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宝石山庄酒店（34）

“等会，那边好像有个熟人，等一下，我去看看。”

初安然转移叶曾年注意力，只是不远处那雾蒙蒙的山有些迟疑地说道。

熟人？那是没有的。

只不过他很好奇，关于诅咒之源的物品上到底写了什么？

这张纸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而且，纸张放在袖口，终究是不安全的。说不准一直阻碍他的人就想办法把这张纸从他身边弄走，神不知，鬼不觉。

等会想看都没机会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初安然还是明白的，他决定先看看再说。

叶曾年虽说有些奇怪，但二人毕竟没有熟络到这个地步，他也明白这一切有可能是什么推脱，但他选择尊重。

“好。”叶曾年点头。

“快去快回。别逗留太久，很危险的。”

初安然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中的纸团，一层薄汗覆在脖颈上，被刚刚的风一吹，直发凉，他抿着唇，小声回应。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这句话不是多余，他总感觉叶曾年知道什么，也在提醒着他什么。

但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不过初安然一向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他默默将这一点记了下来。

刚刚叶曾年的话有两个关键点。

“逗留”以及“危险”。

很难说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是否是因为逗留才产生的危险？现在还很难确定。

初安然稍微走远了些，回头眺望半晌，确定了已经脱离了叶曾年的视线，才放松了下来。

那种如影随形的视线，那种监视感也随之消失。

叶曾年也没有再要跟上来的意思，只是安静的注视着，甚至还意味深长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是知道什么吗？

……

“祂需要依靠主要人物的视线，来进行监视，但这些人物本身就具有意识。”

熟悉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属于魅影的，听着语气很平静，

但总让人安心。

像是对他心中的话做出回应，初安然很清楚，自己刚刚明明没有把话说出去。

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便回应道。

“你怎么知道？”

魅影不说话了，初安然才反应过来，魅影说自己不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所以现在所做的一切一定是偷偷进行。

自己这一番行为无异于大声密谋。

初安然默默闭上了嘴，五官也随之柔和，洒上一片碎金，安心地抬眼看向不存在的同行者。

“交易。”

魅影一向言简意赅。

初安然向四周看了看，

旁边稀稀疏疏屹立着几棵高大的树，不知是什么品种，但四周总会有淡淡的草木清新。

虽说没有林子那边的树多，但是这几棵树却格外的高大威武，像是巨人一样屹立在天地之间。

“那你是……偷偷来的吗？”

初安然不自觉的紧张了，肉眼可见的声音稍稍变小。

另一头的魅影怔住，没想到初安然如此在意，随之而来的是弯眼一笑。

“对呀，来找你了。”

“嘘，记得保密。”

魅影心情很好。

初安然闻言也不由得露出轻松笑容，朝着虚空走出一个拉勾的手势，微微弯头。

“好哦，哥哥。这是我们的秘密。”

就这么静静的良久，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绿叶一直郁葱，光辉普照。他们彼此相信，一如既往。

灿金色的薄光洒在少年的睫羽上，温和美满，像是刚醒的梦。

令人恍惚…

半晌后，魅影才浅笑着开口。

“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比如说……真相？”

他是带着答案来寻求过程。

“不了，”

初安然扬起唇角，露出一抹自信昂扬的笑容，他俏皮地拿起口袋中一直攥得紧巴巴的纸团摇了摇，有些得意鲜活。

“我觉得玩场游戏，也挺有意思。更何况，哥哥……”

初安然早有预料，放缓声音。

“你也不会告诉我的，对吧？”

魅影陷入沉默，但是隐隐还是能听到那略带轻佻意味的笑声。

初安然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是紧接着补充。

“你应该现在还跟祂有约定，不能反悔，不出意外，现在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会受到祂的监视。在你们的约定没有完成之前。”

“聪明。”

初安然把攥在手心中的纸团小心翼翼地打开，展开在眼前。

“一起看？你原来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不？”

“不知道。”

魅影的声音清晰的从脑海中传来，初安然轻轻应了一声，便打开。

只是……纸团延展开的一瞬间，其中的无数文字，包括整张纸，猛然间夺窜而出，口袋也开始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要逃脱出掌控，夺窜而出。

骤然间，原本安安静静躺在手中的纸团已经化为一串数据流，变成一片白色余烬散在四周。

刹那间，

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交融，不断远逝，周遭的一切都在交叠重合，像是千万个图案的剪影。

四周是破旧的世界，漫天的尘沙，

未建成的漆黑高耸苍穹，总是一片破败，一片荒芜。

初安然的心猛地揪一下，害怕的近乎颤抖，但依旧面不改色。

随着一阵风，才勉强归功于平静。

初安然心有灵犀似的，从口袋里马上拿出亮晶晶的糖罐，又数了数。

多了一颗……

这颗糖表面上和周围的没什么两样，但是总能看出其与众不同，也算是一种直觉。

初安然垂眼，看着在手中滴溜溜转的糖果，又抬头淡淡道。

“…怎么办？线索没了。”

“线索不就在这吗？”

魅影一如既往平静语气开口，似乎完全没有对这种事有意外，或者说，在他眼中，则是另外一个场景。

的确，从魅影那个角度看。

这颗糖还是那张纸的模样，只不过纸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像是蜿蜒的水滴。

初安然拿着糖端详了半晌，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只是微微叹息，这好端端的线索，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呢？

说不蒙，

那是假的。

现在糖也没了，线索也没了，没思路的情况下，也只能回去找叶曾年了。

“冷的话，你可以跑一跑。”

初安然在凛冽的寒风中小跑着，微微喘着气，冒着白烟，本来冰凉的体温也微微回暖。

叶曾年依旧微微笑着，在他们刚刚分别的地方默默等待，好像低头翻腾着石头旁的什么东西。

看到初安然冲他小跑过来，便顺着跑来的方向抬眼望去，落上一层冰霜的睫毛微微抬起，笑得很柔和。

“朋友找到没有啊？”

初安然不动声色，也报之以李，回道。

“没有呢，应该是看错了。啊，对了，你在找什么呀？刚刚已经看你蹲在地上半天了，不会偷偷窝藏什么吧？”

说到这，初安然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想套取情报，这点从来都不加掩饰。

而且他也清楚，眼前这人不是普通的NPC，叶曾年很清楚自己是抱着目的来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聪明人之间的默契，从来不需要语言来说出来。

他们互相都没有揭穿，只是配合着对方完成这一出近乎荒诞的闹剧。

或许，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只是在等待，等他一个人到来。

将所有真相揭开……

“喏，就石头而已，刚刚看到几只小蚂蚁，就寻思用石头给他们搭个窝。”

叶曾年摊开手，里面明晃晃落着几块尖锐的石子。

小石子顶端的锋芒，棱角分明，灰扑扑的，但能明显看出来，的确是普通石头。

初安然蹲下来，看着叶曾年刚刚蹲着的地方。如果他猜的没错，应该有叶曾年想要留给他的线索。

果不其然，泥土上有板板正正的刻痕，在湿润松散的泥土中。

很淡很浅，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发现不到。

初安然抬起眼，带着说不清的复杂，看向眼前，这个眉眼依旧活泼的守望者。

对。

守望者……

一个等待了许久的人。

“救救我们……”

短短四个字，仅仅四个字。

却显得格外深刻木讷，几乎像尖锐的爪子刺进心脏，将他的全部的心薅出来，肝肠俱断。

几乎烙印在眼前这人骨子里最深刻的一句话，让他不由向眼前这个少年求助，他无法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

他甚至没法发出自己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的一切一切都不由自己掌握。

叶曾年走过漫长岁月，等待了许久，曾经也迎来过无数迷失方向的人停留此处。

停留在过去，停留在锚点。

好似东去南来的候鸟，

每一个都执着于离开这里，每一个都仿佛枉费心机，却又无时不刻充斥着绝望。

这里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千千万万的过去，不切实际的虚影停留在原地，只留着空怀的，已经近乎麻木模糊最后的执念。

他们仍在不断求救。

“救救我，解放我……”“待在轮回太久了，让我解脱吧。”“我不想待在这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救救我…救救我们。”

无数凄厉的血色身影嘶嚎着，挣扎着想从这看似平静的地狱中挣脱，从这无数无形的枷锁中解放。

这里哪里是什么天堂？

那里又有什么美好？

这是恶魔的栖息地，罪恶之源。

“救救我吧，救世主。”

眼前这人在心中轻轻低语，而他的执念，被另一颗剧烈跳动，鲜活热烈的心脏所接收。

初安然心中不由得一阵绞痛。

他们在这等待了多久？

五年，十年，50年，又或者一辈子？

他们有亲人朋友，有想拥抱的爱人，确实连离开都没了选择，死亡都是一种奢望。

多么可笑，可悲啊。

……

再次抬眼，他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握紧了手中的糖罐。

以及……

耳边默默的鼓励祝福，轻昵的低语。

以及……另一个时空的挚爱。

他失去了很多，但拥有的更多。

“好。”

他用眼神传递着这个讯息。

初安然能够明显看到眼前这个机械化的青年，忽的带上一抹人性的情绪，眼睛也变亮了，如初绽放的太阳。

……

我不是你们的救世主，

但我愿意尝试拯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