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解决的相处问题处理好了，本来就又都算得上是自家人，就是再生疏也生疏不到哪去。除了本来就很自在，边瞧着热闹看戏边快活的当着这个中间调和剂的叶倾檀以外，另外几个人之间也免去了之前较为生分的客套，闲谈起来的语气都多出来几分熟稔。

再办起事来陆決可就没那么小心谨慎了，好歹阵法也是他的本命学科，又不是要他破阵或者当场造阵，虽说这个灵境与之前出的几个小灵境相比确实不大简单，但是这可是自己的拿手领域，多花点时间，肯定是能理清楚这个阵法的路数的。

因为好奇坐在旁边看陆決嘴上念叨着什么，在地上用灵力写写画画，同时从他的储物袋里不断的往外面掏东西出来。

像什么推算的法器，罗盘什么的，那是一应俱全，沈忆瑄甚至看到了一个普普通通半点灵气没有，听说是凡人才会用的算盘，还有好多沈忆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就瞪的更大了，活像是只刚出生好奇心极重的幼崽。

这个比喻是叶倾檀看着沈忆瑄的趴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盯着陆決推算时，用有点调侃的语句偷偷在后面和沈书寒说的。

要是真当着小祖宗的面说，怕是小姑娘当场就跳起来和他闹了。

沈书寒也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努力在观察陆決的手法，听叶倾檀在笑话沈忆瑄，本来是不赞同的侧过头想发表一下看法，劝说叶倾檀两句，让他也多扩展一下自身技能的。

结果沈书寒刚分出视线扭头看向叶倾檀时，看到的就是他眼睛里亮闪闪的，格外柔和的，几乎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的笑意。

那个笑不像是他嘴上说的那样嘲笑着沈忆瑄没见识，反倒温和的有些过度，就如同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的温水那样，将人给浸泡了进去。

沈书寒犹豫的张了下嘴，他顺着叶倾檀的眼睛望向好奇的围着陆決这问一句那问一句的沈忆瑄，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一点他这位表现的不太靠谱，实际上却比他人要通透许多的师兄的一点小秘密。

而沈书寒选择替叶倾檀保守这个秘密。

每个人都会有数不清的小秘密，而他师兄的秘密似乎在这之中也是格外的多。现在这些秘密的一角展现在了沈书寒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封上不小心打开的盖子，假装自己从来没有窥探带过盒子里的物体。

可能叶倾檀意识到了什么，也可能他什么都没感应到。

因为沈书寒始终没有回话，也没有对他的话发表意见，叶倾檀停顿了片刻，用疑惑的眼神望向身边的沈书寒。

“他拿出来的道具数量非常可观，每一个学阵法的人在演练时都会这样？”

从沈书寒口中吐露出来是疑问和先前叶倾檀的话语可谓是牛头不对马嘴，其中没有丝毫关联，听上去更像是僵硬的转移话题。

不过叶倾檀没有因为这个另外起头的生硬话题感到奇怪，他很顺畅的接着这个问句往下说。

“也不是。我听说阵法推演时使用的道具越多，操作难度越大，代表对方的水平要更加娴熟。”

明白的点点头，沈书寒和叶倾檀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气氛很奇怪，这和他们平常那种非常和谐的安静不同，这回的沉默让空气的流转缓慢停滞，各自装载了不同心思的两个人同步的选择了闭上嘴，用寂静来取代谈话。他们站在一旁，默然的看着运作多个法器算阵眼位置的陆決和他旁边好奇心和精力都格外旺盛的沈忆瑄。

往常沈忆瑄对于她师兄之间不寻常的举动和偶尔的变化总是非常敏感，可能是因为从下一起长大，也可能是因为女孩子天生的察觉能力，她就像是自发的掌握了如何辨认那两个人情绪的变动。

可是这会她的心神全都关注在陆決身边漂浮的或摆在地上的法器身上，它们的灵力波动以一个节奏缓慢的流动，却又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轨迹，这让沈忆瑄感到无比惊奇。

渐渐的，这些法器一同运转，在不知是何材质的坚硬地面上勾画出一个完整的图像。

“师兄，倾檀！快来看快来看，有东西浮现出来了！”

因为她关注陆決推演时注意力太过集中，所以等她兴奋的直起身子朝沈书寒和叶倾檀两个人跑过去，拉着他们的袖子就打算往这边走时，她才注意到两人间奇妙的氛围。

“你们怎么了？”

按理说他们几个人隔的也不远，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趁她和陆決不注意在旁边吵了一架，但是现在这个宛如冷战的气氛就很值得深思了。

沈忆瑄用审视的目光在沈书寒和叶倾檀的身上依次扫过。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和书寒好着呢。”

被沈忆瑄拉着衣服上下打量了一番，听到她发问，叶倾檀意识到他刚刚可能是有点反应过度，导致他自己心中的惶恐不自觉被他放了出来。

叶倾檀从沈忆瑄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服，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近，他重新在脸上挂起其他人熟悉的微笑。

瞥了一眼叶倾檀的小动作，沈书寒没有多说什么，他拍了拍沈忆瑄的脑袋，示意她松开拉着他衣服的手，侧身绕过沈忆瑄走到陆決旁边，把空间留给了沈忆瑄和叶倾檀两个人。

沈忆瑄确实对情绪的感知有种非比寻常的天赋，这个天赋在熟悉的人身上更是敏锐，她看着叶倾檀嘴角的笑容，眉头忍不住皱到了一起。

“你又说谎。”沈忆瑄背起手，摆出副严肃问审的样子，绕着叶倾檀走了一个小圈，眼睛紧紧的盯着叶倾檀的反应，“你肯定又偷偷和师兄两个人在旁边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

“忆瑄，这回真是你想多了，我们没说什么。”

“不可能，你绝对有，别想着骗过我！”

陆決操纵着多个法器同时运转，以他能办到的最高效功率帮助另外三个人找所谓的阵眼，他的手一刻不停的变换着手型，通了灵力的法器上也不断根据他的指令变化。

余光瞅见自己身旁从好奇宝宝沈忆瑄换了个人，陆決找着空隙抬头看了一眼站到自己边上的沈书寒。

视线在沈书寒和几步路远的地方叽里咕噜说些什么的叶倾檀和沈忆瑄身上一一走过，瞧见叶倾檀脸上细微的表情，陆決了然的撇撇嘴，又低下头，专心算自己的阵法去了。

“你知道倾檀在想什么？”

令陆決比较意外的是，沈书寒居然会主动和自己搭话。

听沈书寒话中的意思，陆決对自己心里的猜想越发肯定，但是他不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所以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沈书寒的问题，而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看样子檀哥终于翻车了。”

一直关注着陆決回答的沈书寒细细品了一下陆決状似不在乎的神态和他说出口的话，沈书寒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和叶倾檀发小情深自幼一起长大，但是陆決明显对叶倾檀的许多事情都分外了解。

也不是说他对叶倾檀有什么超越友情亲情的想法，就是想到自己明明和人相处的时间应该是最长的，却直到现在才能在别人的肯定下确认自己以往模糊的压在心中的猜测，不免还是有些感慨。

“也不能说翻车吧，只是以前我不敢往那方面猜，如今有你的肯定，我倒是确信了。”

陆決停下手中掐法决指挥法器运作的动作，他抬起头，与沈书寒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丝淡淡的无奈。

这可不得了，陆決都快顾不上手里还在推算的法阵了，他忍不住做作的吸了吸鼻子，含情脉脉的看向沈书寒。

“师弟，我真的没想到，我原本一人苦苦吞咽在喉咙里的倾诉，这埋藏多年的苦楚，居然最后是与你分担。我原先想着，那个与我同甘共苦的倒霉蛋无论是谁，都不会是你的，世事难料啊。”

这话虽然是作了点，但是陆決讲的时候情深意切，丰富无比的语调，还是让沈书寒不禁产生了一点共鸣。

一时之间，原先还保持着普通点头之交情谊的陆決和沈书寒两人，在共同的秘密的催化下，竟都是将对方在心中的地位上抬了一点。

现在可是能算作关系尚可的朋友了。

等叶倾檀好不容易把该敏锐不该敏锐时都分外敏锐的沈忆瑄给哄好，选了个还不算那么离谱，半真半假的理由糊弄过去这场盘问，再假装无事发生，借口以正事为重，拉着沈忆瑄过到沈书寒这边，就发现沈书寒和陆決之间已经莫名其妙熟悉了起来，两个人此刻正随意的闲聊着。

一向懒的不行，连直属师弟都懒得教导的陆決此刻正眉飞色舞的和沈书寒讲解他的专业知识。

而他那位有自闭潜质，格外封闭内心，很少主动与人攀谈的师弟，正有来有回的出声和人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