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国广的杰作啊。”
山姥切国广已经无法再管自己被对方弄掉的棉帽子,因为打斗被毁坏的符纸。被刻意遮掩的容貌完全显露出来。
怒意全然盛放在冷峻神色的脸上,美丽的非人类在此刻如此像一个活人。
如此地有生命力。
对方没有使出全力,不,应该说完全没出力。轻易就答应让另外三位刀剑男士离开,如同猫逗耗子戏耍着单独留下的山姥切国广,他们在狭窄的走廊里绕圈圈似的对峙,扇骨敲在刀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或许他还不想置自己于死地?山姥切国广猜测到。
但无论猜测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脱身去找齐自己的刀剑。虽说对方只是玩一样在试探山姥切国广,但还是太超过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有小孩身体的新任审神者,一个依然在模仿人类的非人,耍心眼子是绝对耍不过这位敌对审神者的,他能保证自己不重伤就是最幸运的情况了。
异变突生。金发打刀明确感觉到自己的孩童身体已经到达极限,瞪着对方准备迎接朝自己面部劈来的扇骨时,他蓦地被推开,来者用力之大,稚童被推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直到撞墙才停下。
很痛。头磕到墙上了,不知道被什么划破皮肤,血也流进眼睛里,异物入眼的感觉非常不好。山姥切国广勉强适应头痛就撑起自己的身体靠着墙坐起,使劲揉了揉眼睛,似乎不再难受,但模糊的视线暂时无法恢复。大喘气时感觉有空气从脸颊进来,整个口腔里都是血腥味,想来是颌骨上的肌肉被划开了。
听力也受到影响,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响,还有尖锐的摩擦声在耳膜里发出爆炸声。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可他已无法理解那些话语的意思了。明明对刀剑来说,这点鲜血刚刚好。
“你……违……吗?”
“……不允许……国广……”
“感情……可惜了……”
再后面山姥切国广就听不见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撞到头撑不住才昏过去的。
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啊。
在意识彻底沉寂之前,山姥切国广想到。
所以付丧神会做梦吗?
反正山姥切国广不知道。他原以为自己会回归本灵,毕竟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那样重的伤。现在他来到一片山林之中,只觉得身体轻盈,好像之前所受的伤只是一场噩梦。但脚掌踩在土地上是有实感的,湿润的、表面松散的土地,拔地而起的高大树木,在各处穿行的动物,一切都好真实。
虫鸣不绝于耳,风穿梭在树木之间,山姥切国广行走在山林里,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去。
兜了几个圈子后,打刀终于看见一条石头砌成的小道,于是顺着小道往上走去,向下的路都被白雾遮掩了,浓郁的白之后什么都看不见。这里比起之前那个封闭空间也好不到哪去,他都被关在某个区域内了。
看来除了向上走到山顶没有别的办法。山姥切国广继续走着,他还是那副小孩身体,走的时间长了得停下来休息,饿了就去找点浆果哄哄抽动的胃。
生长期真麻烦。
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感叹了,山姥切国广望着看不见尽头的路和背后穷追不舍的白雾,实在头痛。
很快又下起雨来,但天上依然是艳丽的太阳。
火红的艳日高悬头顶,山姥切国广却没能感觉到热——当然,他除了赤脚以外穿得严严实实,是不知道谁给他换上的白小袖与袴还有棉帽子——很反常,或者就是他的感官坏掉了。
一只狐狸跳出来,脸上有浮夸的花纹,与他的狐之助很像。皮毛油亮的花脸白狐狸叼住金发打刀的袴边往雾里扯,力道之大,扯得山姥切国广一个酿跄,好悬没摔着。
“你想要我去雾里?”打刀捏住狐狸的后颈皮毛将其拎到面前,看着狐狸相当拟人地点了点头。
这样一直在无尽头的路行走的确行不通,或许可以相信一下这只狐狸、或者狐狸背后的生物。
于是他将狐狸放在地上,向雾里走去。
穿过雾后感觉浑身湿漉漉的,就连睫毛上也凝结有水珠。这已经不是雾而是雨了吧。
狐狸又跑到山姥切国广的前头,领路似的一边走一边回头确认他的位置。
这边倒是没有下雨,场景与刚才也别无二致,只是终于让打刀开始感觉到热了。
热、非常地热、异常地热。天上已然不是刚才火红的日,金色的圆悬于高空,降下极炎。山姥切国广跑了起来,他追着狐狸狂奔在树林之间,在突如其来的山火卷住他的衣角前闯入不知何时出现的神庙,待他回头,身后没有鸟居,也没有山林。
这座神庙很小,里面没有供奉的神明,只有一个黑发的人背手站在这里,看样子正在等人,而且等很久了。
“打扰了。”
那人闻言转身,看见来者是山姥切国广后露出惊喜的表情:“是你来了——”
“咦?你身上也有妖狐的契约啊。”
什么意思?山姥切国广又想扯自己的破布了,不过头顶空荡荡地感觉制止了他的动作。契约,又是契约。
“你是妖狐它们的主人吗?”
“或许是?但我也并非人类,与它们本就是平等的。”
“那你……”
“你是来自未来的吧。”
对方如此笃定地说道,山姥切国广又有些不自在了。他哪点像未来访客,破破烂烂的像流浪了许久的人。但他还是点头,回应了对方的猜测。
“你也不是人类吧,虽然身体与人类几乎相同。我猜你是刀剑的化身。”
“我是山姥切国广,本作长义的仿品,刀匠国广的最高杰作。”
“噢——看来是被宠爱的孩子啊。真好。那你身上的契约也是未来的吧。”
“什么被宠爱……离开小田原后我一直在流浪,破破烂烂的才适合我。”山姥切国广摇头,“的确是最近才立下的契约,是因为他们前主,一位刀剑付丧神对我的预言。”
“我怎么不知道我会预言……或许不是预言,而是我看见了吧。”
“所以你是一位时之政府的审神者,对吗?”
“……是的。”
“那我就答应它吧,如果我们能在未来共事就好了。”
山姥切国广摇头:“我显现时,你已经不在时之政府了。更详细的,妖狐并没有告诉我。”
“好吧,好吧。”那人抱起花脸狐狸,“那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进入这个领域的吗?”
“可以。”金发打刀抱着自己的本体刀,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用最简洁的话语讲完了可以说上个三天三夜的奇幻经历。
对方听到最后那场打斗,似乎是同样感到疼痛,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山姥切国广说。
“你当然活着。如果你死了,是无法穿过刚刚的山火的。或许我们都被空间逗弄了,未来的你来到了过去的我的身边,和我讲未来的事。”
“我会帮助你回去的,”对方一本正经地看着山姥切国广说,“你的刀剑都等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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