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闲谈半晌，齐同柏和成闻白便起身告辞了。裴晏华随着谢云清送二人出府后，微微偏过头去看谢云清，开口问道：“很开心？”
谢云清应了一声，脸上还挂着笑容。裴晏华瞧着他笑，唇角也不自觉带起了点笑意。
两人转身之际，裴晏华无意瞥见谢云清脸庞沾上了些墨汁，便伸出手去帮他擦了擦。
他这动作无比自然，谢云清怔了怔，抿了抿唇很不好意思地开了口：“你……你怎么用手擦呀。”
裴晏华被他这反应逗笑了，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庞，“不可以吗？”
谢云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外面有人，我、我……”
少爷后面的话没能说完，但裴晏华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
少爷又害羞了。
裴晏华弯起双眸，“少爷，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我们是夫妻，擦个脸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见不得人的事情。
谢云清猛地睁大眼睛，不知是想到什么，脸色一红，反应过来后便迅速转身逃走了。瞧见谢云清不经逗的样子，裴晏华乐不可支，跟上了他的脚步，“诶——我说擦脸呢，你想到哪儿去了？”
谢云清加快了脚步，恼怒道：“我想什么，关你、关你什么事。”
噗。
又开始磕巴了。
裴晏华加快脚步走到他身旁，顺手牵过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好了，别生气了，我不说了，成不成？”
谢云清愣了一会儿，才抽回手，顺势坐在石凳上，嘀咕道：“我哪儿生气了。”
说完又抿了抿唇，一副不肯承认的模样。裴晏华乐得不行，“是我看错了，子渚没生气。”
说完，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俯身笑吟吟开了口：“不是生气……那就是害羞了？”
谢云清红了脸，半晌后才憋出一句：“就你话多！”
这次没结巴了，却也是实打实地生气了。
说完，少爷又气势汹汹地起身离开了原地。裴晏华笑了好几声，才迈开步子去追他。
*
月明星稀，星星嵌在夜空，时不时发出微弱的亮光。
谢鸿清从袖中拿出账簿，悄悄递给了谢云清。谢云清轻咳一声，接过账簿，不动声色地将账簿藏在了自己的袖中。
谢鸿清喝了口茶，道：“铺子位置不错。”
谢云清闻声，笑嘻嘻道：“我就说我眼光不会错。”
谢鸿清哑然失笑。
半晌后，谢鸿清清了清嗓，伸出手指往谢云清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才又开口道：“别高兴太早，那段路卖东西的可不止你这一家，若是他们动点小手段……”
谢鸿清的话没说完，主要是突然想起他弟弟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有就是裴晏华的目光太过炽热。谢鸿清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虽是收了目光，却仍是用余光注视着这边，忍不住皱了皱眉，最后却还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谢云清点点头，“我知道了。”
“明日我会亲自去看看，谢谢大哥。”
谢鸿清莞尔一笑，“跟大哥谢什么。”
谢云清摩挲着账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哥哥，你最近同齐姐姐说什么了，探徵说她生气了。”
谢鸿清表情一僵，随后心虚地咳了一声，“也没什么。”
他含糊地说了几句话，谢云清也没听清，便知他是不想说了，也没再问下去。
“探徵说明日齐姐姐要去铺子里拿衣服，你找个机会去哄哄她吧。”
谢鸿清闻声，点了点头，道：“好。”
裴晏华的目光又在这边打转，谢鸿清额头青筋隐隐暴起，终于忍无可忍，道：“云清，还是先去哄哄你家那位吧，眼睛都快把这边盯穿了。”
“……啊？”
谢云清转头看向裴晏华，正好瞧见他往这边偷看。四目相对，谢云清这才理解谢鸿清话里的意思。
他面色一红，小声道：“哥哥，他……”
“好了，不用同我解释，想去就去吧。”
谢云清松了口气，起身走到裴晏华面前，小声道：“你往那边看，都被哥哥发现了。”
“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裴晏华假意叹了口气道：“一日不见还如隔三秋呢，我这心里全是子渚，若是子渚不在我面前，我这心便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那、那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
“哎——子渚现在是在我面前，可我更是连眼都舍不得眨了。”
谢云清瞪他一眼，随后又闷声道：“你又说这些浑话。”
裴晏华笑吟吟看着他，“这哪儿是什么浑话，分明是我的肺腑之言，句句出自真——”
“云清。”
身后突然传来谢鸿清的声音，谢云清脸色一变，赶紧捂住了裴晏华的嘴巴。
直到谢鸿清轻咳一声，谢云清才做贼心虚般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讪讪道：“哥、哥哥……”
谢鸿清嘴角一抽，道：“钥匙。”
说完，便伸出手将钥匙递给了谢云清。他目光复杂地看了裴晏华一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半晌后又闭了嘴，叹叹气离开了原地。
谢云清石化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给了裴晏华一肘子，“都、都说了不要、不要说那些浑话了！你！你还说！现在被哥哥听到了，你害不害臊！”
裴晏华垂下眼，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子渚既是不愿听我的真心话，那我不说便是了。”
美人垂泪最是勾人。
谢云清的气一下子就消了，犹犹豫豫地走到裴晏华面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是我的错，子渚不必再说。”
裴晏华说完，便转身欲走。只是那背影看起来落寞极了，谢云清心里越来越愧疚，追到裴晏华身后拽住了他的手腕，一咬牙道：“可、可以说。”
“什么？”
“……以后你说话，我不恼了，成不成？”
谢云清瞥见他盈了泪水的眼眶和发红的眼眶，心尖一颤，将他揽入怀中闻声哄着：“是我让你委屈了，我……我不会再同你生气了，好不好？”
裴晏华勾起唇角，却仍是委屈开口道：“真的？”
“嗯！”
谢云清拿出手帕给他把眼泪擦干，也不怕羞了，牵着他的手柔声道：“回屋。”
“好。”
*
洗漱完后，谢云清坐在桌前翻看着账簿。裴晏华躺在榻上，见谢云清迟迟不上榻，又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忍不住开口问道：“子渚，还不睡吗？”
谢云清应了一声，“你若是困了，便先睡吧。”
裴晏华：“……”
什么破书，比他还好看吗。
裴晏华半晌后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才算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暂时压了下去。
他缓缓闭上双眼，却越躺越精神。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裴晏华索性坐了起来。谢云清察觉到那边的动静，问道：“我吵到你了吗？”
裴晏华摇摇头，“没有你我睡不着。”
他这话说得无比真诚，谢云清微怔片刻，无奈笑道：“好。”
说完，便合上账簿，吹灭烛火，上了榻。
心满意足地将人抱在怀中后，裴晏华安安心心地闭上了双眼。谢云清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要和我一起吗？”
裴晏华疑惑地“嗯”了一声，又接道：“去哪儿？”
“我开了个铺子。”
裴晏华闻声，睁开双眼笑夸道：“子渚这么厉害呢？”
谢云清小声道：“才刚刚开始呢，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我明日得去看看情况。”
裴晏华沉吟片刻，心里有了主意。
他现在还是暂时不出门的好。
沉默片刻，裴晏华开了口：
“明日再说吧。”
谢云清点点头，“好。”
“睡吧。”
直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裴晏华才缓缓睁开双眼，下了床。
他只着一件薄衫，便出了门。夜间的水似是寒冰一般，冷得人牙关打颤。
裴晏华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身上泼了一盆又一盆冷水，冷风吹过，裴晏华吐了口气，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起身将窗子关上。
将身上的水都擦干后，裴晏华才又回了屋。
虽然他知道只要开口拒绝，少爷定不会勉强自己。
可他有时候又不太想看见小少爷失落的样子。
心疼……心疼总比失落好吧。
裴晏华自欺欺人地想着，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谢云清。
他早已熟睡，下巴埋在被窝中，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的眼睛。
谢云清的睫毛很长，特别是眼尾。每每笑起来时，这浓密的睫毛便是锦上添花。
漂亮极了。
那双眼睛也干净得不像话。
都说相由心生，他这般赤诚，倒叫裴晏华心生愧疚。
久久不安。
“子渚……”
裴晏华轻声叫着谢云清，他自然没给裴晏华半分回应。裴晏华见状，咽下了后面那句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教我舍不得让你失落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