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也不能什么话都说！”苏如歌道。

须知隔墙有耳，即便苏如歌不多嘴多舌，又如何确定两人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忠心之人？苏如歌从不考验人性，因为人性是这世上最经不住考验的东西。

陈常在嘟囔道：“若是连和姐姐都不能说，那我也太难受了！”

“真忍不住，那就在心里对我说吧！”苏如歌将翻累了的儿子抱起来，连妙倒了温水上来喂给小阿哥。

小家伙喝了水，很快便窝在额捏怀里昏昏欲睡了。在这宫里养一个小孩子，日子都变得好过了。

对于苏嫔娘娘喜欢亲自教养小阿哥，奶嬷嬷们不是没有意见。

有了圣祖皇帝的例子在，奶嬷嬷哪个不想自己奶的小阿哥亲近自己。只眼下她们想要告状，那也无处告状。苏嫔不仅是皇帝的宠妃，皇后娘娘也颇为看重，又是先帝丧期，谁敢拿这种事去触主子霉头。

对于内务府这些嬷嬷，苏如歌也并非全无防备。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和陈常在玩得好的同时，又去接触黄嫔。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奶嬷嬷想要依附她儿子，求个荣华富贵可以。可若这些人得寸进尺想要掌控她的儿子，苏如歌就敢剁掉她的手。

如今的内务府已然是尾大不掉的存在，皇帝想要收拾尚且不易。可收拾几个包衣奴才跟收拾内务府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即便是内务府中，也并非铁板一块。动内务府不易，但对付几个内务府出来的奴才却并非不可。

见儿子已经会了周公，苏如歌抓过袄子披在他身上，免得小家伙睡着了受凉。

“姐姐怎么不让小阿哥到床上睡？”

“且让他打个盹，再叫醒，白日里睡得久，夜里就闹得慌。”

这么小的小团子，苏如歌不放在眼皮子下，睡觉都不踏实。因景仁宫只有苏如歌这个主位娘娘，苏如歌自己住西进间。小阿哥就住东进间，但实际上夜里小阿哥都陪着苏如歌住在西进间。

小孩子日夜颠倒，闹得慌。

陈常在进宫早，自己没养过孩子，也没怎么见过旁人养孩子，见苏如歌这么说，便也不在纠结这个问题。

看着时候不早了，陈常在叹息道：“延禧宫就我一个，看着冷冰冰的。早知道，还不如求了皇后娘娘住到景仁宫与姐姐一处呢！”

待出了先帝孝期，大选小选必定接踵而至，那会儿会有大批嫔妃预备役进宫。一类是初封贵人、常在，但上岗前要到主位娘娘学规矩的学规矩女子。另一类则是分到皇后和嫔妃身边伺候的高级宫女官女子【注1】。

到时候，景仁宫后殿的左右配殿都会住进新人。若是宫中后妃多了，后殿的东进间也要清出来。即便是皇后娘娘的长春宫，配殿你也会住上学规矩女子，主位娘娘也不可能独占一宫屋舍。

陈常在位份低，在延禧宫住不得后殿，只能住在西配殿，这么一想，还不如住在景仁宫配殿来得好。反正景仁宫东西配殿迟早会有其他小贵人、小常在住进来。

“傻妹妹！”苏如歌忍不住摇了摇头。

金贵人、海常在和陈常在都没有资格住后殿，帝后却令她们独居一宫，这是恩赐，也是暗示。暗示皇帝并非喜新厌旧之人，只要他们给皇帝一个诏封的理由，就能够晋为一宫主位，入住后殿了。

这后宫之中，最好的诏封理由是什么？自然是生育有功了。

黄嫔遇喜后落了胎，皇帝尚且能顾念旧情予她嫔位。或许当时还有几分黄嫔生病，晋位冲喜的意思，但也并非所有嫔妃生病，都能得到晋位啊。既然皇帝不是喜新厌旧之人，金贵人这些潜邸的妃嫔，只要能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就不愁位份了。

“我知道姐姐的意思！”陈常在却不以为然，“只是孩子也不是想生就能生，我现在只是常在。若无子，熬资历，谁知道哪天才能晋到嫔位？真有那一天，小阿哥也该去阿哥所了，姐姐这东进间也是极好。”

苏如歌默然，不知道该佩服她的心性还是惊骇于她对自己准确的定位。

历史上的陈常在一生无宠也无子嗣，直到乾隆十三年才晋封为嫔。但她凭借着长寿熬资历，熬死了皇帝，被下一代皇帝尊为了贵太妃。那时，不说历史上的苏氏，就是苏氏的两子一女都已是塚中枯骨了。

这么一想，苏如歌就没有劝她上进。

历史上的陈常在是无宠无子，但既然那般长寿总不会是忧郁性格。虽说升职全靠资历，但衣食无忧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未尝不是一种人生。或许正是这份豁达成就了陈常在的高寿，她又何必拉着这个豁达的女子一起卷呢！

苏如歌笑道：“若哪一日，延禧宫有了主位娘娘，你还乐意，再去求了皇后娘娘搬就是。”

陈常在高兴道：“那我搬到景仁宫，等日后真有其他安排再搬出去，不也一样？”

“要不要将黄嫔和海常在也请过来住，正好凑一桌叶子牌？”

“可以吗？”

“呵~”

陈常在：“……姐姐刚才是对我翻白眼吗？”

“你说呢？”

“仙女翻白眼也好看！”陈常在乐呵呵地揣着手起身道，“我回去了！”

苏如歌随口一说，陈常在随口一应，两人都知道这是玩笑之言。紫禁城只有皇帝才是主子，皇太后都只算半个主子，至于皇后顶多是个管家。这东西六宫，住哪里，哪轮得到她们挑挑拣拣。

孝期里，便是景仁宫和延禧宫这般近，也不好日日走动。陈常在隔几日才来一回，然后便是海常在偶尔来了一两回。

苏如歌除了给皇后请安，跟着皇后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就留在景仁宫逗孩子。别说出宫门，就是景仁宫前院都极少涉足。

先帝逝后第一个新年，紫禁城过得十分低调，苏如歌倒是喜欢这种过年方式。紫禁城的规矩太多，新年不大肆庆祝，头都能少磕几次。少了许多应酬，赏赐却没少，可不是好事。

是啦！除了定例和生日，宫中每逢佳节节庆，嫔妃们也会有一波赏赐。这个新年，苏如歌母子不仅收到了皇帝的赏赐，还有慈宁宫的赏赐，真是一个收支大于支出的佳节。

新年新气象，年后朝廷正式改元乾隆，为乾隆元年。改元标志雍正年号的结束，雍正帝的痕迹会逐步被抹去，然后一点点被新帝取代。

乾隆元年二月，先帝世宗山陵定名泰陵。

在世宗之前，泰陵之名已有多位帝王用过，分别是隋文帝杨坚、唐玄宗李隆基、西夏景宗李元昊和明孝宗朱佑樘，至于那位追封的金肃宗完颜颇剌淑就不算了。

定山陵是定庙号和谥号后的第三件大事，山陵定了，就等着完工迁灵柩入地宫了。因崇庆太后在位，且身体康健，怕是还有许多年可活。孝庄文皇后曾言卑不动尊，故在世宗地宫封闭后，崇庆皇太后便不能再陪葬世宗地宫了。

皇帝征询皇太后同意后，在孝敬宪皇后之外，择定了走在世宗之前的敦肃皇贵妃入世宗地宫。其余世宗妃嫔不管是已经过世的还是尚在世的会陆续陪葬泰陵之侧的妃陵。至于走在皇帝之后的崇庆皇太后则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山陵。

想到山陵，苏如歌又想到了一件事。

历史上，当今这位皇帝非常长寿，所以他的裕陵都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建造的。皇帝设计地宫时，一共留了七个位置，也就是最多可以陪葬六名妻妾。

一般来说皇后和皇贵妃都能陪葬皇帝地宫，妃位以下才葬在妃陵。当今却有许多皇贵妃，苏氏之前，孝贤纯皇后、慧贤皇贵妃、追封的哲悯皇贵妃和淑嘉皇贵妃占了四个位置，到苏氏只剩下两个陪葬位置。

那会儿继后是那拉氏，按照规矩继后和尚未确定的储君生母若是走在皇帝前面是必须陪葬裕陵地宫，于是纯皇贵妃苏氏便只能葬在妃陵。许是为了补偿苏氏，皇帝还特意提高了苏氏陵墓的规格。

奈何继后那拉氏不争气，好好一个继后不废如废，以皇贵妃都不如的规制下葬，匆匆塞进了苏氏地宫，连妃位以上就有的神牌都没设。

后世，苏氏妃陵被盗，那拉氏的棺木损毁，逊帝溥仪派去处理相关事宜的载泽、载瀛给那拉氏找个棺材收殓尸骨都不愿意，直接将那拉氏的骸骨塞进了苏氏的棺椁，堪称一蹭到底。

啧~若是前世，苏如歌是不在乎死后如何的，人死如灯灭，蹭就蹭呗。可有了穿越这事，苏如歌又觉得多少还是信一点吧！

不陪葬裕陵虽好，但是和一个女子死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像也挺奇怪！

苏如歌认真地想了一下：不晓得她现在信佛，死后要求火化有没有机会？现在就能想到那么远的事情，可见这宫中的日子是真的无聊啊！

苏如歌信誓旦旦：我要熬死皇帝！

陈常在：姐姐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跟着我做，保证你活得比皇帝久！

【注1】：乾隆年间好像很少有康熙朝那样入宫起点比较高的，初封都是贵人、常在还要在主位娘娘身边学规矩一段时日，称为学规矩女子。比如慎嫔就曾是纯贵妃身边的学规矩女子。对的，主位娘娘不仅要给皇帝生儿育女，还要给她教导小老婆！从乾隆嫔妃的生育时间和新妃入宫要实习后才上岗推测，至少早期的乾隆不喜欢太幼的嫔妃，比较看重妻妾的规矩。惇妃要是在乾隆早年混，可能混不开。

王府侍妾也称为官女子、格格、使女，然后宫里嫔妃从低位如贵人常在身边也有官女子伺候。所以猜测官女子在王府指侍妾，在后宫类似于通房丫头，被宠幸后成为嫔妃的可能，如果不被宠幸，大概就是高级宫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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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蹭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