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明曦此时还未意识到这件事越来越失控,只顺着他的话道:“方才说的那些,能证明我从未离京去过边关,殿下总该相信了吧。”

穆华景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仿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还是皇帝瞧出了点端倪,问道:“方才说的那些,你都不记得了?”

穆华景只觉得他问得有些莫名,却还是回答了他:“方才许太医诊脉,说是我这伤口虽无大碍,却还是要多养几日。可有何不妥?”

他说完这句话,明曦三人都怔住了。

还是皇帝率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对明曦招了招手道:“来,曦儿,送送许太医。”

这显然是有话不便当着穆华景说。

明曦点点头,跟着皇帝和许太医出去了。

待走到院中,确定穆华景听不见了,皇帝才问许太医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太医方才心中便有许多惊疑,但此时事情仍有许多不确定,他也不敢轻易下定论,但皇帝问他,他也不敢糊弄,只如实道:“方才曦姑娘拿事实与秦王殿下辩驳,殿下显然无法自圆其说,可这些破绽并未让殿下从这些假想中清醒过来,而是仿佛遭受重击般晕了过去,再醒过来便对那些能推翻假想的话一句也不记得了,依臣所见,殿下这是不愿意清醒过来。”

许太医顿了顿,觉得这么说似乎也有些不妥,于是换了个说法:“或者,这正是那毒的高明之处,仅凭意志轻易不得解。”

不知不觉间麻痹人神思,也只有“毒”这一个解释了。

若是用方才那种法子,试图从细节处让他明白这些都是假象,那么也许穆华景还会再次晕过去,醒来之后,对这些能推翻假想的人或事都会选择性的遗忘。

许太医解释了这么一番,明曦也大概听明白了。

对他来硬的,不行。

于是便问道:“依您所见,殿下这毒,该如何医治?”

许太医眼下没什么头绪,只能给一个最为保守的建议:“依臣愚见,只能先观察一段时日,在这期间,尽量不要再刺激殿下。”

刺激一次便晕一次,也不知晕过去再醒来,会不会让那毒更加深入筋脉。

皇帝也不愿拿秦王安危开玩笑,便点点头道:“那便依许太医所言,待找出解药之前,先按着他的想法来吧。”

许太医行了礼,便出府去了。

明曦却怎么听怎么不大对劲,见皇帝暂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明白他是还有话要说。

果然,待许太医拐了个弯看不见人影了,明曦便听得皇帝道:“方才许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些日子你便配合华景,直到他彻底恢复。”

皇帝这话说得很明白,但明曦想知道的那一部分又说得并不明白。

明曦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开口问了:“陛下,民女愿配合许太医,一切只为了秦王殿下快些好转。可如今在殿下心中,民女是他心爱之人,若要按着这个来配合,只怕是民女捡了大便宜,对秦王殿下也不利。”

言下之意,便是这爱侣不好演。

这样简单的道理,皇帝能不明白?

但穆华景除了把明曦当成未过门的妻子之外,其余的,都与以前无异。

唯一的变数,就是明曦。

换言之,唯一需要配合的,也只有明曦。

与皇帝而言,穆华景和明曦谁更重要,不言而喻。

明曦也没指望能推脱掉这件事,但她要将这件事,变得最利于自己。

成为秦王妃莫不试为一个好出路,可谁也不知秦王解毒后对她会是个什么态度,若念她解毒有功倒还好,若是怒她趁人之危,那莫说当上秦王妃了,小命保不保得住还另说。

又或者,在秦王恢复记忆后,由皇帝或太后做主,给她寻一个好人家。

可她与秦王有过这么一段,瞒着人家也不是,不瞒人家也不是,但若她未来夫君只晓得,只怕难以接受。

更何况,盲婚哑嫁,未必会有好结局。

这样想来,还不如得些实在的东西。

明曦很快做了决定,端端正正向皇帝行了大礼:“只愿陛下念及民女有功,待殿下恢复后,赏民女几亩良田、一些银钱,让民女往后有安身之所。此后,民女保证不再出现在秦王面前。”

她态度摆的端正,丝毫没有要攀高枝的意思。

这倒让皇帝有些惊讶。

况且退一步说,皇帝也并不反对明曦继续留在秦王府。

原因无外乎其他,世上有那么多女子,为什么穆华景偏偏只混乱了明曦?

若说明曦故意给秦王下毒,想要就此攀上高枝,这也说得过去,但皇帝从未怀疑过她。

且不说明曦算是他看着长大,秉性他都知晓,就拿明曦想方设法让他带太医过来这事来说,皇帝就不再怀疑她了。

哪有贼喊捉贼的道理。

明曦只想安稳度余生,皇帝却看得更透彻些:“若华景彻底好转,朕便允你城外十亩良田,城内十间铺子,再加黄金万两,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至于到时见不见秦王,那就留到那时再说吧。

这些赏赐,皇帝可不是说说而已,刚应下来,就大手一挥,将赏给秦王府的那些珍宝划出一大半,记在明曦名下。

就光是这些东西,就远远超出了明曦的预期。

还不等她多反应,便又听得皇帝道那些地契房契明日里便差人送过来。

明曦糊里糊涂接了赏赐,虽说这和她要求的一模一样,可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

还没等明曦数明白自个儿到底接了多少赏赐,便听得皇帝招呼她,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往前走过一段长廊,远远瞧见一座凉亭,亭中已有三五个侍卫打扮的人在等候了。

明曦听得皇帝道:“既然华景这事儿主要靠你,那有些事情,你也知道比较好。”

明曦点点头,抬脚跟紧了一些。

凉亭里那些侍卫,是穆华景回京时跟在他身边的护卫,皆是秦王府的心腹。

既然许太医确定是毒,那也许这些一路上朝夕跟在穆华景身边的护卫,也许能想起一些蛛丝马迹。

听得秦王中了来路不明的毒,几个护卫纷纷跪地请罪,再听得皇帝细细问来,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仔仔细细回忆起来。

只是无论众人如何想,都想不起来任何可疑的人。

若说有什么不寻常的、意料之外的事情,那便只有回京时那次遇刺了。

思来想去,还是没什么头绪,但既然与毒有关,众人也算是又有了一个方向,侍卫们也能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查。

将事情安排妥当,皇帝便回宫去了。

明曦对这一大串的事情还有些消化不良,可一想到皇帝这般出手阔绰,便立刻整理好了情绪,想着一会儿要如何面对穆华景。

但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穆华景大步从长廊里走了过来。

明曦无处可躲,只得迎了上去,还不等穆华景说话,就先发制人道:“你伤还没好,怎么又出来了?”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责怪的意思,但落在穆华景耳中,却无比悦耳:“你这是在关心我?”

明曦已经摸清了同他说话的门道,再加上已经同皇帝合计好要配合他演戏,这会儿装未婚妻装得心安理得,也不怕他了,口中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是关心你。”

穆华景眼中顿时有了笑意:“伤在肩膀,又不是腿脚,出来走动走动,不碍事。”

明曦不答应,抬手往主院一指,让他赶紧回房去:“那可不行,许大夫说了,要静养。”

她纤细的手指顿在半空中,被穆华景一把握住:“好,你说回房,那便回房。”

说罢,便带着明曦往前走。

明曦被他牵着手,脚下顿时乱了几步,身子晃了晃,差点没左脚绊右脚摔一跤。

穆华景一手牵着她,又转身用另一手捞了她一把,将她扶稳站好,关心道:“没事吧?”

他的手搭在她腰间,似是将她揽在怀中一般。

明曦顿时脸一热,立刻往后退了半步,口中结巴了两下:“没、没事。”

而后拍拍穆华景的手臂,示意他可以不用扶着了:“走吧,回去吧。”

哪知穆华景一动不动。

明曦有些疑惑,仰起脸来看他,还未说些什么,就被穆华景又一把捞了回来,两人的距离比起方才更近。

明曦低低呼了一声,抬手撑在他胸膛之上,更结巴了:“你,你,你做什么?”

穆华景略略俯下身,看着明曦已经染上绯色的面颊,心情颇好地偏了偏头:“害羞什么?”

明曦嘴比脑子快,立刻否认他:“没有!哪有害羞!”

刚说完,脸更红了。

见美人似乎要恼了,穆华景见好就收,但牵着明曦的手却不肯松开,带着她一路往前,回到了自己房中。

明曦看着他坐下,又指挥他在榻上躺好、盖上薄被,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道了句:“你好好休息。”

然后转身要走。

哪知刚一转身就被他拉住手腕,明曦不解地转过身去,就见穆华景可怜兮兮地指了指肩上的伤,低声道:“该换药了。”

明曦顿觉自己这个未婚妻演得太不负责了,立刻便道:“我这就请大夫来帮你换药。”

说罢又要往外走。

却又被握着手腕拉了回来。

明曦不解地看着他,就见穆华景更加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身后似乎还有一条尾巴摇啊摇:“可是我想让你帮我换。”

明曦顿觉自己这个假未婚妻没有必要这么负责任,抬手就去掰穆华景抓着她的手:“那怎么行——”

话说到一半,又意识到这人吃软不吃硬,便话锋一转:“我不会医术,只怕要耽误你的病情,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大夫来吧,我也放心些。”

穆华景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略略使力将明曦拉得更近了些,放缓了声音,似乎在蛊惑她:“无妨,我教你。”

明曦还想说些什么拒绝的话,穆华景却不给她推拒的机会,对着一个方向略略抬了抬下巴:“纱布和药膏在那个木盒子里。”

明曦想不出什么既合理又能拒绝他的话,只能叹了一口气,按照他说的将纱布与药膏都拿过来。

明曦捧着盒子站在榻边,问穆华景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穆华景拍了拍身侧的床榻:“先坐下。”

明曦依言坐下,刚一坐下,就见穆华景张开双臂,仿佛是要抱她,顿时往后躲了躲。

待做完这个动作,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未婚妻”,便又往前挪了回去,努力表现得自然些:“这是做什么?”

穆华景低头看了一眼,笑道:“当然是要把旧的纱布先解下来。”

明曦“哦”了一声,将木盒子放在一旁,抬手去解那已经混了药膏和血污的纱布。

她自来了秦王府后,便一直被保护得极好,虽说免不了一些小磕小碰,可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也从未见别人受过这样重的伤。

待纱布一层一层揭开,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展露在她面前时,明曦不由得但抽了一口凉气。

那伤口大约有三寸长,鲜红的血肉很是触目惊心。

明曦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

穆华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问道:“害怕?”

说罢,就要把中衣拢起来,不让她瞧见这可怕的伤口。

明曦抬手止住他动作,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却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很疼吧?”

穆华景眉眼柔和下来,唇边的笑意也越发温柔:“昨天很疼,现在还有一点。”

明曦点点头,认真道:“那我轻一些。”

明曦先将伤口周围简单清理了一下,可举着药瓶打算未他抹药时,却迟迟下不去手。

见她停顿如此之久,穆华景低声问道:“怎么了?”

明曦如实回答他:“我不太敢。”

不管是摸他,还是摸血,她都不怎么敢。

她这模样,看上去是既心疼又紧张。

穆华景心中顿时一片柔软,抬手握住明曦的手,带着她往前伸:“涂在这里,还有这里,就可以了。”

小美人不仅不敢往前伸手,被他拉着还往后缩,穆华景低声哄她:“没事的。”

哄完,又想到什么,低低笑了一声。

明觉得他笑得奇怪,便问道:“你笑什么?”

穆华景抬眸看他,笑意盛在眼中,化也化不开:“受伤的人是我,可又紧张有怕痛的人是你,这是何故?”

明曦脸一红,将药膏往前一推:“担心你疼,你还要说这说那的,既然这样,不如你自己来吧。”

穆华景本就是借机在明曦这里讨些好处,哪里会接过这药膏?见明曦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穆华景见好就收,伸指把药膏往明曦那边推了推,笑道:“我自己涂不方便,还是你来吧。”

他有伤在身,明曦不可能当真跟他计较,见他推回来,顺势就收了手,指尖点了点药膏,继续帮他上完。

待细细将该涂的地方都涂满了,明曦放下药膏,看着纱布又犯了难:“这纱布又该怎么弄?要不还是找大夫过来吧。”

见她又打算跑,穆华景连忙把人拉住:“不难,比上药简单。”

见明曦明显不信,穆华景抬手拎起那卷纱布:“包住伤口就可以了。”

明曦将信将疑地将那纱布接过来,依着穆华景的话轻轻覆上那伤口,想要环着他肩膀绕上一圈。

可绕到一半,又犯了难。

若想绕上一圈,要么是穆华景转过身来配合他,要么是明曦抬手从他腋下穿过去,两手一起在他背后交错,这才能绕上一圈。

可穆华景受着伤,不好让他动来动去,但若是明曦抬手从他背后将纱布拉过来,看上去就像虚虚抱了他一下。

饶是已经打定主意看在银两与房产的份上好好假扮这个“未婚妻”,可明曦一事也接受不了同他做这样亲密的举动。

见明曦面露难色,穆华景以为她是怕自己弄的没有大夫好,鼓励道:“无妨,先试一下。”

纱布已经覆了上去,眼下再出去喊大夫似乎也不大合适,明曦想了想,心一横,抬手虚虚抱了上去。

淡淡的药味环绕上来,并不让人觉得厌恶。

穆华景侧过头来,贴在她耳畔继续鼓励她:“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

低沉的声线直直撞进她心里,明曦手一抖,差点拿不稳纱布,又赶紧绕了一圈,怕他看出端倪。

好容易将伤口都包上,明曦笨拙地打了个结,然后欣赏自己的成果。

只是这越看便越觉得不大对劲。

之前太医给包扎的,好像只有薄薄一层似的。方才他披上外袍出去寻她,并看不出来衣衫之下还有纱布。

但眼下她包扎的,却怎么看怎么显眼。

尤其是她打的那个结,正在他胸膛之上,衣裳一盖,就鼓起了一个怪异的包。

明曦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怎么看怎么奇怪的包,懊恼道:“这多丑啊,还是让太医来吧。”

穆华景却一点也不在意美丑,这伤口是明曦亲手包扎的,在他心里已经胜过一切了。

见明曦还在苦恼,穆华景挑了挑眉,找到一个法子,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样子,似乎的确不太适合出门,容易吓到别人。”

见明曦点头,穆华景又道:“不如这样,以后一日三餐饮食起居,你都来我房中陪我。”

这确实是一个解决方法。

明曦想了想,点点头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那,好吧。”

明曦:好好好绿茶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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