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芝倩，某种程度上我觉得她有些像是解柯的一个对照组。”
苏凌将页面翻到梁芝倩出场的地方，看向此刻正在说话的女孩，这个角色的饰演者，李昕柠。
她声音并不大，一接收到所有人的目光，脸立刻红温了起来，像一只骤然被打开的蚌，仿佛下一刻就会连连摆手缩回去。
“可以跟我说说你觉得哪里像是对照吗？”
李昕柠的手刚摇了个起势就停在了原地，望向苏凌，他的目光很平和真诚，也闪烁着兴奋好奇——一天下来大家也都习惯了，每一次他觉得点子新奇开始思维碰撞时都是这样的。
他的气质实在是太有亲和感了，没有任何嘲笑讽刺与高高在上的意味，没有任何存在于“阳刚”男人身上的排挤与强横，干净温暖，以至于李昕柠自然而然地忘记了刚才的窘迫，顺理成章地说了下去。
“出身，资质，经历，性格。可能有些像是洗白，但我觉得，她是很喜欢和解柯他们同行的时光的，只是造化弄人，她没有机会，或许即使有也可能抓不住。”李昕柠忽而有些小小的难过，像是为梁芝倩有些许心酸。
作为创作者，催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角度，虽然试镜时就觉得她的反差感不错，有一点青涩却很有灵气，但现在可以再将这个腼腆社恐的女生记一记了。
苏凌点了点头，忽而问道：“那你觉得她是反派吗？”
这是近些年对于演员来说很敏感的一个话题，李昕柠在听到的那一刻心脏就砰砰跳了起来，与苏凌的目光对上却又平息了下来。
那目光像是一片宽广包容的海面，她有一瞬间感觉这是窗明几净的教室，春日正好，鸟语花香，温柔稳重的教授穿着白色衬衫站在讲台上娓娓道来，询问她的看法。
他有一种无性别的包容感，能带着人走出心理障碍。
“我……没什么，没什么想说的，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她声如蚊蚋，第一句之后就没人能听清了。所有人一脸懵圈，苏凌顺着她的余光瞥去，在桌子旁看到了记录相机，大概是导演和编剧为了复盘设置的。
“雷导，可以把相机暂时关一下吗？我有些热，一会儿想换一下衣服，这就别记录了，给我留点面子可以吗？”
这话题是怎么跳跃的？大多数人一头雾水，温和明看了眼苏凌的手，没发觉自己眉头已经皱紧了。雷导和催编却已经不约而同地按上了开关键，手还撞到了一起。
“嘶，”催编疼得呲牙咧嘴的，十分怀疑这位雷导骨头是钢筋做的，“好了，之前花絮素材也拍够了。”
苏凌对她双手合十表达了下感谢，转向李昕柠：“不好意思，刚才我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李昕柠眼睛一热，在剧组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我个人认为对于梁芝倩，不能用简单的是否反派来定义。
对于很多角色来说，她是魔头，但我相信对于很多角色来说，她也是救赎。她真心实意之时从来不假，铁石心肠时也不见手软。
对于她自己来说，或许善恶观也很混沌吧，随心而为，只是在遇到解柯他们之后，也会有些许改变吧。”
提到解柯，她忽然有一个念头，也就问了出来：“苏老师，解柯会认为梁芝倩是反派吗？”
等到围读结束，已经是晚上六点了。苏凌慢吞吞地收拾好剧本，这才发现旁边温和明和羽绒服拉锁较了半天劲，大概是烦了，索性直接两手一摊，站起来走拉风酷帅风格了。
“苏老师？”
工作人员在对面收拾一些道具，苏凌这才发现除了他们两个，李昕柠还没走。
“嗯，有什么事吗？”
“我其实是苏老师小四届的学妹，首都舞蹈学院的，我可以叫你学长吗？”
那一瞬间苏凌脸上似乎划过了些许情绪，温和明分不清楚，只是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他们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还只是陌生人。
除了早上在地下室无人知晓的一个小时，现在想来甚至有些云山雾罩，他和自己说的话甚至没有和李昕柠交流得多。
“你也知道，我在大一就退学了，也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算首舞的人。”那些不分明的情绪如同薄雾般渗入了苏凌的每一寸肌理，似乎无影无踪，无碍于苏凌的温和，却又似乎笼上了一层朦胧与神秘。
不知道怎的，温和明觉得自己并不很喜欢这种朦胧，里面藏着一些他看不懂但很不舒服的情绪。
于是他不由分说，一把将自己的胳膊挂在了苏凌肩上，吊儿郎当的：“姑娘，学不学长的，别加塞啊，解柯可早被邵亘锦预订习武时间了，想认亲请预约哦。”
这人火热的体温不由分说地流了过来，苏凌本来想给人家姑娘缓和一下气氛，来自生理上的骤然回暖却愣是让他没说出话来。
所幸李昕柠倒也没有很在意温和明莫名其妙的一点攻击性，只是看着苏凌，格外骄傲地说道：“怎么不算？现在学院里还挂着学长获得荷花杯特等奖的照片，这就是学长作为首舞代表参赛拿到的荣誉。学长你现在的舞台也依旧是我们的榜样！”
女孩子轻快的脚步仿佛还带着一阵来自大学青春的风，苏凌有些失神，就被温和明拐着走出了房间。
在两人的鞋第三次撞到一起时，苏凌终于发觉了这个实在不很雅观的姿势，哭笑不得：“温老师其实可以放开我的。”
“放开你？”温和明嗤笑一声，“让你装绅士被冻死吗？”
自己好像没有告诉过温和明怕冷的事情，苏凌的疑惑都要溢出来了，不过虽然走路不方便，这种暖和也确实让人没有意志力挣脱：“温老师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他又不瞎。
温和明冷哼一声，“你说自己热的时候那手都快冻成僵尸青了，之后还真作死换了件薄衫，我头一次看见这么不怕死的，好奇。
你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自虐的癖好，那小丫头是救过你命吗，让你这么贴心？”
这位话虽冲，但实际上没什么攻击性，苏凌用人家的体温取暖手短，好脾气地回答道：“李昕柠有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这很好，很有潜力和生命力。
她之前演过一个戏，曾经因为采访时一句对角色理解的无心之言遭受到了网暴，所以会有心理阴影。
那些指责其实大部分断章取义，如果因为这种阴影一直扼杀她对于角色的理解与表达欲，那对于她的天赋与灵气实在太可惜了。
我随口说上一句，也谈不上贴心。”
“没想到苏老师这么关心剧组同事，连这等事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这种八面玲珑的人通常可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也不会是什么专注深研的人。
他家公司那些资深研究员一个个恨不得泡死在实验室里，对于其他人类视若无睹；就算是那些无病呻吟的艺术家，也一个个孤傲得很，哪来的外星时间了解八卦。
苏凌对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已经完全适应，好脾气地无奈道：“之前在综艺，我去更衣室的时候，有两个人以为那里没人，一起疯狂吃瓜。我如果那会儿出来，还是不大礼貌，只好听完了全程。”
行吧，那耳听八方这一项待定。从小到大，温和明见过能够称得上好人的都没有几个，包括他自己也不是，至多比不择手段多了合法合规。他的疑惑再一次强烈地浮上心头，这个世上真的有这种几乎能够称得上圣人的人吗？
“到了。”
“啊？”温和明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怀里的人轻轻巧巧地脱身出去，用完就扔，真是好没良心。
“谢谢温老师的热度，晚上七点半到十二点，我在排练厅，温老师可以随时去找我。”
好吧，倒也不算纯没良心。
钟巧珩不在，倒也很正常，估计是有什么事。温和明想了想，索性拨通了一个号码。
“乔哥，队里兄弟们都好吗？”
温和明懒懒散散的，声音中是和朋友贱的熟稔笑意，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嗨，我这儿也好，娱圈最近风平浪静的，我都快真大火了。先庆祝一波，技侦一直想要的那设备，你们向上申请购入吧，我报销。还有，给兄弟们订了餐，都辛苦了啊。”
对面一连串合不拢嘴的杠铃笑声，大气谢谢一时间灌满了温和明的耳朵。
“自家人见外了，有什么好谢的？”温和明啧了一声：“那这样吧，帮我找一下技侦郑工，我遇到个人，觉得他可能有点犯罪倾向，但不知道他叫什么。我把描述发给你，请郑工画一下，查查他。”
“是，我们不可能侵犯公民**的，就是留意一下，我感觉他可能不大稳定，也许有过案底，留意一下而已。好嘞，谢谢乔哥了。”
他将自己快僵了的假笑收回，又一次忍不住想起早上苏凌那凛冽锋锐的模样，竟然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惊鸿一瞥这一形容。
是真实还是幻象？那个被他摁在地上的家伙到底是谁，能让苏凌流露出这样的一面？
“回来了？饿了吧，让他们马上送餐上来吧。”钟巧珩全副妆容，拎着包踩着一双皮靴携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温和明一看这位姐的气场，心底就有了数：“从酒局刚回来？”
钟巧珩横了他一眼，凌厉的眼线下更显气势：“老板当撒手掌柜，我不去等着公司喝西北风还是老板您乖乖回家接受温总制裁？”
温和明理亏，十分有眼色地给功臣添了杯热茶，做小伏低：“钟总格局，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您辛苦了。”
呵呵，这些油嘴滑舌坐享其成的男人，钟巧珩懒得理他。
“珩姐，你知不知道李昕柠？”
小苏：剧本围读真舒爽，开心，羡慕新同事的体温，真暖和。
小温：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上线看到一个可爱姑娘的新年祝福，开心，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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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良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