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玉一路追着暮云，没走二里地，就见到了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向这边走来的叶萧。

他浑身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浸透，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有的颜色，腰间别着根断掉的剑鞘，佩剑不翼而飞。

反而是怀里抱着个行囊，像宝贝一样捂的严严实实的，不与他人所见。

“叶萧！”

暮云大喊一声，语气染上几分焦急，连忙加快了速度飞向他身边，将他搭在自己肩上。

“你不是说实力在我之上吗？非要逞强！”

察觉到前来的人是谁的叶萧，也放松了警惕，松开了手中的包裹，往暮云身上直接倒了过去。

“哼……”他的声音已经细弱蚊蝇，但语气中的嘲讽丝毫不减，“就是比你强，废物。”

眼前的一切无不在刺激着沈明玉跳动的神经。

怎么会有嘴这么硬的人。

不过目测这叶萧的状态应该是要比先前暮云好上不少，起码还能强撑着口气走这么远。

暮云将已经失去意识的叶萧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深呼一口气，转头看向沈明玉。

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个强撑着的微笑：

“仙女姐姐，”他尽量让语气显得比较轻快，“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一声仙女姐姐让沈明玉顿觉汗毛倒竖，连忙加快了点速度，向两人走去。

“不要叫我仙女姐姐，”她满脸别扭，“我有名字，我叫沈明玉，还有，你让开，把他放地上，我是妖，和你们凡人的治愈术不一样。”

暮云连忙照做，同时压低声音，焦急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还请仙女……”

暮云瞥了一眼沈明玉的脸色，立刻悚然改了口。

“还请麻烦，姐姐您……治疗一下我这位不知死活的师兄，我去看看那狗熊精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毕，他从行囊中翻翻找找好半天，揣了一张又一张符箓后，对着正在治疗的沈明玉鞠了一躬。

沈明玉觉着脑子突然有点疼，他不会是想回头找那狗熊精的麻烦吧？

果不其然。

暮云语气十分郑重，像是即将上战场的死士：“沈明玉姐姐，我要去找那狗熊精把我师兄的佩剑夺回来！烦请您把他治好后，让他……”

“你疯了？”沈明玉不给他讲完的机会，语气中充满了嫌恶，“非要一个一个送是吧？不能等一会吗？”

又怕这句话力度不够，思索了一下，补充道：“你师兄身体确实比你强劲点，很快就能好，他主要就是皮外伤，失血过多。”

言下之意：只有你内脏受损，一身骨头断的不剩几根好的。

眼看着救命恩人都这么说，暮云立刻被挫败感淹没，但也不算听不进去，在叶萧身边挑了个空地，盘腿坐下。

低着头，也不说话。

见此，沈明玉心中“咯噔——”一跳。

坏了，话真说重了？

转念又一想，也没有吧，说点实话，应该不至于伤了他的自尊心。

啧，亏她见他经脉强韧，还认为心性是个多坚韧的人。

谁知道在暮云在听了沈明玉的话后，倒真是一言不发，就那么低头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明玉：……什么小孩子。

算了，怎么说也是活了七百年的妖，不能和这种小孩子计较，论凡间的辈分来说，他叫我一声曾曾曾曾祖母都算占我便宜了。

暮云不知道面前这一脸认真，手中动作丝毫不停地医治着叶萧的草妖姐姐是怎么俳腹他的。

但他被沈明玉劝了这么一下，倒真是找回了些许理智，重新审视了这次的任务，仔细盘算了各方的筹码，决定还是寻求帮助吧。

此时已是下半夜，黎明前的深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若说上半夜还有些清凉的晚风吹拂，那现在空气中就是弄得化不开的沉重。

环境也影响到了暮云和沈明玉的心情，像是千钧的石头压在身上，当周围全部安静下来的时候，沈明玉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人迹罕至的森林，连绵的山脉，怎么会如此安静？

黑暗森林中，第一处点燃的篝火，必定是众矢之的才对①。

回过神来的她，顿觉汗毛倒立，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灵力输出。

害怕。

她甚至不敢回想之前暮云之前大声说话的时候，会不会在暗处，他们看不见，感受不到的地方，已经有什么东西，注意到了他们……

“姐姐……”暮云微弱的呼喊，打乱了她的思绪。

正在紧张的沈明玉被这一声呼唤吓了一跳，差点下意识收手逃跑。

拜托，她真的没什么战斗力，真的不想让草生终结在这种地方啊！

“等叶萧好了，我们就去最近的哨所吧？”暮云轻轻地建议道，“最近的哨所就在松山南面的山脚下。我答应姐姐的文牒，只能在那里帮姐姐办理。”

沈明玉缓缓压着自己内心的紧张和恐惧，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是那么的颤抖：

“好啊，暮云……但是啊，”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啊，这……好像有点安静过头了啊？……”

周围没有一丝声音，若说上半夜，周围还有些细微的虫鸣叫，远处还会时不时传来些动物精怪的叫声。

那么现在就简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都仿佛被这无边的黑所吞噬，大地如同黑色的泥沼，淹没了所有的生灵，没有任何声响能从这里逃出。

然而相较于沈明玉的惊恐，暮云就显得淡定很多了。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对啊，松山这块，就是这样啊。”

沈明玉：？

见到沈明玉如此好奇，暮云也抬起了头，一手托着腮，一手从地上捡了根茅草，在手指间把玩。

“大概一年前吧？自从那虎妖来到这儿，就成这样啦，姐姐还记得吗？就是我和叶萧此次的任务。”

松山位处凡间西南边，锦绣山脉的其中一支，本是个人杰地灵的好位置，环山一圈有不少村落。

然而一年前，不知从哪儿来了只虎妖后，一切都变了。

环山的村落从七八个，仅仅一年，就迅速锐减到只剩最后一个，还是因为哨所建立在此，有天水宗的修仙人士驻村庇佑，才没有全部搬走。

最开始，无人在意这只虎妖的修为是否深厚，只知他年龄不大，且已经开了灵智，自己寻了个风水宝地修炼，并不参与任何的争抢。

天水宗人为了方便管理，也派人上门联系过，想要说服他登记在册，这样更加便于管理，同时也方便他修炼与生存。

第一拨修仙者是被虎妖好声劝走的。

半年后，第二拨修仙者再次上门，却发现半座山头都被虎妖据为己有，完全没了先前那好声好气的样子。

而现在，便是第三波修仙者——暮云，叶萧。

若说虎妖不愿登记，接受凡人修仙者的管理，那都算小事。

每当后半夜，方圆几百里的声息全部消失，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没有人能说得出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这种怪“圈”——如果这种泯灭声息的现象是个奇怪的圈的话。

但是当人们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晚了。

无声的怪圈圈禁了所有声音，只留下彻夜的死寂，直到第二日的黎明，当天边第一缕破晓的日光投射进森林中，才会恢复原样。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怪样，甚至不会对人造成任何的伤害，无论人还是妖，都能在圈中自由活动，只要担得起心中的恐惧就行。

天水宗于凡间也算十分有声望，定不会坐视不管，派了一批又一批人调查，没有任何发现。

最终确定，所有的变化既然是自虎妖出现后，那便必定与他相关。

所以此次暮云和叶萧前往松山，就是天水宗最后，也是最大的诚意，先礼后兵，向来如此。

只是没想到这师兄弟二人会出师不捷，半路“身死”。

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熊精伤了根本，不仅一人重伤，若不是遇见沈明玉定是魂归九泉。

另一位甚至还丢了佩剑，此时正在沈明玉面前奄奄一息，不知何时能苏醒。

*

听完暮云说完渊源，沈明玉一颗心也是咽了半颗在肚子里。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有个神明叫司渊同样也在这里，不知道是否和这松山的异况有一定关系。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这并不是能同这俩凡人少年说的，虽然她也不知道那看着冷面的神明是因为什么来到松山，但按着她现在灵魂破碎的情况……

嗯，她小小的安慰了自己一下——明早启程，前往松山，希望能够找到司渊吧。

前提是他原意，稍微打乱一点点计划，抽那么一点点时间来把她带走。

毕竟偌大的山，按她这只真的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草妖的脚力来说。

在被其它妖吞食入腹之前，怕不是会先活活走死。

“咳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沈明玉的思绪，叶萧悠悠转醒，重新找回意识。

然而他只是微微睁开了眼，从缝隙中瞥见了沈明玉，立刻左手撑地，弹至一旁。

但由于体力不支，不得不一手撑地，一手捂在胸前，下盘紧绷，浑身充满了戒备。

倒是惹得沈明玉一脸错愕。

“你是谁？”叶萧的声音还很沙哑，“我师弟呢？”

暮云此时恰巧就在其身后，两眼一翻，向沈明玉表演了一个完美的白眼后，也不客气，直接站起身，一脚踹到了叶萧的屁|股上。

直把他踹了个狗啃屎，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还能是谁啊？”见叶萧已经倒地，但他脚上功夫依旧不停，“你的救命恩人啊！都说了你的眼睛没有路边的□□大，你到底在发什么癫。”

标号处说法来源于《三体》黑暗森林法则。

剧外采访——

仓鼠：请问对于今天这出有没有看法呢？

沈明玉（两手扶额）：我感觉他两都病的不清，这种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仓鼠：……呃，为什么这么说？

沈明玉（超大声）：全是上杆子去送，葫芦娃救爷爷。苟住发育很难理解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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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