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川蜷在雕花榻边，修长手指无意识揪着锦被边角。

方才渡药时的旖旎画面在脑海翻涌，他却咬着下唇狠狠唾弃自己——分明该盼着她早些清醒，偏生满脑子都是荒唐念头。

“你若醒着定是要怪我又轻薄你不自重……”他喃喃自语，指甲掐进掌心。

想起每每见她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再看如今昏睡时毫无防备任人摆布的神态，胸腔突然涨满酸涩。

从前周旋花丛从不皱眉，此刻竟连呼吸都怕惊了榻上人。

若她醒来恼自己轻薄……若她从此厌弃这荒唐行径……无数个“若”如银针般扎进心脏，他慌乱抓过锦被覆在她肩头，指尖颤抖着抚平被角。

说到底，他怕的不过是她对他毫无半分欢喜，见着也只剩满腔厌恶。

他垂眸盯着与女子好不容易交握的双手，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寂静中过往种种风流韵事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那些曾让他自诩潇洒的过往，竟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天堑。

“窈窈……”他凝望着她熟睡的面容，喉结动了动，终于将千回百转的思绪化作一声低唤。

【好感值 6，当前好感值：60】

他歪头靠在她身旁榻上，握着她指尖的手却不肯松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这份难得的亲近。

子时更鼓响起，柳窈睫毛轻颤悠悠转醒，便见霍临川歪在榻边沉睡，墨发散落半张清俊面容，眉头微蹙似是梦里也不安稳。

两人的手还紧紧交握在一起，不等0520给她细细说来昏迷时发生的事，柳窈已然猜到了自己赌对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及格线到了，说明霍临川已经深深喜欢上了她，下一步就是让他在患得患失之中，对她俯首称臣。

柳窈动了动手指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却惊动了睡着的人。

霍临川猛然睁眼，对上她仍是苍白的面庞，呼吸一滞。

他喉结滚动着想要开口，慌乱间又别开眼，耳尖瞬间染上绯色。

他无意识攥紧锦被边角，往日巧舌如簧的本事全然不见，只道：“窈……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多谢公子，我好多了。”柳窈难得地对霍临川态度平和道，随后她撑着床榻便想要下床，却突然蹙起眉尖，倒抽一口冷气。

“嘶……”

她下意识按住肩膀，睫毛因疼痛轻颤，脸色也比方才更显苍白。

霍临川当即欺身而上，指尖勾住她单薄的衣领，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猛地掀开她半边衣襟。

烛光倾泻而下，映得那片莹白肌肤似月光凝成的霜雪，肩头狰狞的血痕却如红梅般刺目。

一时竟不知该看少女的冰肌玉骨还是那上头赫然的一道血痕。

他倒抽一口凉气，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耳畔嗡鸣作响，连呼吸都变得又急又烫。

逼自己将目光死死盯在伤口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那道血痕，指腹刚触到温热的肌肤，便被柳窈触电般瑟缩着躲开。

喉间溢出一声闷笑，他故意压着声音调侃：“留疤也好，省得你去招摇。”尾音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柳窈面色骤红，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羞恼，当即将自己的衣裳拢上，挣扎着要起身下床，却因肩头的疼痛踉跄了半步。

扶住床柱站稳后，她别过脸不去看那双含着戏谑与关切的眸子道：“我先告退了。”

夜色浓稠如墨，柳窈扶着廊柱缓步前行，冷汗浸透的里衣黏在后背，每走一步肩头的伤口都扯得生疼。

“窈窈你这是何苦呢，男主的床躺着不舒服吗！”0520不由得担忧心疼道。

“傻统，心安理得躺在他床上就不符我的人设了。万万没想到他竟没接住我，没用的男人！”柳窈疼得不由得骂道。

就在她咬牙撑着身体时，廊下突然转出一道黑影。

来人一身夜行衣，捧着方方正正的盒子自墙上一跃而下，疾步上前，声音里满是担忧：“姑娘慢行！公子听闻您受伤，连夜命人寻来这玉露生肌膏，说是对陈年旧伤都有奇效。”

说着便要掀开盒盖，却被柳窈抬手拦住，疑惑道：“你家公子是何人？”

“林骁林少主。”

那侍从见她迟迟不接，想起自家少主交给自己的任务，当即又压低声音恳切道：

“柳姑娘，我家少主在城西备好了别院，名医、灵药一应俱全。您跟着我们去，既有人照料伤势，也不必再与那风流公子纠葛……”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侍从下意识将药盒塞进她手中，却被人长臂一扬猛地摔碎在地。

翡翠瓶身碎裂声里，玉露膏混着尘土在青石板上碎开，霍临川抬脚碾过药膏，冷笑掷地有声：“滚！再看她一眼，眼珠子喂狗。”

眼瞧着那侍从离去，霍临川转身时却放软了声调，指尖想碰她肩头又硬生生蜷起，喉结抵着艰涩的字句上下滚动：“疼就回房躺着，乱跑什么……”

柳窈刚要继续走，后腰忽地却贴上灼热掌心，霍临川长臂一揽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虽急却托稳了她受伤的肩头。

脚步声在连廊急而稳地返回了将才的卧房，而后放回还未凉的床榻之上，霍临川强行道：“你在此处养伤，我不会再来了。”

而后他拿出一个物什递了过来，那是一个油纸包着的羊脂玉瓶，瓷片边缘还沾着些许淡绿色膏体，与侍从带来的玉露膏色泽分毫不差。

“我唤赖婆子来。”说罢，霍临川转身便走了出去，木门重重合上，廊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窈窈……”0520趴在窗子上，看了一眼又返回来道：“男主他没走，他立在庭院里头的。”

柳窈疏疏懒懒靠在软枕上等人来给自己上药，语气中毫不在乎：“他想立便随他去，我可不曾强行要他守在外头。”

她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林骁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些，除了那耳后有疤痕的小厮，他到底还有多少眼线。

*

第二日，晨曦初破云霭，日光透过云层下泄，映得庭院中白菊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亦映照着床榻上慵懒的姑娘。

柳窈迎着日头伸了个懒腰起身，好久未曾休息得这样好，她对着铜镜随意绾了个发髻便要出门。

推开门扉，便瞧见连廊上一夜之间多了许多茉莉花，花瓣上头还盛着点点露珠。

她刚摘了朵别在自己发髻处，便听到外头传来敲锣打鼓声声入耳，震得廊下灯笼轻颤。

转头使瞧见赖婆子发髻歪斜地跑过来，额角沁着薄汗，粗喘声里裹着雀跃：“姑娘！镖局的林骁少主带着十里红妆来提亲啦！整条大街的人都涌到咱们府门口了！”

话音未落，外头唢呐声又拔高几分，赖婆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扬着手中的金箔喜帖，在熹微天光里泛着灼目的光。

紧接着，身上缠满了红绸的桃桃提着小花篮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声音中欢呼雀跃道：

“柳姐姐！外头有位大哥哥找你！”

柳窈见桃桃欢喜地将小花篮里的红花儿展示给自己看，不由得心软成一泓泉，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颊道：

“小桃桃快去多拾些花花，柳姐姐给你做百花酥。”

随后柳窈回房披了件海棠红广袖衫便到了朱漆大门处，只见林骁身着一袭藏青织锦直裰，乌发松松束起，英挺剑眉下丹凤眼此刻却盈满温柔，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与周身洒脱不羁的装束相映，倒显出几分笨拙的可爱。

“柳姑娘，”少年喉结滚动，攥着雁颈的手此刻抖得厉害，怀中双雁扑棱棱挣扎，他偏过头不敢看柳窈眼睛：

“柳姑娘，初见是你为我夺来了这泣血剑，自那日起你的身影便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话音刚落，围观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哄笑。卖糖人的老汉笑得颤巍巍，扁担上的风车转得飞快。

林骁看了眼起哄的人群，而后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少年深吸口气，终于转过头直视她：

“柳窈姑娘，嫁给我罢，我带你离开霍府这是非之地，离那风流浪荡子远远的！”

“我们窈窈魅力四射哈哈哈哈哈哈哈！”0520看着林骁准备充分、诚意满满，若不是任务摆在那，它也想跟着起哄了。

“你想嫁不如你来嫁？”柳窈瞧见0520兴奋十足地模样，面不改色地提议道。

0520当即噤了声不敢说话。

林骁先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自己，现在又是上门求娶搞得镇上传得沸沸扬扬，若真说心悦，这位林少主也忒容易动心了罢。

她甚至都不曾下手钓过他就这般情深意重，真当她是傻子呢。

柳窈决心趁此机会一探究竟，她看向林骁期待的目光，只道：

“我如今是霍府中人，林少主提亲还请先向县丞大人下拜帖。”

少女的话在他听来便已是同意了，他想要来拉女子手腕却被躲过，当即道：

“拜帖我已下了，柳姑娘同我一道面见县丞大人罢。”

“好呢。”

柳窈现在十分满分地确定，林骁接近她是为了霍临川，和他爹霍县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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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男二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