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如今已体验了一周的流浪汉生活:一个货真价实的流浪汉,腰带里没有十美元钞票来冲淡他经历的真实感。他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当,琢磨自己是否还像个城里人。他想起自己曾有过迷倒女士们的迷人微笑;可配上一只乌青眼,这招还管用吗?由于没有别的谋生手段,他试着对看上去容易上当的主妇们施展这一招,结果大获成功,以至于他都怀疑起诚实劳动的智慧来了。他不再唱哈里根的歌,而是改唱一首他曾经听过的流浪汉之歌:
“哎呀,有女人在,还干啥活儿?”
第二天,他结识了另外两个流浪汉,他们坐在铁轨旁烤着培根。他们欢迎他,听完他的经历后,便接纳他为兄弟,并教给他流浪汉的生活之道。很快,他又结识了一位曾当过矿工的人,从他那里得到了爬另一道峡谷前所需的信息。
这个人名叫“荷兰迈克”,至于原因,他并未解释。他黑眼睛,一脸凶相,——“荷兰迈克”说起矿工生涯,滔滔不绝,满口脏话,简直像开了闸的洪水。他再也不干这行了——哈尔或者任何该死的傻瓜想干就干吧。要不是世上天生的傻瓜太多,这行当早就没法玩下去了。
“荷兰迈克”接着讲起矿井里的可怕故事,把一个又一个矿长的鬼魂召唤出来,把他们打入地狱的烈火之中。
“我年轻时想工作,”他说,“可现在我彻底改了,永远改了。”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专门为了让他干活而造的,他所有的本事都用来逃避这个阴谋。在山谷溪边的篝火旁,哈尔乐呵呵地对“荷兰迈克”说,他逃避干活的劲头比别人干活还卖力。“荷兰迈克”似乎并不介意——这是他的原则,他愿意为自己的信念做出牺牲。甚至在被送进劳改所时,他也拒绝干活。他曾被关进地牢,靠面包和水勉强度日,差点饿死,也不肯干活。他说,要是人人都这么做,很快就会把事情搞砸。"
哈尔对这位率性的革命者产生了好感,便和他一起走了两天。在这期间,哈尔向他打听矿工的生活细节。正如那个看守所说,大多数公司都通过正规的劳务中介招工;但问题在于,这些中介会从你的工资里扣钱很长时间——老板和他们是一伙的。当哈尔质疑这是否违法时,“别瞎扯了,伙计!”他的同伴说道,“等你在这儿干上一阵子,就知道在煤矿,老板说的就是法律。”这位流浪汉接着表示,只要一个人掌握着分配工作的权力,而其他人只能争抢工作,那么法律在这当中就起不了多大作用。哈尔觉得这是个深刻的见解,真希望能把这番话告诉哈里根大学的政治经济学教授。
在与“荷兰迈克”相识的第二天晚上,他们的“丛林”被一名警官带着六七个副手突袭了;当时正大力驱赶这一带的流浪汉,要么让他们去矿上干活。迈克睡觉时一只眼睛睁着,趁夜色逃走了,哈尔跟着他,用橄榄球的假动作躲过了搜查队。他们把食物和毯子都丢下了,但迈克对此并不在意,他从鸡窝里抓了一只鸡,好让他们在夜里有个好心情,第二天又从晾衣绳上偷了件内衣。哈尔吃了那只鸡,穿上了那件内衣,从此开始了他的犯罪生涯。
告别了“荷兰迈克”,他回到了佩德罗那里。那个流浪汉告诉他,酒馆老板几乎都有在煤矿里的朋友,能帮人找份工作。于是哈尔开始打听,第二家酒馆的老板说行,他会给哈尔写封信给北谷的一个朋友,如果哈尔找到了工作,这位朋友会从他的工资里每月扣一美元。哈尔
两人达成一致,又踏上了前往另一峡谷的路途,仅靠从山谷入口处一家牧场人家“讨”来的三明治充饥。在通用燃料公司的另一道栅栏门前,哈尔出示了写给一位名叫奥卡汉的人的信,此人也是一位酒吧老板。
守卫连信都没拆,一看到信就放哈尔进去了。他找到了那个人,请求给他一份工作。
那人说愿意帮忙,但每个月要扣掉一美元,还要给他在佩德罗的朋友一美元。哈尔对此表示不满,两人讨价还价起来;最后,哈尔转身要直接去找“主管”,酒吧老板才妥协,答应扣一美元半。
“你干过矿工吗?”那人问道。
“从小就在矿上长大。”哈尔说道,此时他已深谙世故。
“在哪儿干过?”
哈尔随口说了几个矿的名字,这些矿名是从流浪汉那里听来的。他给自己取了个叫“乔·史密斯”的名字,他觉得这个名字在任何矿上都可能出现在工资单上。他蓄了多日的胡须足以让他改头换面,还学了些粗话。酒吧老板带他去见二号矿的矿长亚历克·斯通先生,斯通先生马上问道:“你懂骡子吗?”“我在马厩里干过活,”哈尔说,“我懂马。”
“嗯,骡子可不一样,”那人说道,“再也好不了了。”
“前几天我的一个马夫得了绞痛,我不知道他以后能不能好起来。”
“给我个机会,”哈尔说,“我会照料好它们的。”
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就五十吧。
“你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他说,“我每月付你四十五美元,要是你干得不错,我会……”
“好的,先生。我什么时候开始?”
“你越快开始越好。你的衣服呢?”
“就这些了,”哈尔指着手里那包偷来的内衣说道。
“好吧,扔到那边角落里去,”那人说道,然后突然停住,皱着眉头看着哈尔,“你加入过工会吗?”
“天哪,没有!”
“你以前加入过工会吗?”
“没有,先生。从来没有。”
那男人的目光似乎在暗示哈尔在撒谎,而且他的内心秘密即将被看穿。
要知道,在你来这里工作之前。"
“你得发誓。
“好吧,”哈尔说,“我愿意。”
“明天我再跟你谈这事,”另一个说道,“我没带那张纸。顺便问一下,你信什么教?”“我是安息日复临安息日会教徒。”"
“天哪!那是什么?”
“不疼,”哈尔说,“我周六不该上班的,但我还是来了。”
“好了,你可别在这儿到处宣扬。咱们这儿有自己的牧师——你每月从工资里拿出五十美分给他。来吧,我带你下去。”就这样,哈尔开始了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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