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大捷,河清海晏的盛世即将开启。
睿王殿下这回真要大富大贵了。
不管是朝堂的折子,还是民间的呼声,都在拥立他为太子,可是皇帝仿佛在练龟息功,依旧憋着不出声。
我屁股还没好齐全,一瘸一拐地去见了长公主。
再开门时,长公主身着翟衣凤冠,带着国公府全家还有我,一起面见圣上。
待得该来的人都到齐了,我朝皇帝重重磕头,请皇帝允许众人前往先皇后的椒房宫。
皇帝脸色瞬间阴沉,问我理由。
“先皇后并不是身体衰竭而亡,而是中了毒。”
我话音一落,满堂寂静。太后脸色骤变,看来我猜的没错。
当然,凡事要讲证据,原封不动的椒房宫反倒成为最好的物证。
这么多年过去了,屋中的香气还残留着,杀人于无形的毒气如同看不见的薄纱,幽幽地笼罩在每一件器具之上。
甚至富贵给我的那只玉簪上都有。
那是先皇后的遗物,她生前最爱的一只簪,是心爱的男人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她日日佩戴,却不知那极微量的毒就悄悄沉淀在了她用过的物品中。
若不是我对毒实在太敏感太熟悉,太医院最好的御医都验不出这些隐患。
可惜没有现代科学技术的检测,光凭这些死物还是证明不了什么。
太后也如此狡辩,我啧一声,提醒老太太,我在您宫里呆过啊。
抄了这么久的佛经,她的香闻得我头晕欲吐,可在她一次次制香的时候,我也渐渐测出了她的本事。
确实是高手,但还是不如我,而且她有个习惯,自己研制出的新香定要留一些作纪念。
看着她自以为是的表情,我垂下眼帘。害死先皇后是她的得意之笔,她定会沾沾自喜地留下自己的杰作。
当时都查不出来,她更不怕以后被人察觉,可偏偏,她自以为是地将我拿捏在宫中敲打,简直是把匕首亲自塞进我手里。
我向皇帝请示,我能在太后宫中找出给先皇后用过的毒香。
皇帝脸色黑沉如水,一言不发。
镇国长公主掷地有声地敲响手中的龙头拐杖,这是太祖所赐,如同尚方宝剑,上可监国,下可定乱。
太后脸色惨白,但是阻止不了长公主搜宫。
我轻易就找到了那些香,果然如我所料,保存完好。还顺便搜到其他各种功效的香料,下毒的,滑胎的,催情的,应有尽有。
太医就算一时半会儿测不出先皇后用过的香,但至少那些害人的香料是一眼分辨得出的。
我竹筒倒豆子,又将寿诞上我与小郡主被人下药的事和盘托出,有帮我的宫女太监为人证,那天没燃完的被偷存起来的催情香为物证。
皇帝与太后一家皆是脸色铁青。
我知道刀还是没捅到皇帝最痛的地方。
他不会为了死人为难活人,更不会为了外人为难自己人。
我继续磕了个头,面色肃容道:“还有睿王殿下,也曾被太后下过毒。”
富贵在我身边一起跪下,我们相视一眼,他面色平静,只黑眸中蕴着波涛,我冲他鼓励地点点头。
这真相只有他来说,皇帝才会信。
李昊明是个出色的嫡长子。
太傅和先皇后将他教导得极好,龙章凤姿,聪慧过人,品行又纯良端正。
他的存在,衬得其他几位皇子如歪瓜裂枣。
虽然他也是太后的孙子,可是亲不过太后自己侄女生的。
睿王登高位,她最多是修身养性的皇祖母,但是裕王做皇帝,是她母家从此跃为世族之首,可以把持朝政。
这诱惑实在太大!
“母后,睿儿也是您的亲孙啊!”皇帝盯着自己亲娘终于灰败了神色。
太后软了身子,一行浊泪留下:“本宫没想害昊儿,只是,只是让他身子虚些,不要那样精进好学。”
“可是皇祖母,您留在孙儿体内的腌臜之物让我日日忍受着寒毒发作、胸痹如绞之痛。”
富贵淡淡说完,皇帝与太后身形皆是剧烈一颤。
“父皇,我当年之所以一意孤行去找太傅,不是因为与您赌气,而是为了活命。继续留在宫里,我自知不死也残,所以我赌了一把,看外祖父能不能救我。”
皇帝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张不了口。
这时世子在我另一边也一撩袍子跪下,磕头道:“皇上圣明,臣奏请大理寺查处睿王殿下在宫外遭到的多次暗杀,此次回京途中殿下几番死里逃生,若不是秦晔和秦昭兄妹性命相助,恐怕殿下与我早就回不来了。”
说罢,他呈上物证,皆是收集下来的裕王指使母家部曲暗杀睿王的证据。
皇帝看着供词,手抖得不成样子。
“父皇,您不要听信谗言,他们是在设计陷害我!”
裕王一脸惊恐地膝行到皇帝脚边,心虚不已地瞄那证词。
“皇上,睿王殿下胸口上还有杀手留下的剑伤,再深半厘就会伤到心肺,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皇上不信的话,请看殿下身上的伤口便知。”
我朝富贵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脱衣服卖个惨。
当然,伤没那么严重,虽然划得很长看起来骇人,但当时只伤到皮肉。
可是这位置拿来卖惨效果好啊!
我见富贵不动,急得亲手扯他衣服。富贵倒也不抗拒,一脸顺从地被我扒开了胸口。
皇帝一看到亲儿子左胸上赫然醒目的伤疤,蜈蚣一般贯穿在心脏上,顿时红了眼眶。
“我的儿!”
他踉跄地冲富贵伸出手,将他扶起,含泪抚那道伤口。
我知道,他终于痛到了。
“定是先皇后在天有灵,才保佑殿下此次死里逃生。”
我又轻轻地将刀子插得更深。
皇帝以手掩面抽起肩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终于露出了普通人痛苦时该有的样子。
短短一个时辰,改变了宫里很多人的命运。
镇国长公主有监国之责,皇帝无德都能换,更不要说手上沾了许多条性命的太后。
当年她一个小官之女,相貌平平,圣眷不浓,却能成为宫斗冠军,自然手段是厉害的。
但是损了阴德换来的,后代子孙果然也没福气享受。
太后被送去了太庙念佛。
贵妃被收走了代掌凤印。
裕王被迁到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富贵重新回宫,这次终于入主东宫。
天理昭昭,因果报应,倒也不是个笑话。
我拍拍屁股,也该走了。
走的那天风和日丽,我同往常一样和王家女眷开开心心地吃了早点。
去厨房吩咐好今日要煲的汤和待煮的茶,还有王夫人喜欢的山药软糕和小郡主爱吃的雪梨甜羹,都煨上小火温着。
现在国公府放心让我出门了,就是有人跟着,十有**还是世子爷。
他一如既往昭昭、昭昭地叫个不停,这次我很有耐心地应着,还送他一瓶川贝枇杷润喉糖。
免费的,瞧我对他多好。
世子陪着我回了秦府,我去看了我娘。
她那心心念念的儿子到底没保住,自己身子也折损了。
她对我抹着眼泪,没问我好不好,絮絮说着的还是老爷最近来她屋里少了,还新收个姨娘,模样与她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我没说什么,把这些年存的银票留给她,起身告辞。
她讪讪地把银票塞进袖口,说给我沏杯茶,我说不用了,以后你照顾好自己。
我那便宜爹知道世子送我来,急着要见我俩,大概是要提结亲的事,我拉着狗子赶紧跑了。
狗子被我牵着很开心,张着嘴傻笑个不停,反过来一把牵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大而滚烫,我似被一团炭火拢着,冬日里竟不觉得冷。
有点留恋这份温暖,我没有抽开手,狗子高兴地尾巴狂摇,如果屁股上有根尾巴的话。
我又去见了二哥。
二哥自己赁了间院子住,他如今忙得很,是太子最得力的随侍,今日休沐也不得休息。
我给他留了个补养的方子,嘱咐他切不可操劳过度,免得陈疾再犯,他笑着答应,亲手给我沏了茶,把寻得的好茶全都打包让我带走。
“昭昭爱喝的话,二哥以后再给你买。”
我娘不知道我爱喝茶,但是二哥一直放在心上,搜罗到一点好东西就要送我。
我笑着捧怀里,嘴甜地夸二哥真好。
“昭昭,我以后也给你买顶好的茶。”狗子探过身朝我急切表示。
“世子爷也好。”我也夸他一下。
他摇着尾巴跟我来到富贵曾经的睿王府。
富贵说最近感染了风寒,请我看一下,他特地出宫,在这里等我。
待要跨进门槛,狗子拉住我的手,眼巴巴地看着我说:“昭昭,我心悦你。”
在人家家门口说这话,怪不好意思的。
我瞪他一眼,小声道:“闭嘴。”
我怀疑富贵有千里耳顺风眼,但凡我和狗子之间有啥互动,他隔着宫墙都能知道。
我一脸正经地给太子殿下行个礼,动作不甚标准,心意到就行了。
他今天脸色确实不太好看,明明看我时眸子里有笑意,等扫到狗子时,眼刀就凉森森地,好像在学我翻白眼。
我权当没看到,凝神静气给他号脉。
啧,脉象挺好的呀,小伙子身体不错。
我给他开个疏肝解郁、安神养心的方子,顺便给他灌输一下劳逸结合、作息正常的重要性,以及太卷会过劳死的悲剧。
“昭昭的牵挂,我记在心中。”富贵看我的眼神有点含情脉脉,狗子在一旁急得干瞪眼。
今晚有灯会,尊贵的太子殿下不肯回宫,非要同我们一起去看灯。
还能怎么办,我只好被两个男人夹在当中一起上街。
灯会上年轻的男女都戴着面具,大胆的还牵着手,我自掏腰包,给富贵和狗子都买了个面具。
一个白面玉龙王,一个黑面关战神。
非常符合他俩的形象。
我自然是戴最美的仙女面具啦,没办法,不管die几次,我还是不忘初心,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美少女。
河川上放起灿烂绚丽的烟火,我兴奋地跑去看。月华如水中,火树银花齐绽,坠下流星似雨,我悄悄在心中许个愿。
不知怎的,身旁两人似乎感应到了,一温一热,我的两只手都被悄悄牵在掌中。
我们谁也没说话,并立着静静看那烟花绽放。
夜空燃到最美时,我摇了摇两人的手说:“你们谁去给我买盏花灯,看完了烟花去放河灯祈福。”
“昭昭,我给你买。”他俩异口同声。
我盈盈一笑:“好,等你们哦,谁的花灯好看,就放谁的。”
两个男人眼睛亮亮地走了。
我望了一会儿他俩的背影,挥手和身边的一对小情侣打招呼,请他俩将我的信转交给方才两位公子。
“仙女姐姐,你要去哪?”
“我要回天上去啦。”
我转过身,隐没于茫茫人海之中,手心里捏着两支莹润无暇的簪子。
牵手时,他们将簪子塞进我手中,都反手拢得紧紧地,生怕我还回去。
面具里突然下起雨来,说好了不再为男人掉眼泪,可我还是没出息地哭了。
智者不入爱河。
可我很笨,一谈恋爱,总是吃尽苦头,甚至送掉小命。
上辈子实在疼怕了,这辈子请原谅我做个胆小鬼吧。
胆小鬼还骗了你们的簪子,呜呜,我真是个会说谎的坏女人。
这回应该会讨厌我了吧。
从此山高水长,只愿诸君安好。
两个傻瓜,以后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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