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有些熟悉,许祈安努力睁眼去瞧,眼前却倏地一黑,彻底昏迷了过去。
“现在杀了他么?”清理完周围的人,最前峰的校尉问询着为首那人。
“杀什么?”崔方遒在许祈安面前蹲下,挑起对方的脸细细观摩,嘴里不停啧啧,“真细嫩,这么漂亮的小人儿,怪不得方无疾要给他带回去留一晚。”
他倒没想到方无疾也好这些趣味。
“统领不是要对付摄政王,杀了他总比留下好,这样摄政王怎么也交代不了说要给大理寺带人的事。”
这个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可能是个犯了什么大罪的,方无疾不仅给人逮住,还送去了大理寺,怎么说都能邀一份功。
若是他们半道截了人杀掉,方无疾不仅这功劳得没,还得惹上不少麻烦事。
“你懂什么,”崔方遒对这人喜欢得紧,哪可能继续按计划行事,“去发布消息,大夏国不是走了个有名的大臣,叫什么来着……”
“对,就那个许祈安,你们去发布消息,就说方无疾昨夜私下出城带进来的就是他。”
“啊?”校尉有些不太理解。
“愚蠢,”崔方遒骂了一句,“堂堂摄政王与一个别国的大臣相往来,轮谁谁不会生疑?他要是没将那人带进大理寺,才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校尉恍然大悟,猛点头下去了。
周遭带来的士兵迅速清理场地,徒留崔方遒一个人在这里盯着许祈安。
“被方无疾玩过的人儿,别说,长得真**带劲。”
崔方遒单是看一眼就蠢蠢欲动了。
“他怎么舍得给你送去大理寺的啊,美人儿?”
崔方遒将人扛起,□□道:“他不疼惜你,换我来好好疼惜一番好了。”
他扛人的动作十分粗暴,甚至因为急切,一路走得并不平稳。
许祈安被这颠晃和时不时撞击给弄醒了过来,手指动了动。
崔方遒一下就注意到了:“美人儿,醒这么快?”
许祈安知道这道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了,原来就是昨夜在摄政王府门前挑刺的那人。
崔方遒,他了解过这个人。
为人荒淫无度,嚣张跋扈,仗着是禁军统领,做过不少荒唐事,不过近几年才消停了一些。
“你要带我去哪里?”许祈安有些艰难地问。
“美人儿声音也这么好听。”崔方遒手心不安分地动着。
许祈安:“……”
许祈安脸色骤然黑了下来,双脚奋力一踹。
“你乱动什么?”崔方遒差点一个不稳将人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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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尽了全身的力道也没给崔方遒带来一点冲击,许祈安平静地审视了一下地面,板着脸说:“扛着不舒服,可以抱我吗?”
这话说得,甚至有些理所当然的意味在里头,仿佛是在命令。
明明不是在特意勾引人,崔方遒却觉得自己被下了**汤,连道了三声好。
他找了个平地停下来,要将许祈安重新放下换个姿势,谁知还没动,这看着柔柔弱弱的人勾着他的脖颈便使劲往后翻。
崔方遒重心在前,被带着往后,一个不稳就被翻倒在地,腰背曲折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祈安也连带着摔下,本来就磨破了不少皮,这下就又添了不少新伤。
喉间腥甜,许祈安也没在意,不太平稳地撑起身,瘫靠在身后的墙上,嘴角流出的鲜血滑落进了脖颈,再往下,又消失不见。
崔方遒也缓过神来,直接从地上跳起。
他随手擦过脸皮被划破的地方,手指沾上鲜血,狰狞地舔着向许祈安走近。
“贱人,真不识好歹。”
眼看人越来越近,许祈安根本没处逃。
崔方遒张开大手挥舞而来,像是一巴掌便要落在他脸上。
许祈安快速蹲下躲开。
这令崔方遒更为恼怒,眼看着气焰要更上一层楼了,忽然便随着棍棒等我一声响晕了过去。
许祈安抬头看来人,并不认识,但是后方紧赶着跑上前来的人他倒是熟悉。
“大人,您没事吧?”闻霏玉赶忙上前来扶许祈安,见他唇边、手心等各处都流着血,吓了一大跳。
许祈安在见到他时,紧绷了许久的神情徒然松懈,隐隐有了要滑落下去的趋势。
还是靠闻霏玉撑住他的双臂,才堪堪稳住。
“我现在带您去找大夫。”闻霏玉说罢,就要去背许祈安。
“你现在最好别动他。”秦长东突然出声打断闻霏玉。
“现在还不知道他什么情况,冒然去动,等会一下给整死了。”
“你自己看他除了还能动一动是个活人样,不然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闻霏玉被他冷漠的语气给气到,向人吼了一句:“秦长东你说话别这么过分!”
以前他都是叫秦哥的,主要是秦长东那话说的叫闻霏玉太过生气,语音都有些发颤。
眼看这两人就要争吵起来,许祈安拉了拉闻霏玉的袖子。
“子纾。”
这声音轻得很,只有贴近了才听得清,秦长东却也大致听清了。
这人叫的是闻霏玉的字。
什么时候闻霏玉有这么亲近的人了?
秦长东看人向许祈安的眼神又深邃了几分。
“大人,您可以自己走吗?”闻霏玉立马回神,断然放弃和秦长东的争论。
他也认真听了秦长东的话,现在确实不能冒然动许祈安。
然而许祈安却没回他这话。
他听见了闻霏玉喊那个人的名字,叫秦长东。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卫家以剑道闻名整个幽州大陆,其中最出名的小辈,一个卫寒霜,一个卫客州,两姐弟更是各国争夺的剑道奇才。
而这个秦长东,一没有家族势力在背后做支撑,二不附属任何人,独靠自己一身实力,挤上了与那两姐弟齐名的位子。
也是各国眼中的香饽饽。
许祈安对很多东西都了解一点。
他眼神瞥过秦长东,最终回到了闻霏玉身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辰时一刻,”闻霏玉如实道,还多说了几句,“赶到启明街的时候也没过辰时三刻。”
启明街,许祈安刚刚与崔方遒撞面的那条街道。
若是没过辰时三刻,那许祈安到了的时候应该能与他们碰上面才是。
为什么没碰见?
有了这个疑惑,许祈安还要问时,闻霏玉又补充了一些话。
“我们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您一直没到,我有些心急,就和秦哥又回了一趟摄政王府。”
他有些难以启齿,若不是自己心急忙乱,也不会闹出后来这些事。
兴许他早就接好许祈安了。
而许祈安是在临近巳时才出的门,也就是说他出门后,还没赶到启明街,闻霏玉他们就回了摄政王府,路上还没有与自己撞上。
那也不应该,没撞上可以说是意外错过了,但是他们不该是得了消息才去等的么?
先不说去的时间如此之早,再不济也该知道他得在巳时二刻才到这启明街,怎会心急先去了趟摄政王府。
还恰巧与自己避开了。
许祈安:“你们的消息……”
“行了,逼问这么多做什么?”秦长东打断他的话,“你当自己是什么人?”
“秦长东!”闻霏玉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他脸色涨红,又不想在许祈安面前继续吵架,只瞪了秦长东好几眼。
“大人,我扶您走吧。”
瞪过之后,闻霏玉向许祈安伸出手来。
许祈安敛下眉目,搭了上去。
他大致清楚怎么回事了。
不过是秦长东不想和方无疾硬碰硬来救出自己,又不好给一心想要救自己的闻霏玉一个交代,耍的小心机使得他们与自己避开了罢了。
正巧出现崔方遒临门插了一脚,秦长东见这回救自己不用跟方无疾对上,便带了闻霏玉来。
但是崔方遒带走自己一事过于顺利了,秦长东这么不敢和方无疾对上,明显是清楚对上了没有好结果。
为什么崔方遒一下就能成功呢?
况且方无疾突然离开那事,许祈安本就觉得可疑。
“子纾,你一路过来,有发现什么异样么?”
“异样?”闻霏玉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他倒没觉得这一路上有什么不对。
要说异样的话,只有……
“一路上倒是没有,就是不知什么人在监视我的府邸,连着许多天了,今日出门还是秦哥偷偷带我出来的。”
“等回去,还得委屈大人和我们偷偷进去了。”
许祈安听了他的话,倏地顿住了。
有人盯着闻霏玉的府邸……
会是方无疾么。
自己来荆北这事,本来就没传出过一点风声,再加上一路行踪隐秘,但方无疾就是连他到荆北的时间点和城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难道是因为方无疾盯住了闻霏玉然后知道这事的?
许祈安总觉得自己现在在被推着走,不做点什么,就要掉进别人设计好的坑里了。
“大人您……”
闻霏玉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见许祈安松了手。
“你现在回去,立刻马上。”没了借力,许祈安站都站不住,四周又没有什么能倚靠的东西,看着像是要摇摇欲坠般倒下去。
他这个样子,闻霏玉怎么可能听他的立马回去。
“大人说的什么话,我回去了您怎么办,你别乱动,我扶您。”
“不行,”许祈安说,“你现在不能和我在一起,方无疾兴许是故意让我们相见,然后好抓住这个机会威胁我们,你解释不清和我的关系的,你先走。”
闻霏玉更不能同意了:“他既不安好心,我就更不能让大人您与他对上了,我们现在走,先找个地避过风头再说。”
可惜根本来不及了,闻霏玉这话说出口,便有数道马蹄声从西边传来,许祈安神色肃穆了几分。
他也不和闻霏玉纠缠了,直接转向秦长东,言简意赅道:“打晕他带回去,快点。”
闻霏玉瞪大眼:“不行,我……”
秦长东略做考量后直接打晕了闻霏玉。
不管许祈安说的对不对,反正他不能让闻霏玉置身于危险中,主要将闻霏玉带回去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还能和这个人分开。
秦长东接住晕过去的闻霏玉就将人抱住,在临走前脚步一顿。
“你自己好自为之。”
一语作罢,秦长东便不再拖延,跃起飞过墙头,头也不回地带闻霏玉离开了。
许祈安费劲地一步一步向墙头挪动,中途他左脚还崴了一下,差点砸到地上,
好在一番功夫过后,还是挪到了墙头,之后便脱了力,全身的力气都靠这冰冷的墙撑着。
后背一阵发凉,冷得他不停打颤,嘴唇哆嗦得像是在打摆子。
又冷又痛,许祈安觉得自己一脚要跨进虚无,身体轻飘飘地飞了。
终于,马蹄声将他破碎的意识凝固在了一块,他抬不起眼眸,只能注意到铁骑停留在了眼前不远处。
骏马上的人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都尉大人,崔统领只是晕倒了。”另一铁骑停留在了这人的身后不远处。
面前这人只“嗯”了一声。
原来不是方无疾。
许祈安低着头,旁人几乎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人……怕又是崔统领在做混账事,我们要不要放了他。”
看着就像是挣扎不过被人拐走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做了什么,竟能将比他高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人打晕。
也是不容小觑。
裴不骞看了低着头的那人两眼:“不用,这些事不是你我能管的,他……”
“崔方遒既看上了他,就是他的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崔方遒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们的上司,有些东西哪能这么轻易去掺和?
独善其身,是聪明人的做法。
一旁的人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但崔方遒这些年残害的人还少吗?如今他们撞见了一个,还不能管,任由人被推进火海。
真是混蛋透了。
“将崔方遒那帮属下引过来吧,再看好他,别让他借机跑了。”裴不骞却毫不留情道。
①“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唐·贯休《献钱尚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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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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