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4点多了，等余以萧她们卸完妆，找到白轶的时候天都有些亮了。白轶问：“要我送你们回宿舍吗？”

车上，小五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榆树、艾琳更是刚坐上座位就闭上了眼睛。

余以萧：“不了，我们在车上睡一会就行。中午还要集合去节目组安排的宿舍。”

“榆树、艾琳好办，她们的行李都在酒店。”白轶问道：“你和小五？”

小五插话：“一一说了，她打个车给我们送过来。”

“那行。”白轶也没有再执意送她们回宿舍。

看着其他人都要睡着了，白轶示意余以萧跟他到车外面。通宵整完，还要时刻注意仪态、表情管理，余以萧也感到极其疲惫，她靠在车身上，听到白轶问她：“感觉怎么样？”

余以萧沉吟：“很强。”

白轶凝视着她。

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格子、林珍茵，还有cici、vivi的舞台，她们以极端自信的姿态走向舞台，每个动作都无可挑剔，用实力证明了她们为何是导师心目中的最佳女团成员。还有其他很多选手，她们的舞台或元气，或性感，或可爱，或帅气，展现出了不同的美。

“强的人很多。导师的评价也很专业。”余以萧补充道。

“你可以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白轶道：“你今天看到的有些舞台练习生们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你能在两周内把我教给你的歌练好，肯定也能合格地完成接下去的舞台。”

余以萧沉默片刻，才道：“仅仅是合格是不够的。”

白轶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原本的他长相就俊雅至极，这会他的笑容更是如清风拂面，把余以萧的瞌睡虫都卷走了。白轶意味深长道：“看到你这么有斗志，我很欣慰。”

“舞台自然是要尽力做到最好的。”白轶道：“不过《美少女练习生》不仅仅是个选拔综合实力最出色练习生的节目，它更是个粉丝投票自己最喜欢的练习生的节目。”

“可是粉丝……我没有粉丝啊？”余以萧的高中是以纪律严苛闻名的，同学的成绩也大多很好，但就是这样，她也知道她们班里有好几个女生在偷偷追星。

她有任同桌就跟她说过，“学习学不下去了，感觉撑到极限了，只要刷刷他的视频，看到他也这么努力，就会很受感动，也不觉得现在的日子难熬了。哪怕看到他的张海报，都会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余以萧想象不出来，她会这样喜欢一个明星，或者有一个人会这样喜欢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其他人会成为她的依靠，就连最亲近的母亲也会有更重要的东西，也会温柔地希望她离开家，其他人怎么可能成为她的支撑呢？而这样的她，又怎么成为其他人的光呢？

“我以前在JBJ的时候，公司会给我们每个练习生设置很多点，让粉丝慢慢发现、发掘。粉丝们会觉得她们越来越了解自己的爱豆，进而喜欢上。对重点培养的练习生，还会有一套非常完整的人设包装。我们其实很早以前就给你们做了些准备。不过，小五的性格……”白轶叹了口气，道：“她根本演不来。”

“倒是小四，已经解约的那个，我们这里也有套原本给她准备的方案。有些方面，你们还是挺像的。我在当初的那份方案上做了些修改。白轶再次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了个档案袋，“刚刚才完成，你有时间可以看一下。在节目里或许能用上。”

余以萧接过档案袋，打开，超出她预想的厚厚的一沓纸，她大致翻看了下——原本的方案是电脑打印的，至少有1/3的内容被白轶划掉，并在旁边空白的地方做了批注，有很多甚至背面都写得密密麻麻，足见做方案的人的用心。

档案袋很沉，余以萧的心也沉甸甸的。

余以萧对上白轶温和的表情，还有他眼底的青影，已经到了唇边的话，也变得艰难起来。昨夜，在她们时刻注意仪态、全神贯注录制节目的时候，也有人为她们殚精竭虑。

“我不介意为了节目效果做出些改变、去表演……”余以萧迟疑着，“但如果这样做的目的，是利用一些人的爱、真心，让她们变成‘我’的粉丝，我可能没有办法完成它。”

余以萧把视线移开，不敢去看白轶的表情。

即使这样，她也能感受到白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这让她倍感压力。她自觉刚才的行为有些有些不知好歹，把好心当做驴肝肺，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其它委婉的说辞了。

“其实之前我也有些犹豫，毕竟我在人设包装上不算专业。你本身的性格也很好，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观众，未必不能圈粉。”白轶倒是出乎她意料的宽容。

余以萧顿觉松了口气。

“那这份资料，你要不要带去节目，说不定用得上？”白轶问道，“再过几个星期，你的想法也可能改变。”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余以萧把资料重新装回档案袋里，把它重新递回给白轶，“如果我连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我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这上面的人是我。”

白轶重新拿回档案袋，对她安抚地笑了笑，让她不要有压力，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以萧，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坚定地往这条路上走下去吧。”

……

顾泽走进火狐CEO办公室的时候，顾澈正在看上个季度的报表。

顾泽也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坐到了长桌对面的老板椅上，悠哉地转了个圈。

顾澈注意到弟弟来了，他放下报表，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还像个小孩子。我听节目组的导演说，你去现场看了？感觉怎么样？有好苗子吗？”顾泽以前也做过练习生，这个节目最早的方案也是他们一起做的，顾澈还是很相信他的眼光的。

顾泽撇了撇嘴，道：“比我想象得好很多。”

顾澈：“是个好消息。”

顾泽也问起了正事，“spring春那边怎么样了？”

现在国内的视频平台呈四方割据之势，有四家视频网站是流媒体界公认的头部平台，分别是白熊视频、海豚视频、spring春视频、橙子视频。他们也经常被观众戏称为白台、蓝台、绿台、橙台。

近几年，这四个平台除了不断地购买版权，也开始尝试制作自制剧、自制综艺。而《Dream99》就是海豚视频今夏主推的综艺，节目刚开播就反响热烈。更关键的是，节目特有的观众给练习生投票、决定练习生晋级的模式，使海豚视频的会员转化率非常高。

国内视频网站进行会员制还不到5年，才培养了很少部分观众的正版观念。

可就是这部分观众，他们大多也不会同时购买几家视频网站的会员，只要购买一家，最多两家视频网站的会员，就足够满足他们90%以上的观影需求了。

所以，这两年四大平台不计成本地收购优质剧集，甚至常常溢价，打得两败俱伤，也不过是为了抢占更多的市场份额。

海豚视频对《Dream99》轰炸式的宣传自然躲不过其它竞争对手的眼睛，甚至橙子视频也跟风策划了档男团选秀节目。因为追星的粉丝大多是女性，男团吸引关注、圈死忠粉比女团要容易得多。在《Dream99》初露峥嵘的同时，橙子视频开的招商会也赚得盆满钵满。

已经落后的spring春视频和白熊视频自然傻眼了。他们一面火急火燎地开始策划自己的选秀节目，一面也试图另辟蹊径，他们盯上了火狐短视频已经完成了前期准备工作的节目《美少女练习生》。

顾澈把份会议记录递给弟弟。

顾泽以前也是学商科的，回国后也帮着顾澈处理过不少事务，很快就浏览完了会议记录。他吹了声口哨，“价格给得不错，但他们要独家发行？从我们手上买断节目？”

“是的。”顾澈道：“而且他们还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了选手的经纪公司。”

spring春视频对《美少女练习生》的价值评估很高，因为顾泽之前在海外做过练习生，在当地积累了不少人脉。他们兄弟背靠古信集团，不差钱，为了制作节目，直接从海外聘请了团队，从舞台的编舞、服化道，到摄影，后期制作，全是业内顶配。

现在他们差的就是宣发了。

spring春视频就能很好地补足这块的不足。

可惜spring春视频的提议与顾澈他们最初的设想背道而驰了。他们是想把《美少女练习生》做成精品，给火狐短视频引流。还有些私人的原因，让他们在女团这片蓝海被关注前，市场普遍不看好的情况下，这样不计成本地投入。

总之，他们是绝对不能接受节目被其它平台买断的。

顾泽语带嘲讽，道：“那些目光短浅的经纪公司是不是对导演组施压了？”

“大多数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顾澈倒是对他们的做法非常理解，“一边是我们，名不经传，没有过大热综艺的制作经验；一边是spring春，流媒体界的巨头，光平台自带的观众就不是我们可以比拟的。”

“他们能有什么筹码？”顾泽立刻就想到了，“他们不会要挟要他们的练习生退赛吧？”

顾澈沉默不语。

顾泽明白了，“理他们做什么。”

顾泽对这种纸老虎的威胁极不在意。

这次来参加节目的练习生除了魅力文化的cici、vivi姐妹，未来文化的艾琳在微博上有100万出头的粉丝，其他人微博粉丝都不超过15万，都素得没边了。cici、vivi常年各种小成本网剧打酱油，艾琳虽然是大主播，但并没有多少死忠粉。

在《美少女练习生》这档节目小道消息满天飞，还多是利好的情况下，就是赶这些练习生走，她们经纪公司都不会愿意的，更何况主动退赛。

“其实也算是件好事。”顾澈跟顾泽都有副好相貌，特别是遗传自他们母亲的那双桃花眼，只是顾澈性格沉稳，笑起来温和迷人。

顾澈却像是只偷吃了奶酪的、高傲的狐狸。

顾澈很少因为竞争对手不按规矩办事动怒，他处事四平八稳，却不乏机智，化劣势为优势。spring春视频想联合经纪公司给他们施压，他们却通过这个消息，再加上丰厚的酬薪，给节目组邀请到了云天王、紫萱、美莱、佟一年这样实力、口碑俱佳的导师。

还有另个好消息。

顾澈把另份文件也递给弟弟，道：“白熊视频也提出了合作意向，他们同意联合发行《美少女练习生》。”

顾泽挑了挑眉，问道：“他们有什么条件？”

“他们想要参与火狐的B轮融资。”顾澈道。

“呵。”顾泽笑，“大资本家，不是想要买断我们的节目，就是要收购我们的公司吗？既然现在不止一个买家，我们不能两边加价吗？”

“我们现在拥有的筹码太少。”顾澈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面前的长桌上，道：“白熊也好，spring春也好，他们宁愿跟对方进行利益交换，也不会接受我们坐地起价的。这不符合他们的行事准则。”

“不用急着跟他们谈判。”顾泽立即道：“他们想要的是这个节目，真正能增加我们话语权的也只会是这个节目。只有节目能够出圈，一切就都是我们说了算了。”

顾澈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同意弟弟的计划。在国内综艺日益饱和的现在，又有《Dream99》这样的竞品节目举办得如火如荼，以火狐短视频的体量想要做出爆款综艺谈何容易？

可是看着弟弟坚定的目光，顾澈怎么也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这已经是他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了。

算了，大不了把这个平台赔给他吧。抱着这样的想法，顾澈同意了，“等第一期节目播出，我再跟他们重启谈判？”

“至少要到第一轮公演。”顾泽道：“公演舞台，才是最容易吸粉和出圈的。”

顾澈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指了指长桌上的两份文件，道：“到时候节目还是没有水花，我们可连这个价格都没有了。”

顾泽想到家中这些年经历的连番变故，想到多年前夕阳下的身影，还有至今萦绕耳边的话语，“阿泽，等我出道了，你要飞过来看我的舞台啊。”

时过境迁，他望着顾澈，斩钉截铁道：“我一定会让节目出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