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刺客

内殿虽比不得金安寺富丽堂皇,却也宽阔大气,几座金佛更是威严华贵,沙弥点燃几柱香递上前。

淅淅沥沥的雨珠砸落屋檐,寺庙的和尚正在疏散难民们去后面避雨,内殿之中传来浓郁的香火味,淹没于雨幕。

“您说的老衲思虑再三,深觉只要为民有利,想必先圣们也会深感欣慰。”主持双手合十道。

上了香,萧辞慢慢将视线收回,“朕会为高僧们加以谥号,享万民香火。”

宁栖听见了几句,却未想到要在万华寺下建水坝,那边听说还是寺庙禁地,是以往高僧们的圆寂之地。

但看河流地势还有山体土质,那边的确是建立水坝的不二之选,她爹以前也念叨过,但不知怎么就没了下文。

第一是缺乏资金,第二还是因为那是人家高僧的圆寂之地,拿来做水坝不用想也知道万华寺的人不愿意。

但在绝对的权利下,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

“前几日因寺内涌入大批难民,略显拮据,幸得宁大人派人送来吃食,还望宁姑娘替老衲谢过宁大人。”主持忽然将视线投向宁栖。

宁栖淡淡一笑,微微颔首,“这是父亲应该做的,主持不必记挂。”

自从原主她娘死后,她爹每年三月三都会来寺里上香,宁栖也随着一起来过。。

“阿弥陀佛。”主持双手合十认真道:“老衲虽未出寺,却时常听起宁姑娘乐善好施之名,百姓们能遇到宁大人父女实乃一大幸事。”

“主持严重了,皇上百忙之中仍不忘受苦的子民,为天地之心,为生民立命,这才是万千百姓之福,”她语气谦和。

萧辞慢慢回头,神情未变,“你父亲口才倒不及你半分。”

外面雨似乎停了,绎风又重新走了进来,似要说什么,可闻言却及时闭上了嘴。

宁栖眼也未眨,粉唇微启,“父亲不善言辞,心直口快,不善奉承之术,因此往往得罪他人自己却不知。”

正是因为如此,她爹在太守之位足足待了十八年,从未高升。

女子低眉敛目,仿佛句句都不离自己父亲,眼中再无其他色彩,萧辞收回视线,踱步前往另一个方向。

“眼见不一定为实,这是你说的。”

那是后山的方向,绎风等人连忙跟上,宁栖也随着主持一同前往,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臣女只是说自己所见之实,自然与皇上所感不同,好比赈灾银一事,如今江南一带物价高涨,不少商户趁水患之时坐地起价,臣女虽不知父亲拿了多少赈灾银,但每一分必定都用在了实处,可在外人眼中却是不作为,只是父亲不善言辞,许多事有理也成了没理,不过臣女相信皇上慧眼如炬,必定不会受到蒙蔽。”

穿过竹林小道,周太尉却不由多看了她眼,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男子负手向前,并未回头,“这话应该让你父亲来说。”

宁栖低下头柳眉微蹙,虽然她的确有开脱之嫌,但也未说错,只是对方却依旧油盐不进,可想而知她爹这回是真的悬了。

走了小半刻钟才穿过竹林靠近山腹,地势也跟着开阔起来,从河流方向可以看到附近的山体走势,腹地广,出口窄,的确适合建立水坝。

“皇上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中关键,不像微臣等人愚笨至极,实在难以企及。”扬州刺史满脸羞愧。

其他人自是纷纷附和,宁栖别过头独自一人默默退开,行了半天的路,她的腰早就开始疼了起来,今天出来也是为了看看这个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如今看来,她爹这回如果不把赈灾银的去处填补好,怕真是祸福旦夕。

既然如此,明日她便不用再出来阿谀奉承了,免得还要被讽刺溜须拍马。

这个笑实在是卖不起来。

灌木丛中皆是雨露,不远处恰好有个木棚,想必是附近砍柴的村民搭来歇息的,靠近之时宁栖仿佛看见什么,目光定定的落在那片茂密草丛中。

雨才刚停,树上应该算是雨水,为什么这边的草木那么干净?

视线落在一块黑色边角上,她深呼吸一口,若无其事的往另一边走去。

回首间那边依旧簇拥着一群人,可谓是高谈阔论,不留余力的拍着马屁。

为了避免嫌疑,确认自己走的够远了,宁栖才躲在一处树下大声喊道:“有刺客!”

林间仿佛带着回声,所有人顿时精神一振,尤其是绎风立马扫视过四周,却见右侧的草丛突然发出些许响动。

显然没想到会暴露,丛中腾地飞扑出来一群黑衣人,利刃闪着寒光冲向萧辞,四周的人如惊弓之鸟一般散去,嘴里却喊着护驾。

“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扬州刺史高声喊完就连滚带爬的来到树下,官帽都掉在地上,他却吓得脸色煞白,头都不敢冒。

其他人更是四处逃窜,一队御林军立马欺身迎上,刀剑碰撞声响彻林间,不一会便弥漫开血腥味。

张进也立马冲进人群厮杀起来,而绎风则时刻守在萧辞身侧,双眼时刻警惕着周围射出的暗箭。

不多时丛中还真飞出一只利箭,如闪电之势,却被绎风拦腰斩断。

不知发现什么,绎风脸色一变,“宁姑娘好像不见了。”

而且刚刚那一声似乎是宁栖传来的,难不成是遇害了?

萧辞扫视一圈,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最终定格在一抹碧色衣角上,若非颜色浅了些,还真是泯灭与丛间。

她与他父亲简直天差地别。

他眸光微动,“把人和主持带走。”

绎风也无二话,一边警惕着暗箭往宁栖的方向前去。

血腥味隔着老远宁栖都能闻到,虽然这种时候应该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但是这种活显然不适合她一个弱女子。

如果她爹在的话就好了,随便受点伤就能落得个救驾有功,以后也算个免死金牌。

不多时打斗声忽然小了起来,宁栖侧过头往树后面瞟了眼,发现那些刺客基本死了七八成,御林军也是所剩无几,那个张进几乎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格外凶悍。

“宁姑娘!”

宁栖闻声望去,一支利箭突然擦脸而过,冰凉刺骨,“叮”的一下没入耳边的树干。

心脏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她愣愣的望着绎风在与一名放暗箭的刺客厮杀,而后又抬手摸了下耳边的温热。

白皙的指尖带着几滴鲜红,突兀又刺眼。

“阿弥陀佛,幸好无碍。”主持双手合十一脸庆幸。

宁栖眨眨眼,唇色也白了几分,一边拿出丝帕去擦拭耳边的鲜红。

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躲这么远也会受到殃及,难道就是因为刚刚喊了一句?

不多时又有一匹御林军闻声赶来,所有刺客基本伏法,宁栖心有余悸的准备先离开,却见刚刚逃的飞快的一群人又钻了出来。

“张大人英勇,皇上洪福齐天怎是这些宵小之辈可以迫害的。”江城知府一边扶着官帽正声道。

其他人更是心惊胆颤的望着一地尸体,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居然会有刺客行刺!

望着一地残肢短骸,萧辞把视线投向浑身血迹的张进,眼中透着冷意,“朕不是让你留活口。”

闻言,张进干干的低下头,神情忐忑,“微臣……一时间给忘了。”

不再多看他一眼,萧辞径直往山下走,御林军连忙紧随其后,深怕从哪又跳出一群刺客。

女子一袭碧裙不染丝毫尘埃,肤白如玉的耳廓边却有一道血痕,刺目异常。

萧辞眼眸微抬,“你倒是未卜先知。”

躲的如此远。

宁栖皱皱眉,“两路雨露略有不同,应是事先有人藏入其中,臣女只是无意间发现,若臣女是个男子必定身先士卒保护皇上。”

还有下次她一定躲得更远,谁的命也没有她的命重要,不对,应该不会有下次。

盯着女子耳边那条刺目血痕,萧辞收回视线径直走在前面,宁栖也不紧不慢跟后面。

看着男子挺拔的背影,她微微眨眼,“臣女是否也算的上救驾有功?”

绎风猛地咳嗽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主动向皇上论功行赏。

萧辞眼眸微抬,唇角微启,“想替你父亲要何赏赐?”

一手揪着带血的丝帕,宁栖神情正经,“皇上怎知不是为了臣女自己?”

男人脚步微缓,黑沉的瞳孔闪过一丝微光,立体的轮廓让人看不出丝毫喜怒。

宁栖也跟着放缓步伐,然一缕沉木香似错觉般消散于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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