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义,没有缘由。”红颜主说,“只是单纯的好玩。”
“好玩?”修缘尘一怔。
赤白沙在后方说:“对,好玩。”
修缘尘忽然好像有些懂了。
对这两个人来说,到他们这般武学境界,早已鲜少有人可以被视作对手,旁人也只能够仰望他们。而他们这样的人,对这个江湖和众生,也不会有责任心。
既没有更高的追求,也不会用一身本领守护武林安宁,在他们眼中,凡事不再需要以是、非、对、错来评判,不管做什么——包括今天说要传授他武功,都只是随心所欲,都只是好玩。
这样会让他们感到有趣。
想清楚他们的目的后,修缘尘更加不想学习他们的武功。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乐意。”赤白沙说,“显得我好像在逼良为娼。”
红颜主有些不满:“教你武功,你竟然还不乐意。”
修缘尘回答她:“我只是直觉以为,这不是我应该学习的东西。”
“唉。”赤白沙叹了口气,“怎么比我抓回去的小丫头,看起来更要蠢笨。”
红颜主叫他吸引注意力:“哦?赤白沙,看来那个小东西很合你的胃口。”
赤白沙摇了摇折扇:“人只要降低要求,就会乐趣无限。”
红颜主笑眯眯地说:“但是我不管怎么降低要求,都忍受不了你,是不是因为你们观世谷,老是臭气熏天的?”
她又说:“我要是忍得了你,现在我们就该在床上,而不是在这里,玩这个小东西。”
不知道怎么的,赤白沙忽然想起奉雪须弥说的“多人运动”……他很快说:“好巧,我也忍不了你。”
修缘尘想捂住耳朵,这是他应该听的么。
他小声建议:“你们就不能各自降低一点要求,不要玩我了。”
赶紧去找个床互相玩吧。
红颜主和赤白沙对视了一眼。红颜主转头望向修缘尘:“不行,红颜主还是喜欢玩三人。”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赤白沙打断他们,“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
他收起折扇,双手同时作出动作:“我先教你‘镇魔诀’。”
“口诀与招式,我只演示一次。”他说,“你看好了,如果错过,我不会再教第二次。”
“诶——”红颜主弹了弹指甲,“赤老师,你可要好好地教哦,要是没把他教会,接下来的赌约,红颜主岂不是赢得轻轻松松?”
她朝二人眨了眨眼睛:“红颜主可是不会疼你的。”
赤白沙很淡定地回答:“我喜欢痛一点的。”
他一边念出口诀,一边上手演示。当所有招式完全呈现后,口诀也尽数传给修缘尘。
只看过一遍,修缘尘便将赤白沙全部所示记在脑海中。
红颜主从桌上跳下来,挤开赤白沙:“该我了。”
“悲枯**与镇魔诀不同。镇魔诀创造的初衷,是众鬼主为了震慑罪大恶极之人,所以讲求一击必杀,掌功威力极大,你的内力越深厚,所使镇魔诀越强悍。”她告诉修缘尘。
“而我的悲枯**更讲究细水流长,终极一招可吸取他人功力,乃至是生机。”红颜主又说,“不过,你在使用这招时,不能随便抓人乱吸。”
“每个人修习的功法大都不同,有正,有逆,有至阳,也有至阴,如果你吸取的功力十分杂乱,恐会导致你内力紊乱,最终爆体而亡。”
“像我,我乃是天下万众女子喜、怒、哀、乐、悲、痴、怨,还有肉身的集合体,所以我一般会选择女子补充功力。”她暂停了演示,问修缘尘,“你明白了么?”
修缘尘:“……”
为了配合红颜主这副“好为人师”的状态,他绞尽脑汁,提出一个问题:“那我应该找什么样的人吸?”
问完后他就后悔了。
但是红颜主“咯咯”笑了起来:“你还想抓人吸功力?你这副憨呆呆的样子,恐怕一辈子都用不上这招。”
修缘尘:“……”
那你教我,还有告诉我的意义,在哪里。
只敢在心里问问,不敢说出来。
“行了,我也教完了。”红颜主说,“学会了么?”
修缘尘很老实地点头。
“两套功法都会了?”赤白沙似乎有些诧异,想再次确认。
修缘尘想了想,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但我全都记住了。”
“那你回去吧。”红颜主歪过头,说,“这儿没你的事情了。”
修缘尘看向地上的可怜前辈:“那他……”
“红颜主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红颜主说,“我还是对你更有兴趣一些,哼哼,要不要留下来,让我尝尝……”
修缘尘闭上嘴,赶紧退出茅屋,用轻功跑掉。
见他离开的背影,赤白沙重新打开折扇,摇晃了几下:“他有点东西。”
想了想,又说:“来历恐怕不简单。”
“我也这样认为。”红颜主眼睛黑得发亮,“但我更加期待我们的赌约。”
·
修缘尘在夜色中赶路,另一边,让他“赶出”风华剑宗的曼青知同样在赶路,准备返回剑宗寻找方流峰,为他做主。
走至半途,一处无人大街上,前方忽然出现一道斜长的身影。
曼青知停了下来,待那人转过身,朝他走来,看清楚那张脸后,他愣了愣:“是你?”
“是我。”那人抽出身后背负的长剑,横于曼青知面前。
“你杀害了我的师弟。”他说,“想到哪里去?”
曼青知面露慌张,退后数步,大声说:“等一下,明泊休,不是我杀害你师弟。”
“嗯,不是你。”明泊休持剑,朝他逼近,“是你和慕灵均一起。”
曼青知手忙脚乱地抽出自己的剑,想要防备明泊休突袭:“可你不是已经脱离心剑楼……”
“可我还是心剑楼的大弟子。”明泊休说,“我暂时动不了慕灵均,但是,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逃过。”
“不,不,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曼青知张大嘴,手中持剑不稳,嘴上求饶,“你去找慕灵均,我带你去找他吧,你放过我……”
“败类。”
明泊休低声一语,剑光划破黑夜,砍断曼青知左手手臂。
在惨叫声中,鲜血淅淅沥沥滴落于地。曼青知单膝跪在明泊休面前,若不是有手中长剑支撑,他大概已经如同狗一般躺在地上。
明泊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是你的赎罪。”
曼青知一边哭,一边嘶哑地问:“那你为何不杀了我?”
“你不配。”
空旷的大街上,哀嚎声久久地回荡着。明泊休收了剑,后退数步,转身离去。
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曼青知叫了一会儿,看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心里害怕得不行。但附近没有任何人,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只得自己单手撕下衣料,胡乱缠住伤处,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一辆在夜色中赶路的马车从他身旁经过,停了下来。这时候,马车上有人出言询问:“你怎么了?”
曼青知停下脚步,费力地转过身,回答那人:“有人砍断了我的左臂。”
“嗯……”马车上那人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音色温和,“深夜断你一臂,不为劫财,便是寻仇。用断你手臂来惩罚你,看来你是一具犯下大罪的人。”
曼青知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这条断臂是给你打下的烙印,我看你今后恐怕无处可去。”马车上那人说,“不如跟我回去,我这里有一个适合你的安身之所。”
曼青知愣了愣。他问:“你是谁?”
“我是观世谷的策师,奉雪须弥。”男人温和地说,“我安排人,先送你回观世谷。”
“那你呢?”曼青知问。
“我要去见一头故人。”奉雪须弥说,“与他叙旧。”
曼青知呆了一下,又说:“你去的这个方向……你是不是要去风华剑宗,将我带回去可以么?求你了,我是风华剑宗的弟子,你送我回去,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不可以。”奉雪须弥口气依然温和,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以后你就不再是风华剑宗的弟子,而是我观世谷的一员。”
“我不要!”
曼青知大叫,想逃走,但很快从马车后方出来二三人,将他按倒在地。
奉雪须弥幽幽地叹了声气:“去吧。”
马车又一次行驶起来,曼青知的哀求声,被远远地落在后方。
一直来到如意山下,在镇子外的平地上,马车停了下来,有一个人低头拱手,早已在此地恭候多时。
此时还很早,天边初现一缕晨曦,镇子还没有从长夜中苏醒,几乎没有人从这里过路。
但如果有人经过,一定会认出来,等候奉雪须弥的人,正是如意山上,风华剑宗的宗主,方流峰。
见马车停在跟前,方流峰搓了搓手,挤出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迎上前:“策师。”
奉雪须弥坐在马车中,既不出来,也不出声。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内响起叮叮咚咚的古琴声。
他信手拨弦,弹出不成曲调的杂音。
奉雪须弥不说话,方流峰不敢再次作声,只能低着头,站在马车前,任凭后背冷汗一层一层的渗出。
“听说,昨晚你们和心剑楼起了冲突。”
许久之后,奉雪须弥才说了这么一句。
方流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方宗主。”奉雪须弥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心音,乱了。”
他又弹出三两个重音:“看你这样的反应,应该是见到了心剑楼的四弟子,晴空。”
不知道为什么,方流峰的身体哆嗦起来。他好像在害怕什么事情,身体抖动的幅度越发明显,像是筛子一样,最后,双腿一软,跪在马车前。
“策师。”他咽了咽喉咙,“您写推荐信,要我收那个叫岁心的孩子做徒弟,我立马收了。我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见了晴空一面,我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要这样害怕。”奉雪须弥轻声安慰他,“显得我是什么坏人似的。”
方流峰欲哭无泪,心想,虽然不能与观世谷那些坏人相提并论,但是,奉雪须弥是比坏人更要可怕的存在。
奉雪须弥说:“我来是想告诉你,龙藏主既死,天下人皆知其龙剑遗失,今后,过去的秘密,将再也不是秘密。而我的计划,也该要开始了。”
方流峰愣了一下,伏趴在地上,诚惶诚恐:“策师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全力以赴。”
马车内,好一会儿都没有传出男人的声音。方流峰动也不敢动,只跟狗一条,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
“我要你,拿走龙剑,送还给它本来的主人。”
奉雪须弥说:“龙剑,黄金龙剑,它真正的主人,本就该是我的小妹。”
不知是否是错觉,方流峰好像在奉雪须弥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一丝压抑的怨恨。
这时候,马车内响起有些凌乱的琴音,仿佛有人用手绞住琴弦,在折磨自己手指的同时,也让琴弦发出一声不堪紧绷的杂音。
“而那个贱种,溪北王慕云踪的儿子,你的大徒弟……”
琴弦绷断的声音,在马车中响起。
在弦断声落定的瞬间,一股暴虐的杀意,失去了控制,从马车中倾泻而出。
“杀害我老师惜涧越、师娘宫雪蝉的凶手……”
“盗走龙剑的小偷——”
奉雪须弥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说不出来的古怪,好像有怨愤,还有悔恨。但更多的,是执着,一种要让某个人必须死去的执着。
“他,将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最深重的代价。”
方流峰猛地一惊。
那一瞬间的迟疑,让奉雪须弥捕捉到。他问:“方宗主,你舍不得?”
“不,不是。”方流峰结结巴巴地说,“只是,策师,一定要这样,这样……”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生怕惹恼这个男人:“不留余地么?我与他师徒一场……”
平日里打骂甚多,总是对这个蠢笨、拿不出手的大徒弟万般嫌弃,但教养十五年,就是一条狗,也有了感情,更别说,那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发自真心尊重他,不管他如何恶言相向、拳打脚踢,从来都不会因此心生怨恨,甚至,将他视作亲生父亲的人。
“方流峰。”
奉雪须弥的声音很冷:“你只能选择拥有一个儿子。”
“如果你的选择是养子,你的大徒弟,修缘尘。”他说,“那你就不能选择你的亲生儿子,晴空。”
·
回到风华剑宗时,天色将亮。剑宗众人正在为慕灵均准备马车,修缘尘气喘吁吁地跑进大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还好赶上了。
从内中走出来的慕灵均看见他,却露出嫌色:“跑得跟一条狗一样。”
修缘尘讪讪说:“我怕赶不上。”
他想了想,又说:“我去收拾几件衣服,你等我一下。”
慕灵均有点不耐烦:“动作麻利点。”
修缘尘小跑回到自己房间,正在收拾东西时,岁心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靠在门边,似乎很关心修缘尘:“师兄,你昨晚出去,找到人为你治疗了么?”
修缘尘暂时放下手中事情,转过身,告诉他:“没有。出了一点意外,没能看到病。”
“我听烽林师兄说,你的嗓子受了伤,一直好不了。”岁心从怀里拿出药瓶,“这次去了皇宫,又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我这里有一些药,你带在身上用。”
修缘尘很高兴地接过来:“多谢你。”
“这药还可以用在你的脸上。”岁心说,“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你可以试一试。”
“那真是太好了。”修缘尘露出些惊喜的神色,“说不定有用呢,那我的脸就可以好起来了。”
岁心看了看他,还要再说什么,这时候,方流峰在外面叫喊着:“修缘尘。”
“师父。”修缘尘转头应了一声。
他跑出去,停在方流峰面前:“师父,叫我有什么事情?”
方流峰看了看他,伸出手:“将你的龙剑交给我。”
修缘尘没有犹豫,抽出后腰处的龙剑,交给方流峰。
方流峰却愣了一下:“你不问我为什么让你将龙剑交给我么?”他没有伸手接过龙剑。
“师父这样做一定有理由。”修缘尘回答说,“难道师父还会做害我的事情不成?”
看见有宝给我投了好多营养液,我决定仰卧起坐一下[摊手]非常感谢浇灌~
策师的设定就是用不对量词,不是打错字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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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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