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昀最后一次将精神力输送给药材们,一地药材肉眼可见的长成结果,可惜林昀已经晕乎没能看清楚,半个时辰后才在008的呼叫声中醒来,庄子外头已经来人了。
他勉强起身,将几名官兵迎进来,没力气地坐在椅子上指挥他们收割。
一筐筐药材摆在地上,林昀没急着回去,送走几位官兵后,将庄子门锁上,把需要炮制的药材全部装入制作工厂,一摞加速票往里砸,在一个时辰内全部炮制完毕。
他带着这些药材回到疫所,大夫们看他的眼神都亮了,若非情况不允许,他们都想跪拜一波。
有了药材和药方,重症患者治疗起来事半功倍,大夫们合力直接将他们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
唯一遗憾的是,王贵在痊愈前夕,因精神问题撞墙自杀了,他的房外一直都有官兵把手,时值夜半,“咚”的一声巨响,不仅官兵惊醒,连疫所其他流民都醒了,纷纷朝声音源头望去。
官兵登时踹门而入,只见王贵仰倒在地,额前血红一片,墙上、地上都有四溅的血迹,此等惊悚画面刺激着官兵神经,当即请了大夫过来救治,大夫探其脉象枯竭,生气了无。
此事及时上报,宇文诘夜里起身,黑着脸来到现场,尸体已经被收敛,来不及处理的血迹依旧渗人。
王贵的寻死有迹可循,当时被揭穿后精神就有些不对,紧接着又在封闭的屋里关着,正常人都有可能萎靡不振,更别说精神脆弱的人。
如今人已死,上无高堂下无子嗣,他的罪责也无从追究,此人不是本镇人,也只有寻了块公墓简单下葬,此等下场也算是对他的责罚。
经过十多天努力,疫所还剩几个重症患者在做最后的治疗,其他人皆痊愈。
多日未见的亲人相聚,哭声笑声汇成一团,欣慰又感动,流民们此刻才对钦差心怀感激,上了岁数的人双手合十不断向上天祈祷送给宇文诘等人祝福。
如此,宇文诘的任务算是完成,只待朝廷派下的新官上任他便要启程回京。
林昀前些日子以精神力催发药材,次数太多,光靠吃饭睡觉有些恢复不过来,今日本该再去地里看一眼,没想到身体酸软如何都起不了身,就算睁眼,眼前也是模糊一片,他想要呼喊,一张嘴却只能发出沙哑嘶喊。
这时系统警报响起,林昀知道自己该是染上了疫病。
幸好这几日宇文诘做扫尾工作很忙,没有回来睡觉,不然还会把他也传染上。
客栈中人多,林昀日日与他们接触,被传染上的可能性很大,正当他思忖如何告知大家,房门就被敲响,门外是天川,受宇文诘之命来给林昀送朝食。
林昀努力转头想朝着那个方向回应,可喉咙里除了嘶哑气声外,再发不出声音,焦躁不已。
门外天川久久得不到回应,心中顿感不妙,正欲一脚踹开房门,便听见房里头传来什么软物落地声,他竖起耳朵细听,暗卫的听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林昀狂咽几口唾沫润嗓,用尽力气对着门外喊,声音只有一点,一般人根本听不见,他却一遍遍地说,希望门外之人能捕捉到这一丝声音。
天川听了几遍终于听清,林昀竟是染上了疫病!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对门内的林昀道:“林公子,您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去叫大夫!”
得到天川的应答,林昀精疲力尽,转头就又睡过去。
天川以最快的速度先去找了宇文诘,后者正在疫所视察,听到消息当即带着大夫去看诊。
林昀病得很重,一来就到疫病重症期,宇文诘黑沉着脸,并非对谁发火,而是恼恨自己没注意到林昀的异常。
他这一病,整个官驿的人都被把了一次脉,彻底排除染病可能众人才松口气,大夫留下了几剂药,嘱咐官驿人人都要喝,预防感染。
林昀被移送到疫所,登时就有另外两位把脉看诊,三位大夫一商量,在药方原有基础上有多加了几味药,原本的药就够苦了,这又加上几味,苦涩之味隔着老远都闻得到。
病重的人本在昏睡,也被药味冲醒,迷茫望着天花板,眼眸一转看见坐在床侧的宇文诘,他脸上戴着面罩,露出的眉眼蕴藏着浓浓疼惜。
他手中端着一碗药,刚刚出锅烫得很,只得用小勺搅动加速降温,在他搅动间,浓烈的药味往林昀这边来。
林昀好想说能不能不喝,但要想治好病只能憋着一口气咽下,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嫌恶,眉头拧在一起,若非没力气,脑袋也要扭到一边才行。
“不烫了,来把药喝了。”宇文诘一手扶住林昀脑袋,一手端着碗送到他唇边。
林昀自知躲不过,眼睛一闭,闷头干下,在他还未来得及品味苦涩,一颗饴糖就塞进了嘴里,压住苦涩的尾调,满嘴甜滋滋。
喝完药,宇文诘还没急着走,端来温水伺候他喝下,又拿了不少甜糕给他填肚子,这么一待竟是半个时辰,林昀不得不出言赶人,就算戴了面罩也是有感染风险的,宇文诘还要主持接下来的扫尾工作,万不能这时候倒下。
经过温水滋养,林昀已经能稍微提高点声音,却还是嘶哑:“之后把东西放门口,不用进来了,很危险,你赶紧出去,出去后让他们拿药材熏燎一下。”
宇文诘没回应,接着坐回床侧,给林昀掖好被角,将他脸上凌乱碎发抚开,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不舍摸摸他脸颊。
“好好休息,外边有人守着,需要什么就喊,喊不出来就把东西往地上砸。”
林昀说话困难,只能听话地点头,扭头看着宇文诘离开。
室内恢复寂静,林昀望着门口发愣,半晌才收回视线,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沉沉睡去。
林昀这一觉睡过去,一直到半夜脑袋都是昏沉,想睁眼却睁不开,耳畔隐隐听到一些声音,是宇文诘和大夫在说什么,声音在耳边盘旋却听不清内容,心中又憋闷不已,意识越发模糊。
迷蒙间,能感觉到有人守在他身边,每隔一会儿就在他额头盖下一张冰凉帕子,反反复复不知做了多少次,身上出了不少汗,就算晕乎着也觉粘腻,那人却耐着性子以温水擦拭,直到笼罩身体的燥热消散,那人时时抚摸他额头探知温度,
翌日林昀醒得很早,床边没人,矮柜上放着一杯温水,他动动手脚,一种虚弱感从四肢百骸传来,这就是发热泄汗的后遗症。
厢房门被推开,林昀循声望去,是宇文诘,他并没有像林昀说的那样将吃食放在门口,而是亲自端到他跟前。
“醒了?方才大夫前来看过,热度已经退了。”宇文诘将肉丝青菜粥放到矮柜上,侧身坐在床沿,“大夫说要给你吃清淡且有营养的,镇上东西不多,只找到点肉,就煮了肉丝青菜粥,这个青菜是你种的。”
林昀吃惊于他的贴心,双臂使劲撑着身体坐起来,睡了几天,精神好多了,虽然还有些头晕,但人不再迷糊。
他双手伸出欲将粥碗从宇文诘那儿接过,后者手一顿,没有端碗的那只手,将林昀两只手按下去,执勺在碗中搅拌,舀出一勺,送到林昀唇边。
熟悉的香味让林昀实在无法拒绝,一勺接一勺,一碗便下肚,他敢肯定,这粥绝对是宇文诘熬的,味道和以前一模一样。
饭后片刻,大夫端来了药,还是熟悉的配方,整个厢房都被熏苦了,林昀心中嫌弃已经表现在脸上,饶是如此他也不得不喝,为了赶紧好起来,只得现在多吃些苦。
按照惯例,喝完药的瞬间应该会有一颗饴糖出现在嘴里,林昀苦到闭眼,却适时张嘴,很快甜滋滋的感觉就在口腔中蔓延,这才缓解那股直冲天灵盖的苦涩。
宇文诘将药碗搁在矮柜上,神色蓦然严肃:“我问过大夫,他说你身体有隐疾,估计是胎里带来的,是以此次染病来势汹汹,药能治疗疫病却没法调理你的身体,经此一遭或许会比以前身体更差。”
在林昀记忆中原主确实有隐疾,没想到会直接影响身体素质,他想了很多,之后回了村不可能不干活而坐吃山空,比起直接不干活,干几下就喘气更加恼人。
宇文诘接着道:“所以我想带你回京,我府中府医有些本事,自能将你身体调理好,京城宽广繁荣,资源比这些地方好得多,什么药材都有,你也不必费心思种。”
林昀迟迟不应,他很纠结,自己已经铁了心和宇文诘划清关系,现在人主动贴上来,句句忧心,这让林昀本该坚硬的心,逐渐崩开坚硬外壳,说到底,心底还留存了一丝希冀。
宇文诘深深叹口气,声音藏在面罩后闷闷的:“有些话,我应该和你说清楚,当初一走了之并非我本意,当时本就想带着你一道离开,可我已不在京城许久,甫一回去定会被他们视作眼中钉,想尽办法找我麻烦,京中波云诡谲,一不小心就会跌落万丈悬崖,你心思如此单纯善良,若被人知道你我二人的关系,定会那你威胁我,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是以让你留在村里甚至让别人以为我对你厌恶至极才不至于被有心人利用。”
他神色有些沮丧:“想来是我错了,就算带你回京又如何,我自当好好保护你不让奸人靠近半分,又何必让你对我有这般大的误会,我……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我,如若不想随我去京城,那我便差天川送你回去,再将府医送来替你调理身体,这样你也不用看见我,心中应该舒坦得多。”
林昀脑子有些宕机,微张着嘴不动,按理来说他不应该这般失态,应该大骂宇文诘说谎,可对面的人眼底凝聚真挚,在和林昀对视瞬间又逐渐变得忐忑,好似林昀不听,那点说实话的勇气便会土崩瓦解,偏偏又是这样的眼神林昀才没办法说是假的。
真相就摆在眼前,林昀却不太敢触碰,迟迟不语,视线中的人以为自己已无转圜之地,神伤之余不忘以笑安慰自己,对林昀说了声抱歉,然后快速站起,绷直后背,双手握拳,不敢再多待直想夺门而出。
贝贝们圣诞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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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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