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送门出来,玄冥回到了最开始他布下法阵的地方,眼前的场面比他预想的还要混乱。之前的比武招亲已经出了结果,可是最关键的新娘子却不见了,现在新娘子的家里可谓是乱了套,派出了全体人员寻找新娘的踪迹。
很可惜最开始这就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真正的新娘早就跑掉了,留下来的玄冥也只是为了达成目的临时扮演一下,他们不可能找到新娘的。
“是小姐的婚服!等等,男人?”
有卫兵注意到角落里诡异出现的玄冥,刚准备大声呼叫其他护卫,他的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两下,然后他就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说起来这衣服完全没派上用场啊。”
被人提醒一句玄冥才像是想起自己身上华丽的新娘服,他低头扯了扯对新娘来说正好,对他来说有点略短的裙摆。
注意到房间里巨大的等身镜,玄冥眨巴眨巴眼睛,站在房间的正中央,转了个圈。
看着镜子里随着风速扬起的红色裙摆,看着如鲜花般盛开的亮眼红色,玄冥停在原地,撇撇嘴,抬手去解身上繁杂的配饰。
“没意思。”
衣服顺着肩膀向下滑落,被水打湿后变重的裙摆很快扯着坠到地上,堆积在一起的红色像在水里晕开的彩墨那般,在镜子里波折晃荡。
“还不是很想回去呢,玩点什么好呢?”
玄冥重新换上他自己的衣服,略微沉思了片刻,突然弯起眉眼露出笑容。
随着风吹起窗帘摆动,镜子里只剩下了地上鲜红的新娘服。
季语聆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气的肺都快炸了的那种。
“那个死渣男,之前讲的那么情深意切,什么不是为了我家的权势地位,什么只是爱我这个人,结果一听说我要私奔跑的比谁都快,气死我了。”
她躲在一个破旧茅草房的后面,手上一边不停的折断树枝泄愤,嘴里还不停骂骂咧咧。
目前她正处于躲避季家追兵同时进行旅(流)行(浪)中。
虽说被渣男骗了感情,但季语聆也不准备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跟什么比武招亲的胜者结婚。
实不相瞒,大小姐从小就看不上那些一个二个虎背熊腰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的老大粗,偏偏她爹就欣赏这种能武耐打的壮汉,搞得她越发叛逆,审美日渐倾向文弱书生类型。
简单来说季语聆喜欢长得好看,白白嫩嫩的小白脸类型。
事已至此,回去是肯定不可能回去的,既然要叛逆,那就叛逆到底。
季语聆心里暗自捏了捏拳头,猛地用劲把自己手上的一捆树枝全部给折断了。
硬要说的话,季语聆非常不服气的理由可能还有一个,那就是真要单论干架,这周边一块地区还没哪个打的赢她,凭啥要她出嫁。
“这块石头不错。”
季语聆刚坚定跑路决心还没有一分钟,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人给轻轻捏住,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而她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的季语聆迅速转过身退出好几步远,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耳朵上刚刚被触碰的耳饰,眼睛瞪得圆圆的,惊慌的去打量突然从她身后出现的那个人。
玄冥保持着手臂停在半空中的悬空姿势,朝季语聆招招手。
“是你?!”
面对玄冥,季语聆的态度非常微妙,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太妙,各种言辞以及行动也显示出他的怪异,但是吧,就情感而言,她能够像现在这样顺利逃跑也是多亏了玄冥帮忙,平心而论玄冥也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这就导致季语聆有点犹豫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这个人。
“我猜你现在应该很缺一个人来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有什么企图!”
季语聆又往后退出好几步,她靠着巷子的墙壁,双手护住胸部,眼睛里透着谨慎,活像个被人盯上的黄花大闺女。
被她这个问题一问,玄冥迟疑了一下,他点点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该给出怎样的回答,却马上就放弃继续思考,朝季语聆一摊手。
“我做事情不需要理由。”玄冥一步步慢慢靠近缩在角落里的季语聆,就像戏耍猎物的大猫那样慢条斯理,又带着股优雅从容,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只鲜艳盛开的大红色花朵,他伸手把花别在季语聆的耳朵旁边,“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艳丽的红色花朵与美丽的女孩分外相衬,在花瓣的边缘,隐约能看见闪烁暗淡光芒的雾气。
“好吧好吧,你说的都有道理,反正我确实需要帮助。”
没办法那就接受结果,向来心很大且格外随性的季语聆敷衍的应下玄冥的话,点点头马上同意了玄冥的提案。
摸着自己耳朵边上触感有些飘忽的花朵,季语聆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看你就不像一般人,少说也是个仙人,怎么就对凡人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玄冥感兴趣的并不是“凡人”,但他没有纠正季语聆这个说法,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没有说话。
突破玄冥留在他自己房间的幻境花费了鹤鸣不少的时间。
事实上玄冥留了这么一个幻境来困他,有大半的可能是打算直接取他的性命,实际体验过后鹤鸣更加确认了这点。
幻境的完成量高的惊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时兴起随意做出来的玩闹东西,而且对他发动的攻击多半也是招招致命,完全不像只是想困住他一会。
鹤鸣和玄冥属于同类互斥,虽然鹤鸣一直没有明确承认,也从来不肯定玄冥的说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鹤鸣早就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概念,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发觉。
他只感受到了玄冥对他强烈的恶意,却还没彻底理解自己内部对玄冥深刻的否定。
当然,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挖掘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糟糕。”
鹤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如果说玄冥因为青岚的封印解除抛下了计划直接离开,那么当初因为鹤鸣阻止玄冥才罢手的事情岂不是——
鹤鸣用劲推开房门,以最快的速度向大院深处冲了过去。
最终,他停在一个上了层层锁链的房间门口。
由灵力构成的蓝色锁链还尽职尽责的挂在上面,鹤鸣绘制好的限制符咒也还没有消失。
看样子玄冥似乎没有来过这边。
不过也不能排除玄冥在没有动门上限制的情况下直接处理了屋内的“那个”,鹤鸣还是无法放心,他慢慢把手放到了门上印着的符咒处。
从玄冥闹出的事件以来,从把这扇门封住以来,这几百年间,鹤鸣没有一次推开过这扇门。意外的,他这时感受到一股不可明说的紧张感。
如同在剜开伤口,注视自己的罪孽。深不见底的粘液从伤口的边缘冒出,空气就像数不胜数的盐粒,它们不断涌入创口之中,让他的疼痛重新鲜明起来。
鹤鸣缓缓吐出一口气,门上的蓝色锁链应声碎裂,符咒一点点散开变成金色的颗粒,回归灵力本身。
鹤鸣推开了这扇门。
里面无数与门上相同的蓝色锁链和层层叠叠几乎乱到看不清的法阵彰显了布置者对此的重视和紧张。
在法阵的阵眼中,一名女子抱着乐器坐在中央。
注意到大门的响动,女子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鹤鸣。
“有事?”
“山音。”看到人完好无损的坐在房间内,鹤鸣稍微松了口气,“还好,看样子他没来你这边。”
鹤鸣本想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过仔细想了想,这句话在他的嘴里绕了一圈,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由他来说这句话,恐怕对山音而言,无异于最大的笑话。
面对鹤鸣的关心,山音冷哼一声,低着头拨动手里已经破烂不堪的乐器,松软的弦早就发不出正常的音调,原本美丽的音色更是再也听不出一丝一毫。
“何必这么惺惺作态,你是来恶心我的吗?”
“青岚回来了。”
听到鹤鸣这句话,山音摆弄乐器的手停了下来,她的手指尖开始发颤,呼吸也开始加重,她原本灰败的眼睛里重新散发出光彩。
山音抬起头,直视鹤鸣的眼睛,她的语气因为激动变得有些不稳,但她的眼睛里却多出了被这几百年所消磨掉的生机。
“你说真的?”
“真的。”
鹤鸣点点头,再次肯定了一遍自己的话,与露出笑容的山音不同,鹤鸣低垂下脑袋避开山音的视线,捏着拳头,手指甲用劲陷进自己的手掌中。
“对,他回来了。”
鹤鸣小声重复了那句话,声音微小的只在他的嘴唇边开合,不像是为了说给山音听,更像是他在自己说给自己听。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回来了。
他亲手关起来的人回来了。
在象征“过去”的山音面前,鹤鸣突然就很想干脆自我了断。
山音没有注意到鹤鸣的失态,她很快又低下头去捏着琴弦把玩,只不过这回她的状态显而易见变得好了许多,甚至还在嘴里哼着轻松的小曲。
“就算他回来了又怎么样,反正你也不会放我出去。”
明明嘴上这么说,可山音的笑意几乎传到了声音的每一处缝隙里,明晃晃的告诉别人,她现在心情很好。
“我可以让你出去。”
“什么?”
鹤鸣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山音再次抬起头。
“只要你不逃跑。”鹤鸣手上解除法术和法阵禁制的动作说明了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当然我也会做出保险来防止你逃跑。”
直觉告诉山音鹤鸣现在的举动很反常,不如说已经到达了异常的阶段,似乎在她没注意到的短短一瞬间里做下了什么决断那样。
即便有问题,山音也不会拒绝鹤鸣的这个要求,无论怎么样,她也要尽快出去这个房间。
只要能出去,她就有机会。
无论逃跑,还是想办法和青岚取得联系,无论什么,她都会拥有机会。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