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归大受震惊。
怎么就死了?还死在城南那块地。
这地前些日子王爷还叫人将崔方遒扔过去了一遭,即使知道王爷会留手,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借此来污蔑他们王爷。
“这事牵扯到王爷了吗?”乔子归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没有。”
本来这事方无疾多少要沾染上一点的,不过由于率先得到消息的人是方无疾,他第一时间派人保护了现场,保留了现场证据。
现在没有东西指向方无疾。
“那就好。”乔子归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整夜里,方无疾确实没再回来,许祈安也没醒来。
直至第二天清晨,许祈安才幽幽转醒。
这长长的一觉睡醒,许祈安居然不觉得腰酸背痛,反而有些神清气爽。
乌落柔医术还是极好的,加上确实用了心,能达到这个效果也在意料之内。
许祈安全身都活动了一下,握手时,发现又能握住了。
他握紧又松,来来回回感受了好几回,才掀被下床。
乔子归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就按方无疾的吩咐端来一碗碧粳粥,敲响了门。
许祈安在房内应声,他这方才洗漱好,那方开了门,就将粥膳摆放在了圆桌上。
许祈安走去时,道了声谢。
正巧他现在胃里空着,又用不了难消化的膳食,这碗粥无疑是很照顾他了。
“公子,这是王爷叫准备的。”在许祈安说了谢谢之后,乔子归立马顺着道。
许祈安平淡地点了点头,没顺着问些什么。
乔子归还承担着给自家王爷带信的任务,见人没问,就自己先说了:“王爷说有些事处理,这两三天都不回来了。”
许祈安没太理解方无疾回不回来向他报备做什么,就只点了头。
瓷勺在粥的表面刮了一层,许祈安想到什么,忽然问:“我可以出门吗?”
“可以的,王爷说您要闷的话,可以多出门散散心。”
要说前一句许祈安听了感觉还好,后一句他就有些怔神了。
昨天叫乌落柔那般去说只是试探试探,许祈安没抱方无疾会让他出门的希望。
还是不在人眼皮子底下出门。
上次方无疾也让自己去了闻霏玉那里。
方无疾这行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到底想做什么?
许祈安琢磨不透,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勺起粥,一点一点吃着。
乔子归一直没走,也没刻意找许祈安搭话。
而是站在许祈安旁侧,呼吸颇有些轻微,有一种唯恐惊扰了画中人的小心翼翼。
乔子归很难不承认这人的好看,远黛峨眉与这人相称都是点翠而已,他几次看痴了去。
“我想出门。”许祈安放下了勺子。
就一碗不大不小的碧粳粥,许祈安也没有全部用完,乔子归觉得他吃的太少了。
“公子再用一些吧,晚点儿再出门,等胃里好些了,用些膳食,膳房哪边正备着呢。”
“不用。”许祈安回绝道,“下次送我这的膳食也少拿些。”
他食欲一直以来都不太好,拿多了也是浪费。
乔子归再想劝两句也只能忍着,总归不能僭越了去。
“公子想去哪儿,我陪公子一起吧。”
“听说城南那边最具荆北特色,无论景还是人,都保留着前朝古韵,”许祈安垂眸道,“我想去那边看看。”
“公子要不……”城南才出了一场命案,乔子归倒不希望许祈安去,“换个其他地儿?其实城东和中心这块才是最好玩的,玩乐设施和活动也多,公子可以体验到很多趣味呢。”
许祈安耐心等他说完,似乎像是在思考。
乔子归有些焦急地等了一会,却听许祈安道:“就城南吧。”
这话轻飘飘的,却又包裹些不容置喙的语气,乔子归觉得自己多说也是无力。
美人看起来温温和和,却也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乔子归对许祈安的印象又加深了一遍。
他去翻衣裳,大概花了有一段时间了,才挑了几件浅色的来。
许祈安身上这件并不适宜出门,但他一点都不想穿乔子归挑来的衣裳。
“这些,都是王爷准备的。”乔子归拿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偏生这些还都是新置办的呢,方无疾走了好几家铺子挑挑拣拣的这么几件,料子都是上乘的。
就是每一件都不像是男子的服饰。
许祈安没说话,越过乔子归自己去翻找了一会。
几乎是翻到底,才找出唯一一件月白色混杂着古青色的衣裳。
却也是女子样式的。
方无疾心思顽劣,就是要在这事上玩许祈安。
许祈安犹豫了半刻不到,将衣裳拿走了。
乔子归看他没拿大氅,便自个儿将其排列挂在了一块儿,等许祈安换好出来挑。
不消一会,许祈安就换好出来了,乔子归迎上去想叫许祈安过来,谁知许祈安只是看了这边架子一眼,便头也不回地抬脚出门了。
“公子,荆北这天可比京城冷多了,深秋时节,还是加件氅衣吧。”
许祈安多少是有些犟的,他不喜欢那些大氅的样式,便怎么也不会穿。
冷也不会。
乔子归见此话就如沉了水般没有回应,也就闭了嘴。
两人一行上了马车,许祈安特意戴上的帷帽也一直没摘。
乔子归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了。
前不久,自己就被美人迷晕在了马车里。
他缩了一下脖子,问美人:“公子,你这次不会再给我迷晕了吧。”
“可别啊,再来一次我肯定要死翘翘了。”
乔子归双手合十,虔诚地向许祈安叩拜。
这性子,看着颇有些纯良了。
许祈安配合着笑了笑,道了句要他安心的话,就单臂压在凭几上,阖上了眼。
乔子归立马安静下来,在车壁上敲了敲。
不一会儿,马车行驶得更为平缓了,几乎没有什么振幅。
许祈安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乔子归,便又垂了下去。
他知道乔子归刚说的是讨巧话儿,自己此番再动手,得手的几率,大概为零吧。
上次是他们刻意演的戏,若不是演戏,也有可能是方无疾做了什么手脚。
反正不是靠自己。
许祈安清楚得很。
而方无疾留这个人在身边,一定是他有什么可取之处的,断不会像乔子归表现的这么简单。
只是自己暂时没看出来什么罢了。
马车刻意放缓,脚程也慢了许多,许祈安意外地小憩了一会。
再醒来时,车轮轱辘两声,恰也停了。
“公子,您醒了?”乔子归轻声问。
许祈安点头,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边。
城南这片地确实如乔子归所说,不如城东和中心。
他们一行是经过了中心一带的,许祈安半醒半睡间都能听到些嘈杂的呦呵声,到了这块儿,就基本只有零星一点儿声响了。
昨夜似乎下了点雨,青石地面有些湿润,乔子归掀开车帘,许祈安就着其让出来的道,弯腰出了马车。
青石路上,多了两道脚印。
“还是该劝着多穿件氅衣的。”看着前方单薄的背影,乔子归默默责怪了自己一声。
他大步跟了上去,看许祈安也没往那几处商贩逛,转而慢走在有些老旧的小路,时不时掀开帷帽看一眼旁侧的建筑。
“公子是对这些感兴趣吗?”乔子归问。
说来他家王爷也研究过这一带的建筑,之前还做过一些模型呢。
若是美人也感兴趣,他回去就同王爷说,拿那些模型来给美人解闷儿。
许祈安点头又摇头,继而又点了头。
乔子归没明白,许祈安一怔,也觉得自己有病。
“不是感兴趣。”
找点没有什么记忆的记忆罢了。
……自己果真有病。
他在这一带一直徘徊,时不时想走过前方巷子,半道又折了回来。
反反复复,乔子归都知道许祈安的意图了。
美人想去那边,却又不知怎的,半道总是放弃。
那边有什么来着,乔子归对城南这块不太熟悉,也记不起来是什么了。
他想着,忽然,一个疯癫的炸毛头从巷口处跌跌撞撞地奔走过来,乔子归立马挡在了许祈安前面,防止人向许祈安扑过来。
那人几乎没有什么神志,甚至说的上是疯癫了,嘴里一直喊叫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公子,我们先走吧。”乔子归觉得诡异又惊悚,配合这里冷冷清清的气氛,更加让他觉得多待不得。
“我看看他。”这疯癫之人正是从前方巷子口处蹿出来的,且行为怪异得很,许祈安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许祈安向旁侧移动两步,目光紧随着那人。
“呜咦……死人……巴巴巴……呜啦嚯嚯……死……”
这人口中呕哑嘲哳,甚是刺耳难听,许祈安仔细辨认,只听出了个死字。
忽而,那人又大笑起来,跌撞着磕上石墙,叫着挥舞着,那头颅撞破的鲜血突突往外流。
顺着面部轨迹,一路流进了他张大的嘴巴里。
血乍一入喉,那人像是点了什么奇穴般,惊瞪死眸,双脚合并,在原地跳了起来。
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不断回响。
这咯笑引起许祈安一阵心悸,之后心脏便猛烈地跳动起来,隐隐有了要冲破束缚,撕烂血肉而冲出的气势。
许祈安只好捂住双耳,半蹲躬身,然而这刺耳的笑声却如狂风中晃荡的风铃,越摇越响,叮铃铃叮铃铃,似要将他耳膜都穿破。
他心脏和双耳都在被碾压,万斤巨石压在其间,再动弹不得。
“公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我可以扶您吗?”
耳边乔子归担忧惊恐的声音直入耳膜,连耳内骨肉一同搅着,许祈安捂着耳朵的手感觉到了一阵粘稠,温热的液体从耳道中流淌出来。
他强行晃脑清神,双手死撑膝盖,向那咯笑的源头望去。
刹那间,空气静止了下来,枯木般死寂的眸子与许祈安对上,疯癫之人定在了原地。
随即慢慢地、慢慢地,癫狂的大笑表情在他脸上消失匿迹,却勾起另一抹诡谲无声的笑来。
“桀桀桀!”
碎石在地上翻滚,狂风擦过耳畔,人便向许祈安猛冲而来。
乔子归再一次挡在了许祈安面前,那人的动作极快,乔子归依旧能快速带着许祈安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避开对方爪状的攻击。
随即快速闪退开几米外。
许祈安凝神。
乔子归的反应灵敏程度堪称捕食状态的猎豹。
然不等许祈安多想,扑空的那人早已恼怒不堪,无能嗷叫着再次向许祈安猛冲而来。
就快直线撞击上来时,利箭嘶鸣突响,一箭破穿了那人的肩胛骨,箭势不挡,将人死钉在了墙头。
铁骑扬尘,兵马紧随其后,包围了这一圈。
许祈安耳膜彻底被这一遭震了个稀碎,耳鸣不断,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借着乔子归的身形掩饰住自己,迅速擦掉耳道中流出的血,随即将帕子仍在了一旁的杂木后。
不多时,马蹄声停留在了两人的几步开外。
乔子归见着人,刚要开口,就被不知名的气劲阻了回去。
只见来人翻身下马,一步步向这边走近。
许祈安勉强听到了一些稀疏的声响在向自己靠近,为免麻烦,他将帷帽盖紧了几分,彻底阻挡掉自己与外人窥探的视线,随后又往乔子归身后遮盖了几分。
然而一双温热的大手绕过乔子归与他相牵,将他从乔子归身后带了出去。
耳边响起低语声,许祈安顿了顿。
他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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