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三年一次的春闱临近,各地的举人陆续上京赶考,人才汇聚风云际会,整个京师充满着文人气息。考生们磨拳擦掌,意气风发,怀揣着一举成名,顺利入仕,位极人臣的美好憧憬。
此次会试主考官,礼部侍郎萧瑜因病卧床不起已有大半个月,自然难以胜任,宣帝只得令经验丰富的萧绩再担此重任。不料第二场考试还未落幕便被副考官,国子监祭酒曾士杰参了一本,奏折上书萧绩收受一名江南考生许韦重金贿赂,出卖考题给此人……此事引起轩然大波,一夕间街头巷尾便热议不断。
科场为抡才大典,交通舞弊,定例綦严,自开国以来,从无敢以身试法者,宣帝震怒,撤去萧绩主考资格,下令大理寺连同刑部彻查此案。
萧绩身陷囹圄,萧家陷入惶恐之中,其夫人萧谭氏惊闻此噩耗,当场晕厥不起,萧瑜撑着病体四处奔走,花费诸多钱财打通各路关节才得以见上萧绩一面。
父子二人于牢中相见,此情此景令人唏嘘概叹,萧绩官海沉浮多年,却一直为官清廉,从不曾收过任何东西,他深知官场黑暗,党争不断,难以独善其身,早已有辞官归隐之心。然而有人早已难容萧家,这场**还是无可避免,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年前晋王齐王都曾来找过他以示招揽之心,他皆言语婉转表明推拒之意,到底还是惹祸上身……
匆匆一面,寥寥数语自是道不清这场蓄意构陷的个中详情,如此紧要关头,萧绩给自己这个过份理想主义的儿子指了一条路。知子莫若父,萧瑜虽才高八斗,却也有文人的通病,自恃甚高,不屑于蝇营狗苟之事,且于官场上资历尚浅,对如今的朝局敏感度不够。
萧瑜出了刑部大牢并未立刻去找秦王,而是半夜悄然拜访,还未道明来意,秦王便已应承下来,势必查明真相还萧绩清白。
萧瑜自是感激不尽,待他欣然离去,慕容景升眸色深沉:“风眠,此案进展如何?”
风眠道:“已确定齐王是幕后主使。”
慕容景升低声道:“让我们安插在刑部的人好生盯着,务必保护好徐韦!”
“属下明白!”风眠不解:“齐王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构陷萧绩,仅是因其不愿归附?”
“不只如此,他是不想让萧家父子归附于任何人,既然无法掌控便彻底毁之。”慕容景升负手而立,望着黑暗的夜空,肃容道:“萧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借此案能让他为本王所用也是极好。”
开堂之日,许韦对如何贿赂于萧绩,所交财物多少皆供认不晦,萧绩含冤受辱,拒不认罪……审理此案的大理寺卿冯昱为人刚直,断案无数,不曾错判过任何案件,虽与萧绩无甚交情,但同朝为官多年,对其行事作风颇为认同。
此案疑点重重,冯昱势必要理清真相,奈何他并非主审,所言不得采纳反有包弊之嫌。正是一筹莫展之时得秦王密诏,问询案件详情,冯昱自当如实相告……
过堂当晚,刑部大牢发生了一件刺杀事件,刺客的目标正是许韦,但并未得手,刺客武艺高超,最终逃之夭夭。
令羽一身夜行衣未脱便至秦王跟前复命:“王爷,事已办妥。”
深夜,书房中烛光明亮,慕容景升立于窗边,风眠候于一旁。
慕容景升开口:“他可有怀疑?”
令羽想了想:“那许韦一听是曾士杰派人杀他,立时吓得魂不附体……应当是未生疑心。”
慕容景升望着窗外无边夜色:“命人看好他,不可大意,明日再去给他摆明利害关系,若他肯指出幕后指使,本王自会保他一命……对了,萧绩那边如何?”
令羽道:“无甚大碍,只是吃了些皮肉之苦。”
慕容景升沉吟片刻:“苏蓁有何动静?”
风眠恭敬道:“苏姑娘那边似乎无甚异样。”
慕容景升沉默不语,心中既欣慰又失落,若她对萧瑜真能漠然待之,却是件好事,她放下了过往,如今身边又有四哥真心相待,当真是无需再为她忧心……
有了秦王从中斡旋,案情的发展急转直下,第二次开堂,许韦推翻之前所有供词,激愤之下道出实情,原是曾士杰找上许韦。在曾士杰威逼利诱之下,许韦便答应假意去贿赂萧绩,之后再配合曾士杰陷害萧绩……
案情至此已水落石出,结果上奏至圣听,宣帝震怒,下旨严办一干涉案人等,主使曾士杰三日后处斩,另有涉案三人及许韦皆被判秋后裁定,判决下来次日,不料曾士杰死于刑部大牢,本已尘埃落定的案情因曾士杰之死再起波澜。
秦王府内院,慕容景升坐在八角亭中,面前石桌上摆着棋盘,左手边的风炉上正烧着水。
他正往壶里放着茶叶便见风眠走近:“事情可有眉目了?”
风眠在他面前站定,将方才收到的消息如实禀告:“曾士杰果然是中毒身亡,下毒之人是一名李姓狱卒,事后不知去向,恐怕凶多吉少,另曾士杰所中之毒极为霸道,目前尚未查出是何种毒药。”
慕容景升嘴角轻勾,言语嘲弄:“弃车保帅,五哥这一招真是老套,可惜啊……”
可惜什么?风眠不解其意,主子是替曾士杰可惜还是未能借此搬倒齐王而感叹,或者兼而有之?正一走神间一杯茶已至眼前,他忙双手承接:“谢王爷恩赏!”
慕容景升右手执着茶杯,收回左手负于身后,瞧着眼前过于拘谨之人,笑道:“此处没有旁人,你随意些吧。”
风眠恭声应着,却言行不一,反倒更显局促不安,慕容景升摇头失笑,亦不再勉强,回归正题:“曾士杰之死以及那狱卒的下落加紧追查,至于许韦那边着人去打点一下,让其安心等候即可。”
这场科考舞弊案虽未圆满落幕,但萧绩一世清白算是保住了,出狱那日飘着细雨,他在刑部大门外站了片刻,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从自己大半生的历程想到如今的局势,更觉心灰意冷,后悔未能及时退隐,以致此番牢狱之灾。
萧绩回府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宣帝令太医前去诊治,半月后不仅不见起色,反是病情加重,已见咳血之症。
萧谭氏自出事以来便病着,身子时好时坏一直靠汤药养着,如今又见自家老爷如此已是慌得六神无主,情急之下倒是想起一人,遂让管家张顺前去誉王府请孙淳风过府诊治,不想此去却是扑了空,孙淳风并不在誉王府。萧谭氏等得心急如焚,竟是这么个结果,将张顺斥责一顿,又派人去打听孙淳风的去向才知他随誉王去了苏府。
萧谭氏听罢下人禀告,正要差人去请便听萧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去吧。”
萧瑜走至近前,萧谭氏欲言又止:“瑜儿你……也大病初愈,不宜奔波劳累,还是让张管家去吧。”
“既是我们有求于人,当礼数周全,诚心相请才是,我去比较合适。”
萧谭氏见他沉郁的脸色,仍是为难:“可那是苏府,誉王也在,如今与那……”
萧瑜忙打断她:“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父亲的病,此时适合谈论这些吗?”说罢行了礼便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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