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时值四月，桃花开始绽放。本该是踏春出游的好时节，可大殷的都城内却有些风声鹤唳。

无他，边关吃了败仗的消息已经传回京城，让嘉雍帝大发雷霆，以致连百姓在街上都不敢大声喧哗，便是出门也是行色匆匆。

不过，这其中却不包括梁墨辰。

梁墨辰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惯来嚣张跋扈，无人敢惹，概因他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爹。而他对于家国大事也不感兴趣，再过半月是他爹的生辰，他便出了府，准备给他爹选一件好东西作为生辰礼。

因是临时起意，梁墨辰嫌准备马车麻烦，干脆坐了顶四人抬的小轿，身边跟着两名随从，慢悠悠的在街上遛达。有些无聊，他便掀开轿帘朝外看。

就在这时，他身边突然飞驰过几匹快马，带起一阵风，倒把梁墨辰吓了一跳。

梁墨辰大骂：“马骑那么快，赶着做鬼去投胎啊？”

嗨呀，梁墨辰心中不满，要说他才是京中排得上号的纨绔吧。他都还没当街纵马呢，这人竟比他还嚣张。当然，这也跟他至今都不会骑马有关，主要是他爹觉得骑马危险，不肯让他学。

卢衡的耳朵尖，听到有人骂他，立即回头狠狠瞪了梁墨辰一眼。只是今日长兄回京，他奉了母亲的命赶着去城外接人，不然必要下马教训此人一番。

不想他刚转过头，便见路中间突然冲出来一个担着菜筐的老农。

卢衡急忙去勒马缰，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他紧紧夹住马腹，这才没被摔下马。刚要骂人，跟在他身后的几名随从因没有他这样精湛的马术，勒马不及撞了过来，几人登时滚做一团。

那菜农更是受到惊吓摔倒在地，筐子里的菜撒得到处都是。

正探头张望的梁墨辰见状不禁哈哈大笑，叫你嚣张，还敢瞪我，遭报应了吧？

“落轿落轿！”

待轿子停下，梁墨辰也不用人服侍，自己掀开轿帘冲了出去，赶在第一时间看热闹的心情可见一斑。不想却见瞪他那人因为落马，竟扬起马鞭去打菜农。

菜农本就受了惊吓，哪里躲得开，重重挨了几鞭，疼得他发出一声声惨叫。

“住手！”梁墨辰想着要不是自己骂的那句，许是这菜农不会遭此无妄之灾，便出声道，“你哪家的，当街纵马，撞了人不知赔罪竟还打人，简直目无王法。”

“我爹乃永昌侯，我就是王法！”卢衡一脸嚣张，他见梁墨辰虽穿着富贵，却只带了两名随从，轿子也没有家族徽记。况且刚刚还骂他来着，顿时没好气道，“若不是这死老头不长眼突然冲出来，本公子何至于摔下马？”说着又抽了那菜农几鞭子。

梁墨辰大怒，他这人虽纨绔不干正事，却最是见不得有人仗着家世好去欺负普通百姓。头脑一热之下，直接挥拳朝卢衡打去。

“二爷！”两个随从一个没看住，就见自家公子冲了出去，顿时大惊。同时又有些无语，想说您自个儿什么身子自个儿都不知道吗，小鸡崽子似的，别人伸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戳倒，你还敢主动跟人动手。

两人立即就要上去帮忙，却还是晚了一步。

卢衡见梁墨辰挥拳冲来，不屑的嗤笑一声，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再用力一推。他出身武将世家，家里就有一个很大的演武场，而他平时最喜欢舞枪弄棒，又怎么会将弱鸡崽儿似的梁墨辰放在眼里。

梁墨辰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他被推得倒退数步，一个没站稳，重重摔在地上。也是他倒霉，后脑勺正撞上一块尖锐的小石子，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啊！二爷！”梁墨辰的随从忙扑过去，见他双目紧闭，脑后有鲜血流出，差点儿急哭了。完了完了，他家二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也不用活了。

“二爷你醒醒啊!”

“快，带二爷回府找太医！”

其中一人觉得轿子走得太慢，干脆将梁墨辰背起来撒腿就跑。另一人护在他们身边，临走时不忘放狠话，“我家老爷乃是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你敢打伤我家二爷，就等着我们老爷上本弹劾吧。”

卢衡心中一惊，这人是梁墨辰？不是说梁墨辰身子弱，平时都不怎么出门吗，怎会叫他撞上。有心怀疑两个随从说谎，又觉不太可能，敢冒充首辅家的公子，怕不是嫌死得太慢。

完了，卢衡感觉心都凉了。

不怪卢衡害怕，实在是梁墨辰凶名在外。倒不是说此人平时有多凶悍，而是他有一个超级护犊子的爹。关键他爹还是内阁首辅，权倾朝野。

虽然自家爹是永昌侯，梁首辅家的公子也不是他能得罪的。别说是他，就是连皇子都不敢轻易招惹对方。

想当年，梁墨辰才十岁，跟着他爹进宫参宴。就因为被五皇子嘲笑了几句，这家伙竟然敢动手殴打皇子。虽然最后被五皇子狠狠揍了一顿。

事情闹到御前，皇上竟然偏袒梁墨辰，狠狠责罚了五皇子。而五皇子也因此至今都不得皇上待见，可见其杀伤力。

还有一次，梁墨辰跟鸿胪寺卿之子起了争执，被对方打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不想那位护犊子的梁首辅又一状告到御前，鸿胪寺卿的官位被一撸到底。

众人都觉得梁首辅小题大做，可他就是这么的不讲理和护犊子，你能咋办。

梁首辅又得皇上器重，朝中官员不敢惹他，也只能告诫家中子侄，千万不要招惹梁墨辰。也幸好梁墨辰自小身子弱，出门的次数不多，倒也相安无事。

卢衡当然也被告诫过，不过时间久了，他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没想到今天叫自己给撞上了。

卢衡在心里直骂娘，这能赖他没看出对方身份吗？谁能想到堂堂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家的公子，竟然会共情一个普通百姓，替他出头？

卢衡眼睁睁看着两个随从背着梁墨辰离开，有心想拦，又怕耽搁了对方回去找太医。转头看到被他抽了鞭子的菜农正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一副想远离是非之地的样子。一咬牙，甩了几块碎银在他脚边。好歹给了银子，将来就算被问起来，也能有个说法。

此时他也顾不上接长兄了，急忙跑回了家。

这会儿永昌侯上朝未归，卢衡一时心安一时又着急。想跑路，又怕梁首辅弹劾他爹；在家等着吧，又怕他爹回来后知道他在外面闯祸会打断他的腿，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永昌侯夫人听说小儿子回府，只当他把长子接回来了。等她过来却只见小儿子一人，问道：“你大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卢衡立即扑过去抱住他娘的腿，“娘，我闯祸了，怎么办，我爹会打死我的。”

侯夫人听完儿子所说，气得用力拍他的背，“你个孽障，惹谁不好，你去惹首辅家的公子，你真是嫌你爹的命太长了。”

卢衡梗着脖子嘴硬，“怎么说我爹也是永昌侯，不用这么怕梁思危吧。”

“谁叫梁首辅最得皇上宠信呢，你爹到底差了一层。若他去御前告状，你爹……要是被申斥几句倒不打紧，可万一降爵……”

“娘，要不我出去躲躲吧！”卢衡听得脸都白了，他爹的爵位都是在战场上搏命换回来的，若因为他被降爵，那他真的会被他爹打死！

“只能如此。”侯夫人到底心疼儿子，让他去自己的陪嫁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等永昌侯消了气再说。

*

那边梁墨辰被两名随从背回府，立时惊动了府里的所有人。

梁思危上早朝还没回来，他的夫人杨氏又常年在山上礼佛，而府中唯一能做主的就是孟姨娘，也是梁墨辰的亲娘。是的，梁墨辰并非正室所出。

孟姨娘见儿子受伤，急得直抹眼泪。好在多年来都是她在府中打理中馈，倒还算镇定，一边让人拿了梁首辅的名贴去请太医，一边打发人去宫外等自家老爷。

胡太医听说是首辅家人来请，且是首辅最宝贝的儿子受了伤，来的倒是极快。他先查看了梁墨辰的脑后，发现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又搭手把脉。

“公子这伤……应该并无大碍。”胡太医把了好半晌的脉，却在心里犯起了嘀咕，按照脑部出血的情况来看，这位梁公子应该伤得很重。可是吧，脉象又显示并无大碍，这倒有些奇怪。

“待公子醒来，需得观察几日，若无异常，养些时日便好了。”胡太医还是比较相信自己把脉的水平，叮嘱了一句，又给开了药。

孟姨娘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幸好没事，幸好没事，不然我要如何跟老爷交待。”

送走胡太医，孟姨娘坐在梁墨辰的床边，这才有时间问跟着他的随从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孟姨娘一拍案几，“永昌侯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子行凶打伤我儿，我定要请老爷上本治他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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