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杬被晃了眼，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撇开了视线。

殷燃知不知道他突然释放这种正经的魅力，会让人不知所措啊！

顾泽杬眼神飘忽地窝回椅子里，故作镇定，清了清嗓子：“殷总明白就好。”

之后，顾泽杬没再主动说什么，殷燃也专注于开车。车里安安静静，顾泽杬眼皮越来越沉，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余光瞥见顾泽杬打了个寒颤，殷燃默默将车窗关上，但他估计顾泽杬在睡梦中还是会冷。

然而一路绿灯，没有停下的机会。最后殷燃找了个可以临时停靠的路边，从储物格里拿出毯子给顾泽杬盖上。

要是在他车上感冒了，就是他的责任。已经让顾泽杬生气了，再又生个病，这可太有损他的形象了。

顾泽杬醒来时，稍一动弹，感觉有什么从身上滑落。

他下意识伸手一捏，短绒柔软的触感蹭在掌心。他低下头，看见覆在腿上的灰色毯子。

顾泽杬眨了眨眼，缓缓想起自己是在殷燃车上。

毯子从哪儿来的也就不言而喻。

他将毯子叠了叠：“谢谢殷总。不好意思，我又睡着了。”

殷燃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顾总睡得好，是对我车技的肯定。”

他说得一本正经，顾泽杬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

殷燃却愣了愣。

比起被肯定的车技，让顾泽杬真心实意地笑出来，好像更让他觉得……满足？

来不及探究一闪而过的心情，顾泽杬开车门的动作让殷燃思绪回拢。他连忙喊了一声顾总，然后道：“把我的那份伴手礼也拿去。”

赵总精心挑选的农庄蔬果，殷燃当然也有份。

“嗯？为什么？”顾泽杬回头，“东西都很新鲜，殷总自己留着吃就好了。”

殷燃摇了摇头：“我很少在家吃饭，放坏了浪费。而且商铺的事让顾总不愉快了，就当做我的致歉吧。”

顾泽杬“哦？”了声，勾起嘴角：“殷总这是借花献佛？”

“嗯……”

被顾泽杬这么一点，殷燃也感到了不妥。他沉吟片刻：“之后有机会我再亲自表示歉意。”

顾泽杬对此不置可否，下车去后备箱取出两个篮子。

殷燃心情很好。他知道只要找个合理的理由，顾泽杬会接受他的赠与。毕竟顾泽杬中午把餐桌上的时蔬都吃了一圈，眉眼舒展，显然是很喜欢这些菜色。

顾泽杬拿上篮子，又绕回驾驶座外。殷燃想他大概是要作个别，放下了车窗。

却见顾泽杬俯下身，弯起眼笑道：“亲自致歉就不必了。殷总‘知错能改’，还‘特地’送我回家，这就足够了。”

“特地”二字似乎故意加重了些。

殷燃的笑容僵了僵。

他佯装沉着，尽量面不改色：“应该的。”

看样子，又被顾泽杬看出来，他是临时改了主意要住麓庄……

顾泽杬瞅了瞅方向盘上，殷燃不自觉收紧的手指。他眼睛弯得更深，但没有戳穿，轻快地说了声“殷总再见”。

回到家后，司璟似乎算准了时间，顾泽杬刚进厨房放下两个篮子，手机就响了。

顾泽杬哪能不知道司璟为什么打电话过来，没等那头开口，他就三言两语简单概括了在路上和殷燃的交谈。

“不过你怎么那么着急？”顾泽杬从篮子里挑了个西红柿出来，放下手机打开免提，“催着我问殷燃，还这么快就打电话来。”

司璟：“因为殷燃很反常啊。昨天小苏也说，殷燃周一来找你的时候，他就觉得殷燃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又嘀咕一句：“这么听起来，殷燃确实有大问题。”

顾泽杬开了水龙头洗西红柿，水声掩住了司璟的嘟哝。顾泽杬只听见了前面一句话，长长地“哦——”了一声：“为了小苏啊。”

司璟磕巴一下：“……不，不止是。我自己也想知道啊！”

顾泽杬：“嗯嗯，明白明白。”

一听就很敷衍。司璟无语凝噎。

顾泽杬咬了口西红柿，脆甜微粉，是他喜欢的口感。

然后又看了看两个篮子里的东西，估摸着一会儿收拾出来，能填满冰箱。

顾泽杬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

心情真好。

……

既然殷燃那边的疑团已经解开，接下来就要准备购物中心入驻的一系列流程。他们递交申请时得知首选的铺位已经归殷燃所有，只能退而求其次拿下第二选择。

不过对于这个计划内的发展，顾泽杬没什么不满，反而觉得舒坦。

也并不只有这么一件事要做。旧的客户需要维系，新的客户需要洽商，产品要做新的研发……尽管顾泽杬和司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但桩桩件件都需要他们把关签字，不可能不忙，加班又成了常态。

所幸大部分事宜都进展顺利，不至于应接不暇焦头烂额。

处理完一桌子文件，趁着饭前，司璟总算有功夫打开邮箱过一遍未读内容。他回复了几封重要汇报，狠狠地舒一口气，身体后靠上椅背，按了按酸涨的肩膀。

累死了。

坐着缓了缓，司璟才起身去了餐厅。

推开门，意料之中的，顾泽杬已经在餐桌边了——这段时间虽然很忙，但顾泽杬却不像往常那样忙起来就没了旁的概念，至少在吃饭这件事上他十分积极，绝不会晚一分一秒。

司璟在顾泽杬对面坐下，顺便扫了眼顾泽杬的菜。糖醋里几、酸辣土豆丝，甚至还有一道水煮牛肉。尽管水煮牛肉里几乎看不见红油，估计只有微微微辣，但也足够司璟咂舌了。

“你最近口味是不是变得太多了？”司璟忍不住道，“酸的甜的辣的，被我传染了？”

顾泽杬刚夹起一块糖醋里几的手顿了下：“好像是啊。”

司璟不说，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似乎从某一天开始，他突然觉得清淡菜系略显寡淡了，想尝点儿滋味丰富的食物。

顾泽杬把糖醋里几送进嘴里。他嘱咐了厨师做得偏酸一点，入口的感觉很舒服：“可能是太辛苦了，需要味道重些的提神吧。”

隔着桌子都能闻到少许酸味，司璟感觉舌头微微一麻。

他不是很能赞同顾泽杬的说法，毕竟以前不是没有过更忙的时候，也没见顾泽杬的喜好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过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可能顾泽杬就是突然发觉了其他口味的好吧。

反正不伤身就行。

吃完饭，两个人没有午休，而是直接到了楼下，上车前往城南购物中心。

施工队已经进场装修一周多了，他们俩到现在都还没去过现场，趁今天有一点空余时间，过去看看情况。

一进商场，丁零当啷的动静充斥着耳朵，基本上租出去的铺面都在动工了。但尽管各家都罩了防尘布，还是肉眼可见的尘土飞扬。

顾泽杬紧了紧口罩，和司璟走进自家店面。

机械的噪声一瞬间尖锐了几倍，尘垢也明显厚重许多。

顾泽杬突然感觉胃部轻轻抽动，头也有点晕。

他站在了门口，没有再往里去。司璟注意到他的停滞，正想问怎么了，施工队长发现了两人，迎上前来：“顾总、司总，下午好！现在里面灰大，我先给二位汇报下进程吧。”

司璟瞄了眼顾泽杬，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点了点头：“行。”

里面忽地响起一阵电钻音，顾泽杬下意识寻着声去，看见一片灰蒙蒙的颗粒从钻头溅射而出。

顾泽杬皱起眉，嗓子一阵发紧，身体似乎越发不适起来。

待施工队长汇报完毕，顾泽杬嘱咐道：“一定要让工人们做好各方面防护，用具不够就及时申请，记住安全和健康第一。”

“明白！”

口罩好像太紧实了，顾泽杬有点憋闷。他拍了拍司璟的肩膀，表示自己出去透透气，然后便朝着商场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泽杬觉得商场里的空气比刚才来时更浑浊了。明明口罩都捂得他快要喘不过气，尘味和油漆味还是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

顾泽杬加快脚步出了大门。

阳光照射到脸上的同时，他飞快地摘下口罩。

乍然呼吸到新鲜空气，反而不适应了一般，喉咙刹那间痒了起来。没等大脑反应，顾泽杬已经捂着嘴，剧烈咳嗽了好一会儿。

“咳、唔——”

也不知是不是因此牵连，他的胃里也再度开始翻腾不休，咳嗽几乎变成了干呕。

正难受得缓不过劲时，一瓶矿泉水被递到了眼前：“顾总，还好吗？”

顾泽杬抬起头。他咳得太厉害，眸中浮了一层水雾，视线模糊。

饶是如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英俊的脸：“殷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