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边的少年，低了低眼，余温热的手轻轻覆在沈瓷露出的五指上，“手都凉了。”

“还没拆线，少说话。”

许栀森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不过他的回答，沈瓷已经知道答案了。

冰凉的手仿佛烘在暖呼呼的微火上，一点一点融化本身的寒冷。沈瓷瞥望着低着眼的许栀森，柔软的黑发下白皙的脸，脸廓棱角分明，光影打下的鼻影优越到可以久久凝视的程度，仿佛精美的雕刻珍品。这张脸透露的矜贵感，令人望尘莫及。

凝视的瞬间，和猝然抬眸的许栀森，视线撞个正着。“姐姐。”许栀森像是故意顿了下，“在看什么？”

沈瓷正视天花板，一本正经齿间发音道，“看你占我便宜。”

“奥。姐姐介意啊。”许栀森丧气地说了声，脸耷拉下来，哀了声轻叹，“怎么不早点说，姐姐别生气，我只是怕姐姐…受凉。”

说着许栀森慢吞吞地松开沈瓷的手。

这小子，阴阳怪气的本领倒是日渐见长。

沈瓷不用去瞥，就知道这小子哪副德行。

越来越会装了。

和她有的一拼。

温热的触感渐渐从手中抽离时，沈瓷微微阖上了眼，漫不经心地反手拉回了那只手。

“姐姐。”许栀森微怔，眉头耸动，似乎有些诧异沈瓷的行为。

许栀森：“你……”

“别吵。”沈瓷说，“暖暖。”

许栀森眼眸闪烁，唇边扬着笑。

沈瓷说的话有些模糊，但许栀森听得很清楚。

许栀森细心地将缠绕的双手放进被子之下，任由着那双冰冷的小手取暖。

难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平缓温柔。

却被一串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心旷神怡的静谧。

沈瓷的手机在许栀森的兜里，一阵响，许栀森脸色煞的变了下，转瞬就恢复了过来。他心虚什么，他又没说什么。

顾琛暄要是乱说话，那也是他的错。

许栀森想着，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扫了一眼来电联系人，不出意外道：“姐姐，你前夫的电话。”

“对了。”许栀森在犹豫要不要先发制人，欲言又止。

沈瓷接过手机，不太在乎地摁了接听，顺手开了扬声器。

她实在没力气放在耳边，干脆外放算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许栀森见沈瓷开了扬声器，弱下了声，“没什么，你先听他说什么吧。”

沈瓷轻“嗯”了声。

沈瓷简洁道：“有事？”

顾琛暄那听见之前相似男人声音时，心里猛地被扎了下。“你在哪？”他问。

“你管我。”沈瓷想着两人都离婚了，脱口而出道。

她就没打算领到离婚证后，还跟顾琛暄装人设。

目前为止，系统577的屏蔽效果还是无敌的。

沈瓷的声音穿透医用胶布，显得有些模糊虚弱，传到顾琛暄的耳边，仿佛像是做过什么事一样。

没被沈瓷这么不耐烦的态度对待过，顾琛暄瞬间就恍了恍神。

“沈瓷。”顾琛暄从未如此认真地喊过她的姓名。

沈瓷术后第一天，虽然休息了很久，到底还是不舒服。她也没这么闲心听顾琛暄叭叭。

“嗯。”沈瓷极为敷衍地应道。“说。”

顾琛暄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积压的缘故，还是因为离婚沈瓷的缘故，亦或是最近层出不穷的情敌。

顾琛暄：“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沈瓷觉得顾琛暄问这种话，有点莫名其妙的。

虽然她还握着许栀森的手没放开……

沈瓷凛然道，“你以为谁都像你。”

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多的原因，沈瓷觉得脸上发痛，微微哼吟了声。

准确无误地落入了顾琛暄的耳朵里。

“姐姐，不舒服吗？”许栀森一直关注着沈瓷，出声问了声。

沈瓷应，“还好，就是刚刚有点痛。”

沈瓷顾着回许栀森的话，都没注意听顾琛暄回了什么话。

顾琛暄：“你他妈在哪，沈瓷！？”

许栀森听见了，无能的怒吼声，唇一挑。瞥了眼外侧门上标的VIP病房号。“1603。”

刚回完许栀森的话，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沈瓷没太在乎顾琛暄挂断的电话，他就是这个样。五年间，他高兴了给她施恩慧，不高兴了连顾琛暄人影都找不到。不光是替代品，更像是他圈养的笼中鸟，随意逗弄玩弄。

沈瓷刚反应过来，“什么1603？”

许栀森不慌不忙解释道：“刚刚记了下病房号。”

“是嘛。”沈瓷微微低了眸，她听出了许栀森的话。这小子，是想让顾琛暄误会什么。不过也好，顺水推舟。

顾琛暄也总得尝尝这样不如意的滋味。

-

啪——

硿咚一声响，原本靠在耳边的手机，此时被男人狠狠摔在地上，屏幕震碎，摔得稀巴烂，零件乱散。

手机算是废了。

“操。”顾琛暄气地剁了脚，丝毫没有昔日高冷的总裁风范。他望着摔在酒店走廊的手机尸身，冷了冷眼。

“沈瓷，你还真敢。”

无名的熊熊怒火中烧于心。

呆在酒店的姜钥，去了趟顾琛暄的公司被赶出来之后，心情就不太好。心里有气没处发，她何时在顾琛暄那有过这样的待遇，越想越气，气地砸枕头。

原本还有心情保持较好精致的妆容，姜钥这会儿连妆都懒得再画，早早地卸干净了。她特地从国外带回来的几套性感裙，如今也派不上用场了。

谁能料到，顾琛暄压根就没碰她。

有种莫名的预感告诉姜钥，这五年里，顾琛暄已经爱上沈瓷了。但姜钥根本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宁愿相信是沈瓷给顾琛暄下了蛊，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而且沈瓷感觉上，也跟五年前不一样。

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钥眼底抑着阴狠，她决不会输给沈瓷。

刚想着，手机弹来的国外消息，姜钥扫了眼。

结果却让她花容失色。糟了。

-

夜色渐浓，铂美整容医院住院部灯火明明灭灭。

叶栀森将吃剩的饭盒收拾进垃圾桶里，沈瓷不舒服，只进了点儿流食。

“姐姐。”许栀森试探性地轻轻喊了一声，确认沈瓷睡着以后。

许栀森才悄悄关了灯，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躺下来，毯子遮住腹部。

他再望了眼床上的女人，勾着的唇微微动了动，“晚安。”

许栀森从出生开始，就形成了孤僻的性格。身边认识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冰冷的怪人，没有与他交好的人，几乎所有人的殷切和靠近，绝大多数来源于他的家世。

他是个天才，小小年纪凭借高超的手段赚的盆满钵满，成年之后开通的股市账号，也是一跃龙门，手里的钱翻了几倍。

有没有许北渊这个父亲，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愿意为他的公司做事铺后路，让他逍遥自在。他通过沈氏这个庇护伞，逃离了那个操纵他人生的父亲。不过许栀森清楚，这样的逃离只会是一时的。

可沈瓷对于他来说，在他心底的份量越来越不对劲，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初见的雷雨夜，浑身湿透带着面罩的蠢女人，命中注定般地朝他伸出了援手。

或许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些事情。

许栀森沉重地想着事，刚阖上眼。

咔哧。

病房门被打开了。

许栀森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视线往门那去。

霎时，两道冰冷犀利的目光相错，如剑与利刃碰撞，空气中擦斥着火花。

长指靠在许栀森的薄唇边，示意眼前闯进的男人闭嘴。

“出去。”

许栀森的声音压的很清很低，那双黑眸充满了危险，仿佛猎杀目标时的狠戾，使人冷颤。

顾琛暄寻了一晚上T城的酒店，连去找姜钥的劲头都没有。甚至他还去了趟沈家，得到的结果却是沈瓷和许栀森在一起，随后再次被赶了出去。赵婧临危受命下，尽可能去查询沈瓷的痕迹，酒店倒是的确没有两个人的踪迹。1603，倒更像会是病房号。

最后锁定了铂美整形医院，顾琛暄去联系到了当年沈瓷的手术医生：叶钧。

当他踏入这里时，顾琛暄脑子很乱很乱。他没有想过沈瓷会再去整容，不惜代价地换掉这张脸。

从前相似姜钥的那张脸，是为了他而换，如今，却换掉了。

顾琛暄没有想过两个人要走到如此地步。

顾琛暄疲惫地寻了一晚上，眼眸里泛闷着红血丝，脸上浑然一副疲态。

他望着面前年轻的少年朝他冷硬，顾琛暄没打算退让，他的视线偏移，望向床上安静的沈瓷，她的脸上裹着很多医用胶布，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面貌了。

可这一刻，顾琛暄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愤怒，更多的确实心疼。

沈瓷是不是长得像姜钥的那张脸，于他而言，似乎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与此同时，许家位于T市最大的别墅内。

许北渊布了茧的手轻轻揉了太阳穴，他注视着底下人送上来关于沈家的资料。

他快速扫过前章，视线落在最后那一面。

沈家千金，沈瓷。

上面的关于沈瓷的照片，五年前和五年后的同时存在。

沈家的大美人，难怪那小子……

许北渊心思一沉。看来让那小子乖乖就范，也不是没法子。

……

沈瓷好不容易入得睡，许栀森可不希望眼前的男人打扰到她。

顾琛暄没有望他，反倒抬了脚，想往沈瓷那走，刚踏一步。

少年大步流星，猝不及防扼住他的领口，推入病房之外。

顾琛暄毫无防备，没想到许栀森的力气会这么有劲，一时大意，下一刻，拳头行云流水地砸下他的右脸，腹部也用力一踹。

顾琛暄重心不稳，倒地，唇边淡了血迹。

许栀森居高临下睥睨着眼前的男人，冷冷一瞥，随后慢条斯理，斯文地关好身后的病房门。

许栀森：“要点脸。”

顾琛暄吃痛地吟了声，手捂住被踹的腹部，死死咬着唇，他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顾琛暄抬眼，勉强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他望着冷如冰窟，眼中带着戾气的少年。

从头到尾沈瓷身边的男人都是他，从沈瓷把他带回顾家开始，在他眼皮子底下妄为。少年的力气很大，哪怕他右手绷着绑带，丝毫不影响他的力道之大，像是练过的。

所以那次他也是故意被自己揍的，也是为了博取沈瓷的同情。

“你喜欢沈瓷。”顾琛暄靠在墙边，手指狠狠往里扣，恨不得让墙掉层漆。

许栀森动了动受伤的那只胳膊，突然地用力，的确有些不适，不过影响不大。

许栀森：“跟你有关系吗。”

他说着，步步紧逼。

许栀森刚刚下手很重，顾琛暄还没缓过神。

倏地，许栀森靠近，左手劲道极大地摁住顾琛暄的半边肩，顾琛暄想反抗，却使不上力气。“顾总，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别再来打扰她，给自己留点脸面。”

“更何况——”

“你也老了。”

顾琛暄瞳孔瞪大，眼眶似疲惫地涨红，又像是被刺激激动的。

他紧紧凝盯着许栀森，少年半眯着眼，似漫不经心，却又如毒蛇折射的锐利，锋刃而危险。

此时病房床上。

原本沉稳入梦的沈瓷，密羽长睫轻颤，那双美眸微启，泛着烁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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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整形美人x叛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