道:“我不记得你!我确定我们不认识!”
“0……时间到,你没机会了。”
——没机会?是想怎样?杀、杀死她吗?!
苏应采瞬间浑身僵硬,明明想反抗的,却发现自己手软脚软根本使不上力,极度恐惧下,别说反抗,连眨眼都成了奢侈。
她的眼干涩酸胀,却怎么都闭不上,提上睑肌和眼轮匝肌好像都坏掉了!她好怕!真的好怕!!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怕到这种地步,好像灵魂深处有什么在拼命放大她的恐惧!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这么怕?!
——女人抬手了。
——手朝她伸了过来。
——女人真的要掐死她了!
——不!不要!!!
她怕得浑身僵硬!四肢冰冷!她怕的整颗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呲,呲。
手里的浴花突然被拽住,拽得她的胳膊都跟着抬了起来。
女人没有掐她,而是莫名其妙拽起了她手里的浴花?
——她要干什么?!
黑暗好像不是女人的束缚,而是女人游刃有余的掩护,她拼命睁大眼都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女人却可以准确无误地拽住那小小一团的浴花。
——不掐脖子只拽浴花?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判,她浑身紧绷,大脑一片空白,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可怕的对待。
浴花脱手的瞬间,黑影一把箍住了她的下颌,食指与拇指用力挤压,强烈的酸胀感迫使她不得不张开嘴。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感觉到网状的滑腻物塞进她的口腔,满舌头的泡沫和廉价的沐浴乳|香,来不及咽下的口水混着泡沫滑进喉咙,又涩又痒,鼻涕一样的让她恶心。①
她骤然反应过来,像是被瞬间按下播放键的摇滚唱片,发了疯一样拼命抓推着女人的胳膊。
“救……唔!救……命……唔唔唔!!”
女人的手腕很细,却有着她无法撼动的力量,加上沐浴乳的滑腻让她不断抓空,所有的抗拒都成了徒劳,她根本推不开女人。
越推不开越心急,越心急越克制不住生理反应,胃袋不住痉挛,胃液翻涌而上!
呕!
呕吐物堵在嗓子眼,被那浴花硬生生拦住又倒流了回去,呛得她眼眶胀热涕泪横流,所有的恐惧都转化成了求生欲,她发了疯一样拼命拍打推拒着女人。
“慢点,小心滑倒。”
女人懒散的声音像极了舔着爪子欣赏猎物挣扎的野兽,不仅没能阻止她的抗拒,反而让她更加惊恐!她抗拒的越发拼命,脚下一个打滑,拖鞋猛地甩飞,整个人向下滑跌!
“都说了小心,怎么不听?”
女人探手捞住了她,她被带到女人怀里,贴上了女人带着潮意的衣服,少了拖鞋的脚直接踩在沾水的地砖,原本就因为沐浴乳滑得站不稳,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一用力一打滑,别说稳,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她喘了口气,本能地先去拽嘴里的浴花,女人却突然把她推按到了墙上,右膝顶起撑住她不断下滑的身形,左手依然揽在她的腋下,空出的右手抓住了她带着明显企图的手。
“不能拽出来,这可是你猜不出来的惩罚。”
——猜不出来?猜不出来什么?
苏应采的头昏昏沉沉,刚刚倒计时猜身份的事已经被她紧张性忘记,倒流的呕吐物呛进了她的气管,不通畅的闷咳憋得她喉头钝痛眼角通红,生理盐水止不住的涌出眼眶。
“唔——咳——唔——”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半坐在女人腿上,全靠女人支撑着全身的重量。一只手被制,她试图用另一只手拽出嘴里的浴花,女人却突然松了她的手腕,转而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浴花被整个包进了嘴里,原本就逼仄的口腔空间被压榨的几乎没了缝隙,浴花挤压到极限,沾满泡沫的液体源源不断滑进喉咙,不仅恶心,还奇痒无比。
“咳咳……唔……咳……”
她的脚尖勉强点着地,两手一块儿去扒女人捂嘴的手,手已经不怎么滑了,泡沫全都蹭到了女人衣服上,可还是扒不开女人。
女人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力道捂着她,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气定神闲。
“你居然把我给忘了,我真的很伤心呢,只是稍微惩罚一下你,不算过分吧?”
“唔……唔!”
——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她理解不了女人这不正常的惩罚,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下的局面,她甚至已经有些恍惚了,大脑开始欺骗自己,之前还笃定陌生的声音,这会儿又不确定起来。
——难道我真的认识她?她的声音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耳熟。
——她是谁?难道是以前去过的某些店的店员、老板?或者是交集不多的其他什么人?
女人凑到她耳畔,压低的声线像是在催眠。
“突然安静下来……是想起……我是谁了吗?”
她的眼神渐渐有些迷离。
——这声音……这声音真的是越听越……耳熟……
——我真的……不认识她吗?
①危险动作,请勿模仿,沐浴乳有毒,不可食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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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九个嫌疑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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