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加见依娜来了兴趣,反而不急了,先缓缓落了座,引了口茶,依娜便也坐下。
“公主到底识货,能打造这等物事的,我所知也不过一人。”霍加道。
“也是大师了。”
“哈哈,公主也觉得是能工巧匠,是个大师,恐怕更觉得是个男子。”
依娜听得一脸惊讶:“这话说来,莫非打造物件的女子!”
“真是!”霍加道:“直到我去拜访,才发现,真的是个女子!只不过我看不见她的容貌,用围巾紧紧地裹住了。”
依娜更是敬佩,不禁又把这物件看了一遍。
“我那一去,是彻底失败,她也不看看我出的价格,便一口回绝,说此生不会再做任何小像。”
霍加遥想当时的情景,一脸沧桑:“后来我多方打听,又找她邻居,又找她徒弟,还找周围的店家,总算问出点名堂来。”
“这女子算是继承父亲的衣钵,本来要是家里有个男孩,也便不用难为她,谁料偏偏就这一个女孩,所以不得已,一直做这精致的雕刻。”
“谁知她像是有天赋一般,越做越好,竟短时间就超过了远近的手艺人,倒让前辈们汗颜。”
“于是他家的订单便越来越多,也招了不少的学徒,却偏偏每一个能十足学成如她。很快,连几个国家的皇宫也找她做些精细的饰物。”
依娜听得钦佩:“一个女子,真了不起!”
“可不是!于是她也变得炙手可热,向她家求亲的络绎不绝,不仅有那商贾富户,更有王孙贵胄。只不过那心思各异,有的是真心拜服所以向往,而有的却是想把她那手艺纳入囊中,还有的便是要占先罢了。”
依娜又不禁叹了口气:“倒是可怜。最怕人心难测。”
“是啊。那女子的父亲没了主意,没想到女儿优秀反而带来了麻烦,于是全凭女儿喜欢,让女儿自己做主。”霍加顿了顿:“可你知,那女孩喜欢上了谁?”
“快说快说!”
“只有那女孩最亲近的老婢知道,这女孩子喜欢上了位楼兰的皇子,好像听说是二皇子。”
依娜道:“楼兰,是那已经消逝的楼兰!”不禁一抖。从依娜懂事就听说过楼兰,有人说楼兰当年是个极美极其强大的城市,但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受了天谴,连年大旱,生活艰难,加之王宫兄弟相残、通了外敌,又与西域诸国断交,似乎就在数月间,楼兰就亡了,在那片土地上寸草不生,人畜难存,加之,楼兰史料的记载被最后一任君王损毁,如今楼兰的痕迹就更淡了。
“听说,当年还是楼兰二皇子的那位,有天神一般的俊美,加之温柔典雅,气质非凡,亲自前往向这女子订了个小像,这女子便如痴如醉,钟情了二皇子。”霍加道。
“世间到底是女子多情啊!”依娜谈道。
“我对你,可也是情深义重呢!”霍加忙道,生怕自己被人比下去。
“谁问你了!快说呀,你还没说完!”依娜撇嘴道。
“据说当时这女子做了一个又一个,都不满意,直到做了那第三十九个,方才留下交付了二皇子。在这个打磨的过程中,这女子便更加沉迷对二皇子的痴恋上了,旁的人再入不了她的眼睛,然而她的情意也不敢对外说,所以婚事便迟迟耽搁。”
“唉,也不知那二皇子知不知道!”依娜道。
霍加叹了口气:“我猜想他不会想到吧。据说二皇子做这小像,是为了送给他的心上人。”
依娜只觉心头一酸。
“我当时也如你这般,越听越觉得精彩,就不禁多方遣人打探,如今楼兰的史料毁了,也无从找寻,只是听民间的人说,二皇子这心思也终究落空,他的心上人嫁了她哥哥。”
依娜便是越听越难过,仿佛在经历这些。
“后来,这二皇子心性也变了,娶了匈奴公主,带兵折回楼兰,夺了王位,杀了兄长,却也杀了自己当年的心上人。”
依娜此时一哆嗦:“他为他的爱人做过那么多,如何下得去手!”
霍加皱眉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都是些传闻。”
“唉!”依娜道:“男子的心终究狠过女子,痴情也不过过眼云烟啊!”
霍加忙道:“你可不能这般想我,我和他如何一样,况且不过是野史逸闻,哪能作数!”
依娜微笑道:“你在不在列,现在说了不算。”说时看了看那坠子:“那个工匠女子如何呢?”
“听说,二皇子逼死心上人的时候,那精致的小像坠子也毁了。也不知怎么,这话传到了那工匠女子的耳边,加之当时楼兰一片混乱,城内血流成河,又是严重的旱情,那女子心内难过,发誓终生不嫁,还有就是再不做小像。”
依娜道:“莫说是她,若是我见了,怕也是同样的心痛吧!”
“我知道了这些,也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如今她父亲早已过世,她便指导着弟子们来做饰物,自己时常闭门不出,终日裹着头巾,不让任何人见她的容貌,想来如今她也怕是个百岁老人了。”
“这一生,也是辜负了!”依娜道:“那这坠子看来是出自徒弟之手了?她终于有徒弟可以继承衣钵了?”
“这点连我都惊讶,我之后拜访了数次,每次都是不同的理由来拒绝我,后来我便说,如今我的礼物要有诚意,若不能请动大师为我出力,但求指点我,能把这独一无二的物事给了我最珍爱的人。”霍加望着依娜。
依娜再次低垂了头,却难掩心中的喜悦:“我还真想看看你的作品,若是有,好与不好我都戴着。”
“那大师还真让我试了下,你知道我,舞刀弄剑、骑马射箭都尚可,碰这个小物事,却犯了难,毁了无数的料。”
此话听得依娜不禁笑了出来。
“大师看着我这笨样子,差点骂出来,可一日清晨,她突然皱着眉走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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