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院，校长办公室。

夜蛾正道刚结束了通话，转头看向办公室里的另一人。

西装革履的男子——也就是七海建人，他说道：“……是咒术高层打来的？”

夜蛾正道用手指揉了揉眉穴，“不是。”

缓了一会儿，他吐了一口气说道：“是学生家长打来的。”

七海建人感到惊讶的挑了挑眉。

咒术高专，是所培养特殊人才的学院。所招收学生的方式主要分两种，家系入学和招募推荐。但无论是家系入学的学生，还是由民间招募入学的，几乎都不会出现有家长打电话专门给孩子请假的情况。

毕竟咒术师是个与咒灵打交道的高危职业，出现过于正常的行为反倒显得不太正常了。

也大概是因为咒术师的体质都非与常人，病假可是弱者的表现，而其他假也不太可能会请，除非……只有一种可能最可能。

七海建人的语气立刻变得肃正，“发生了什么事吗？”

突发咒灵事件？学生意外身亡？还是请求救援？

但结果都不是。

“请的是病假。”夜蛾正道语气无奈的说道：“说是那孩子感冒发烧了。”

“那学生的名字是？”

夜蛾正道：“折木时。”

七海建人对这个姓氏有所耳闻。

特咒药的提供商，折木家。

只要是咒术师，就必然知晓的一种特殊辅助战斗药物。

特咒药分为三类，第一类红色药丸，服用后可以增强人体细胞的再生能力，相当于阉割版的反转术式。

第二类蓝色药丸，服用后可以短时间内让咒术师自身的咒力获得强力增福，相当于战斗时给自身叠加了法暴法抗双重buff。

第三类则是黑色药丸，是喂给咒灵吃的，相当于给怪套上毒环，产生持续掉血的效果，但具体效果未知且随机；根据使用者的反馈，吃下去的咒灵会有概率出现呕吐恶心爆体等现象，至于轻重程度则是与药丸的生产日期有关，生产日期越新，咒灵直接爆体的概率越大。

特咒药的出现，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咒术界。毕竟成日与死神打交道的咒术师，哪个不希望在战斗时能够增强实力，给自己多一层生命保障？

在命悬一线的时候，一点点增益辅助或许就能够扭转生死局面。

而每年都会提供一定量特咒药给高专的折木家，成为了夜蛾校长无法得罪的势力之一。

所以无论是为了在外执行任务的普通咒术师，还是为了高层那边的施压。

夜蛾校长也不能够拒绝折木家的要求。

要不然……

夜蛾正道皱眉：“那孩子其实没有什么战斗力。”

根据折木家提供的信息，他们家的时少爷不会任何咒式，咒力低微，勉强能看得见咒灵的存在，所以不能让时少爷参与战斗。

他们家的少爷想要成为的咒术师属于辅助后勤人员，他会为战斗中的咒术师免费提供品质最优级的特咒药，因此咒术师要时刻以他的生命安全为优先。

简单来说，他们家少爷什么也不会，磕着碰着伤着都不行，可能还会有点小任性，但你们必须得保护好他。

“可能这孩子唯一特别的点就是很招咒灵喜欢，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为什么，但至少他要是不小心被咒灵抓住，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死。”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到时候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折木家的人交代了。

夜蛾正道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为什么要让这位金贵的少爷上战场啊：）

他完全可以给对方爷安排一个待在学院内部的后勤学位什么的。

七海建人提了提眼镜，正言厉色道：“所以说，资本家就是狗屎！”

夜蛾正道再叹一口气。

罢了。

夜蛾正道转眼看向七海，说道：“七海，你是真的确定，要重新回来当咒术师了吗？”

七海建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

无论是在哪里，关系户一般都不怎么受人待见。虽然咒术师这种特殊职业是特例，但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仅靠家族关系混进来的家伙，依旧不招人喜欢。

毕竟没有咒术师会喜欢拖后腿的家伙。

而被视作‘废物花瓶’的折木时，此时正在西东京市华丽的迷路中。

“不是吧宿主你该不会连手机地图导航都看不懂吗！！”

“前方一百米右转直走，对！不是！啊啊啊那是左转！标志性建筑物是拉面馆，错了错了！那是披萨的告示牌，可恶！直走是从红绿灯路口！不是十字路口啊啊啊！你又错了！”

系统被这家伙的路痴属性主机气得快要冒烟了。

但这其实不能够全怪他，毕竟上辈子死宅属性的折木时从未出过远门，也从未接触过智能地图导航，所以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方向感竟能够这么差。

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他就能够迷路好几次。

可恶啊，折木时万万没有想到，那对阴险的折木夫妇竟然给他下了药。

如果不是系统的任务提示音，他可能真的就要昏迷一整天了。

但等他赶到高专门口的集合点时，还是晚了一步，伊地知已经载着虎杖他们去往英集少管所了。

方圆半径五百米内的居民已经被清场，所以他打的车只能抵达设施的外围。

“阿、阿秋！”折木时吸了吸鼻子，这天怎么还下起雨了。

「窗口」的人把他带到了一处，伊地知在那里，旁边的医务抬架上正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是……发生什么了？虎杖和伏黑呢？”

伊地知用沉重的语气说道：“还在设施里，伏黑君说要在那等虎杖君。”

折木时皱眉，心里对系统说道：

“系统，帮我查看一下支线任务进度。”

“支线任务失败了，咒灵已经被祓除。”

还是没赶上吗……

“……总之，我现在得先把受伤的钉崎送进医院，然后再通知高专那边派遣一级以上的咒术师进行救援。在这期间，等下，折木君你要去哪里？”

伊地知一把抓住了金发少年的胳膊。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找虎杖他们。”

“折木同学，现场情况很可能非常危险……”

伊地知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说道：“你就算在那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甚至还可能会给他们添乱……

“知道了。”

“那就好，不过高专那边可能也挤不出人手，不然也不至于让几个一年级生去处理，唉，我只能尽量……欸？”伊地知看着身边已然无金发少年的身影，神情呆了呆，镜片倾斜下滑，“折木同学人呢？”

「窗口」的人说：“好像……往少管所的方向跑了……”

————

在十几分钟前，这里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战斗。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大地上，雨水浇灌后，粉毛少年的躯体已经没有生息，气绝身亡。

“那小子毫不犹豫的利用了我，这是他要付出的代价。”有着诡异花纹的东西占据了粉毛少年的身体，‘他’咧着嘴，语气充满扭曲的恶意与愉悦。

究竟是什么代价？

惨痛的代价。

虎杖悠仁死了。

————

骗人的吧。

淅沥沥，雨水打湿了粉毛少年的脸庞，以往那个傻里傻气的笑脸再也看不见了。

将他干净的身躯翻过一面，胸口处留下了一个黑色的血洞，心房处的脏器不见了。

心脏，被那只手活生生地掏了出来。

伏黑惠狼狈地蹲坐在雨地上，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的动静，他沉默地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步地朝这里跑来。

骗人的吧。

主角怎么会死呢？

“虎杖那笨蛋呢？”

“……”

伏黑惠低头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粉毛少年尸体，表情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天光被浓重的乌云遮挡，暗的不见五指，全世界都很安静，那种安静好似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感。

死一般的沉寂。

金发少年慢慢地走到虎杖的尸体面前，看到那空洞洞的心房先是呆住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像机械人一样慢慢地蹲下身。

他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

他尝试着将红色的药丸一粒一粒地塞进虎杖的嘴里。

“来不及了。”

伏黑惠闭上眼，语气平静道：“已经来不及了……”

心脏被两面宿傩掏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这个时候，全高专医术最好的医疗人员家入小姐在这里也来不及了。

抖颤的药丸被按在虎杖的齿闭合间，甚至都塞不进去。

“够了，虎杖他已经死了。”

伏黑惠睁开眼，他用无比清晰的声线宣布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少年的手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圆滚滚的药丸从中滑落。

砸进了积水潭，溅起了轻微的水花。

红色的物质在水中溶解，像未成熟的受精蛋里纠缠的血丝。

一片死寂。

良久。

少年站起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用尽量平稳的声线，“什么啊，已经死了啊。”

靴子踩在了积水潭，污水溅在了他的裤腿上。

“切，那群咒术高层真是丢人。”

“面对特级咒灵，竟然落魄到只能派遣几个一年级学生来处理的地步。”

“烂橘子，废物，没用的老东西们。”

听着少年的话，伏黑惠垂着头，一声不吭。

少年死死地盯着虎杖的脸，语气任性不满道，“喂喂？所以你这个笨蛋就这样子认输了吗？谁允许你的？居然敢擅自的死掉？”

“太没用了，只是打个咒灵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惨状。”

“不对，你这混蛋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想看我难过的样子？哈，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难过。”

“你的计划落空了，我才不会因为笨蛋的死而有任何难过呢。”

“…………”

死一般的寂静。

身后突然出现‘咚’的一声，是重物下落的声音。

折木时转过头，就发现伏黑惠因咒力透支过度而晕倒在了地。

“系统，我什么时候会被遣送离开世界？”，折木时将伏黑惠扶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建筑物边，他询问起脑海里的系统。

而系统也被这个世界的一系列阴间剧情走向看傻眼了，主角都死了这接下来还要怎么玩？

它卡壳了几秒后，“等下，我去查看一下后台。”

“宿主，主线任务失败倒计时还有三天。”

“这是不是说明……”系统小心翼翼地说道：“也许主角还可以抢救一下？”

折木时将视线投向虎杖的尸体，他沉默了一下，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什么，他都不希望虎杖就这么死掉。

如果他能够早点赶到现场，

如果他能够和主角团一起进入那个设施里，

也许，也许能够避免这场悲剧也说不定？

伊地知的话仿佛还在脑海中回荡：

“你就算在那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甚至还可能会给他们添乱。”

折木时用冰凉的雨水拍了拍脸，深吸了一口气，可恶。

“我还没允许你死，听到没有？”

浑身湿透的金发少年跪坐在雨地上，大腿枕膝着对方的头部。

对着已经没有气息的男生，继续固执地自说自话道：“竟然敢无视我的话，这个仇我已经记下了！”

“应该是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烦死了，总之等你醒来，就给我切腹谢罪向我赔罪吧可恶混蛋。”

他一边咕咕哝哝发泄不满，一边对照着虎杖胸口前的血洞，用匕首比划着、寻找着心脏的形状。

‘噗呲’

金发少年用手捂住嘴里溢出的大量鲜血。

“唔。”

紧接着捧着一团湿热的、正在剧烈鼓动的心脏，将它放进了虎杖的胸口处。

他的双手掌心朝内，对着那处被重新装满的心房。

繁复古老的花纹浮现在他的手上，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顺着往上爬满了整条胳膊，此时金发少年眼角下的泪痣正在发烫，像雪地里的一点红梅，炽热而又艳丽。

他的眼神变得清冷而又空寂，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古老而诡异的宗教仪式一般。

反转术式「涅槃」

天空的雨点越来越密，砸在金发少年的头发上，顺着额骨滑落到脸部，眼睫毛结满了水珠，一滴又一滴，像被雨打焉了的霜花。

鲜血在积水潭中晕染开来。

————

真人闲云信步地走在冷清的街上。方圆百里的居民都被疏散到了别处，这里静得连野猫的声音都没有，它偶尔走走，偶尔停下来四处张望，带着如同稚童般对这个陌生的新世界的好奇之心。

漫无目的，脸上挂着惬意舒适的微笑，靠双脚来感受这片土地的气息。

走了好一会儿，它离开了这条街道，拐进了巷子里，直到走到了尽头。

跃过尽头那面墙，继续走。

直到目光触及不远处的一座路灯，再往前，一个步伐虚弱、摇摇晃晃的身影，真人那双异瞳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正式停住了脚步。

在少年那具破败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向前倒下之际，它伸手及时扶住了他。

少年的脑袋微微靠在真人的肩膀上，真人垂眸，盯着少年那张精致苍白的脸蛋，自言自语道：“不是不让你去吗。”

真人的手轻轻地拨开少年被雨水打湿的前发，露出干净白皙的额头。

真人弯了弯眼睛，说道：

“——真是不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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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献给怪物的祭品美少年（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