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徐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氏问道。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夫人,这儿是乌拉城。”

“哪儿也都得讲究王法,听您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我们不从,他便要强抢?”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你们该知道,我们千总大人脾气不太好。”说到这里,那媒婆还自顾自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你……”

眼看气氛就要紧张起来,一旁的苏姨娘连忙上前安抚道:“徐娘子,莫生气,我家姑娘确实要考虑考虑,再说我家老爷还未回来。”

好不容易见着一个说软话的,媒婆立马对着苏姨娘笑开了脸:“是了,我听说前几日骆老爷生病了,若是二姑娘嫁过去,千总大人怎会让自己的老丈人受苦。”

此话一出,苏姨娘眸色微动,张氏那边却被气地低咳起来。

“玉梧,送客!”

怕两边吵起来,苏姨娘也赶紧安抚媒婆离开。

知道有人动了心,那媒婆也就见好就收。她也不想同这一家人交恶,毕竟这二姑娘今后可是千总夫人:“那行,等你家老爷回来你们商量商量,我过几日再过来。”

这边张氏抓着骆玉珠的手询问:“那陈千总是谁?”

其实除开那两次,骆玉珠还曾见过陈骞一次。

她初到乌拉之际,常邀隔壁林氏的小女儿秋月一同出门,一次在街上恰好遇见陈骞等人打马而过。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行人听声纷纷避让,看着好不威风。

她被林秋月拉着躲在人群后,听着人惊呼好险。

林秋月与她年纪相仿,是个活泼性子,素来喜欢听些八卦趣闻,也十分乐意将这些讲与她听。而在乌拉的八卦趣闻中众人最喜欢谈论的人物之一便是陈骞。

城门悬首便是林秋月同她讲的,当时林秋月怕她不信,还特意将她拉了过去,指着城墙上那几道经风雪洗礼依旧没能褪下的痕迹说,那就是头颅悬挂的地方。

除此之外,那人还有许多其他传闻。

相传他之所以从繁华的霍勒津来到这荒僻且恶名在外的乌拉,便是因为伤了人而被贬谪过来的。

而他来乌拉的第一日,便同王家起了冲突。

王家是乌拉的大族,不仅掌控着乌拉一应官庄,还同朝廷的人颇有渊源,在此地素来有威势。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这人一来便同人起了冲突,第一天就打伤了王家不少家仆,言语更是极尽嚣张。

传闻其人更是嗜杀成性,即使敌方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孩童他也不放过。据说每次剿匪归来时,士兵的长、枪上都挂着密密麻麻的头颅,一连数月在乌拉夜晚的长风中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总而言之陈骞此人,虽已经由匪变官,但性子却还是土匪头子的性子,专横跋扈、残暴好杀。

因此虽然那人解决了乌拉积年之患,但乌拉众人对他是惧怕甚于敬重。

传言虽不可全信,但空穴来风,那人总归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房间内,张氏拉住骆玉珠的手,坚定道:“玉珠,母亲必不会让你嫁。”

寂静狭小的屋内,这句话落地字字清晰,却又带着些许飘渺意味。

“嗯。”骆玉珠轻伏在母亲的膝前点头。

……

媒婆三天两头往骆家跑,很快陈骞向骆玉珠提亲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骆玉珠几次出门都能感受到众人或远或近地打量,而从前对她热切殷勤的林氏也开始躲着她。

乌拉苦寒荒僻,城中仅有两口公井,最近的那一口井距骆家足有一里远。每日清晨,家中都要有俩人去那儿担水。

天光伴着流霞而来,小巷中升起了烟火。

骆玉梧和骆玉珠担着扁担,从院子中出来。因提亲的事,俩人神色都不好,出了院子刚走了几步,就遇上了一群大胡子莽汉,然后扁担和桶就被人夺了去。

“你……你们想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家门之前,如今匪类竟如此猖狂?

好半晌那几个莽汉对着俩姑娘左瞧瞧右瞧瞧,还交头接头说了好一会儿,最终道:“我们去担水,嫂……”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捅了个手肘,那人立马改口道:“两位姑娘回家等吧!”

如此阵仗顷刻便引来了周边邻居的观看,在众人的纷议中骆玉珠白着一张脸同姐姐回了院子。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就看到端端正正的四桶水摆在那儿。

灶房中,骆玉珠正在煎药。苏姨娘将劈好的柴火拾进来,完了将双手放在灶口取暖。从前在府中做姨娘时,这一双手也可算是白璧无瑕,如今上面布满了冻疮和红肿。

“玉珠,你考虑考虑。”

灶膛中树枝燃烧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骆玉珠手中动作不停,保持着沉默。

苏姨娘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你愿意,昨日那媒婆也说了,那人可以给你爹爹寻个轻松的伙计儿,他现在年纪大了,官庄的活他实在干不了。”

“看这样子,我们回江南是没有指望了。若是要在这里长久住下去,我们总要找个依仗。琰哥儿还小,你父亲年纪又已经大了,家中没个得力的男人,可怎么行?再说你母亲的病,须得用药养着。若是从前,多名贵的药我们也不在意,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咱们即使节衣缩食又能撑上多久?如果再碰上个三灾六病,家中哪还有余钱应付。琰哥儿也还要念书,到处都要用钱……”

“还有,那陈千总有多厉害你也知道。他如今摆明了是非你不要,若是你拒绝,那人发了怒,我们今后在乌拉如何住下去,你爹爹在官庄还指不定怎么受人欺负……”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姨娘立马停了话,片刻后骆玉梧走了进来。

骆宾今日又早早从官庄回来了。自陈骞托了媒婆过来求亲,骆宾便时常如此。骆玉珠站在院中,听到父亲母亲房内压低声音的争吵。

拜高踩低,人心从来如此。只是若这门亲事没成,父亲以后在官庄会如何?

不知过了多久,骆宾从屋内走出来,看着在院中洒扫的女儿,心中情绪复杂。前些日子,他沉溺于自己被冤屈的情绪中,忽略了她们许多。可是骆家已至此境地,他不得不为了众人未来考虑。

“爹爹。”

“玉珠,是爹爹无用,对不起你们姐妹。”

……

骆玉珠应了声,婚期就定了下来。

十月初八,宜嫁娶,照媒婆的话来说,是个极好的日子。

这日子骆家起初是不愿意的,虽已决定将女儿嫁过去,可也不想让婚事太过于仓促,但骆玉珠答应了。过了两日,官府就来了消息,让骆宾去府衙报道,说是修地方志处还缺个文书撰写的人,骆大人文学才识俱佳,是个好人选。

骆玉珠听到这话时,正在劈柴。她看着那被一劈两半的柴火,唇角莞尔一笑,是了,既已决定要嫁,那还不如早些,也让她爹爹少受些苦楚。

之后的日子骆玉珠便安心在家待嫁,婚事具体事宜有父母决定,她便只跟着姐姐一同准备着自己的嫁妆。说是准备嫁妆,也不过是缝制些绣品罢了。

苏姨娘说她手上的冻疮太严重,嫁过去夫婿会不喜,让她多休息,故而到她出嫁前一日她也不过绣了个帕子。

骆玉珠应声后,第二日陈骞便带着聘礼上门正式提亲,当时她站在父母身后眉眼低垂,一副温良端庄的模样。父母媒人在场,俩人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后来两人又陆续见过几次,但大多也是这种情况。

唯有一次两人单独见面是在提亲后的第二日,那日她从医馆取了药出来,就听见有人喊她名字,转头就看见陈骞站在门口。

青天白日里,周围行人往来,骆玉珠站在原地,第一次仔细打量起人来。

那人一身紫衣便服,身形看起来有她两个大。两颊唇角下巴处的胡子应当修整过,不似初见时那般杂乱,可依旧显得人凶神恶煞。

骆玉珠开始回忆,那媒婆说这人是那年生人。同时脑海中又浮现关于这人的种种传闻,直到陈骞走到她身侧,骆玉珠都没出声,一副愣生生的模样。

“你贯是这样低头走路?”

骆玉珠忙朝人福了福身子,同时心中责怪自己怎么走了神。以这人的性子,恐怕是对她刚才没看见他而生了不满。她正想着该如何应对这不满,便听那人转了话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俩人并没有说什么话,各自沉默。巷口分别时,陈骞叫住了转身打算离开的骆玉珠。

他望着人,半晌才道:“我过两天要去一趟霍勒津,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骆玉珠闻言愣了愣,随即摇头。

“我不在的时候,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同何文讲,或者同媒婆说也行。”

骆玉珠点头。

“我听说你姐姐和姨娘如今在王家做差,我和王家不对付,你如今同我订了亲,难保王家的人不为难她们,还是不要再去了。”

骆玉珠抬头看了眼人,轻声道:“我回去和姐姐说下。”

“那行,”陈骞将腰间的银钱袋子取下,同手中的盒子一起递给人,“我听闻你母亲身体不好,这盒人参给她补养身体用。这些银钱你拿着,若是看着什么喜欢的就买。”

看着被塞进怀中的东西,骆玉珠顿了顿,点头道谢,好一会儿见人再没有要嘱咐的话了,才转身朝自家院子走去。

手中的盒子和钱袋沉甸甸的,骆玉珠一面想,传言果不虚,他同王家交恶。另一面又觉得,陈骞既来求娶,对她合该是满意的。不论外界传他如何凶狠好杀,对待娘子总该是不同的。

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可惜了,原本这一个月多做些绣品也能赚些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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