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石立看上去约三十出头,他肌肉发达,一股匪气,一来就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小寻,细缝的凶狠眼睛乍落在顾洄之身上,就不阴不阳地笑了几声,“沈家不是着急白脸地同人联姻吗?沈少马上新婚尔燕,怎么还出来找乐子,不怕新娘不高兴吗?”
他以为顾洄之是包人的那个。
休息室懒散的人们个个都装作在干自己的事情,实际上不约而同把呼吸放轻,暗中看着这出剧。
顾洄之的眼神越过面前的人,最后停在从盘旋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宋朝晖身上,他心念一动,说道:“关你什么事。”
张小寻原本好心地同他使眼色,回头望见宋朝晖正朝他们这边回来,便心一松,抱着手臂站一边看戏去了。
王石立仔细端详顾洄之冷着的脸,大约过了半分钟,他说道,“你不是沈则行。”
张小寻惊讶地张开嘴巴,一个劲地偷眼看顾洄之,没等他把嘴巴合上,那王石立就欲动手。
“你要是现在卑躬屈膝地向我道歉,我还能原谅你。”王石立狷狂道。
不远处的宋朝晖似乎看见了围在一起的人,便加快脚步赶了过来。
“凭——凭什么?”顾洄之拖长腔调,说道。他在惹恼人这方面称得上一位好手。
张小寻一听见这话,偷摸地给顾洄之比了个拇指。
王石立本就是个性子急的人,原是谅着沈家还没倒,只想奚落几句讨些嘴上便宜,不料被顾洄之眼皮都没抬一下的轻蔑模样给惹恼,他一认出来顾洄之是个没名没姓的小子,便没准备让此事那么轻易了结。
他抡起肌肉虬结的手臂,想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来点教训,顾洄之一眼看穿他蛋白粉肌肉的虚实,他体格匀称,身姿挺拔地站在王石立面前,像一株颇有傲骨的清竹。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宋朝晖急急过来,声色俱厉道。
王石立已经快要贴上顾洄之脸侧的手听见声音后硬是生生地停下,他转身看见宋朝晖极具辨识度的脸,楞了几秒,反复看了几遍,声音就谦卑下去了,“您怎么在这?”
“我是不是见过你?”宋朝晖觉得他有点熟悉,他竭力在脑子里搜索,但还是没想起来。
“在您哥哥前些天的生日宴上,我同我父亲向您问过好。”王石立的声音这时就完全不一样了,“我父亲是王武征。”
“好像是这样吧。”宋朝晖还是一点印象没有,他随便应着,又横了顾洄之一眼,后者乖顺地躲在他身后。
“受伤了吗?”宋朝晖没搭理王石立,问道。
顾洄之的脸朝宋朝晖无辜地扬起,温柔绅士的笑容像罩在他脸上的面具,他模仿得很生涩,可宋朝晖就吃这一套。
顾洄之的眼神像惊鸟一样瑟缩地看了王石立一眼,又对着宋朝晖轻轻摇头,说,“我没事。”
他的眼帘轻垂,嘴唇不安地抿着,残存的红印像腮红似的打在他皮肤,可谓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宋朝晖盯着他的脸,刁蛮地同王石立道,“你知不知道我包他就是为了这张脸?!”
宋朝晖气的鼻子翘得老高,回头又骂顾洄之,“你也跟傻子似的,不知道躲吗?”
王石立内心暗自叫苦,他根本没动这人一根手指头,但面上还是做出诚恳的样子,不断地同宋朝晖道歉。
顾洄之冷眼看着这一切。
“同我赔不是有什么用?左右你拳头也没砸在我脸上。”
宋朝晖找了张空沙发,没骨头似的坐上去,他招手让顾洄之到他身侧站着,说。
“如何称呼这位?”
王石立这话不是同顾洄之讲的,他低着眼睛,问正欣赏着自己新表的宋朝晖,这场景同问遛狗主人宠物的名字没什么区别。
“他叫……”宋朝晖卡了一下,转头问顾洄之,“你叫什么名字?”
“顾洄之。”
“他叫顾洄之。”宋朝晖这话的意思是让王石立直接称呼他名字即可。
倒也没多重视这小子,等着我找到机会。王石立弯着腰时愤懑地想道。
顾洄之听着他的道歉突然觉得十分没意思。仅管明面上他是接受道歉的那个人,但王石立的道歉是在宋朝晖叫停后才停止的。
一桩事草草结束,王石立带着张小寻落荒而逃,宋朝晖领着顾洄之在商场里继续扫购。
“这件不好。”他的目光虽然放在顾洄之身上,但却像是在透过眼前的人看另一个人,“收起你的低气压,他没这么阴郁。”
穿上所谓高级面料的感觉也就那样,抛开价钱顾洄之更喜欢他老旧的衣服,至少被它们包裹时身体是放松自在的。
这沈则行简直是傻逼一个,每天穿这种紧绷绷的衣服卖肉给谁看,顾洄之望着终于满意地向他点头的宋朝晖,挤了一个笑容给他的金主,雪白的牙齿阴森森地露出来。
宋朝晖又皱了一下眉毛,顾洄之又听见那句诅咒一样的话:
“他从不这样。”
两人回到车上,宋朝晖面对改造成功后,安静的顾洄之态度好上了不少。
“我们去哪?”顾洄之问道,却被宋朝晖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头朝左偏四十五度,戴表的那只手自然垂在膝盖上,目视前方,不要看我。”
宋朝晖突然靠过来帮顾洄之理了理领子,他的鼻尖与顾洄之的脖颈一触即分,他拉远了距离坐回去,说,“很好,这个角度最像他。”
顾洄之保持着这个姿势直至身体僵直,宋朝晖也没下令让他结束,过了很久很久,宋朝晖才出声。
“我十四岁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坐在我身边的。”
挡板隔开后座的他们与司机,顾洄之能确定后座只有他们两个人,宋朝晖的声音模糊,与其说是对他讲,更像是在对自己讲,他仿佛陷入回忆,自己又说下去了。
“他在秋山跳到水里救下我,我们坐车回市里,他穿着我哥的备用衬衫,根本不敢看我,就像你这样紧张地看着前方。”
“你这份紧张学得倒像。”顾洄之对宋朝晖的夸奖置若罔闻,依旧望着前方。
“我当时就发誓,我要爱他一辈子。”宋朝晖的目光透着眷恋,望着顾洄之继续说道。
顾洄之嘴巴表示轻蔑地撇着,他转头对宋朝晖嘲讽道:“你现在怕是要恨他一辈子了。”
“我说了让你闭嘴!”
昏暗的路灯阶段性地朝亮顾洄之的侧脸,宋朝晖记起刚才的事情,又趾高气扬地说道,“我不管你刚才是什么心思——我允许你有小心思,但是你给我记牢了,保护好你这张金贵的脸。”
“这是你长久地留在我身边的唯一筹码。”
放在口袋里的铁皮拉环硌得顾洄之大腿生疼,他低声说道:“我没说要一直留在你身边。”
“怎么现在要起脸来了?”宋朝晖的哼笑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但确实真实存在,“钱给的不够多吗?你胃口倒是够大。”
“你怎么不相信我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顾洄之断定宋朝晖会纵容他顶着这张脸做些过火的举动后,他身子向后,往椅背上放松一沉。
“你算什么东西?谁在乎你的理由?”宋朝晖对他太过自然的动作略微不满,但瞧着那张脸又说不出什么重话,“能长得这么像他算你走运。”
“我确实挺幸运的。”顾洄之望着宋朝晖,回答道。
低调内敛的豪车驶入江湾公寓,顾洄之站在高楼的阳台上晚风送来江水的清凉水汽。
他抬起头,灯火通明的大厦自A市的几座地标建筑身后延伸,它们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璀璨耀眼的光芒,就像纸醉金迷的世界同顾洄之的第一次问好。底下江滩上游人如织,一片人头攒动的拥挤情景。
以这种君临天下的视角俯视着这片寸土寸金的地、顾洄之第一次对他今夜攀上的人有了实感。
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等宋朝晖。
宋朝晖出来时身上只穿了浴袍,腰带松松地合着他的腰,半湿的头发堆在后颈处,他本想一回来就和顾洄之交代清楚约法三章,只是他实在受不了身上鱼龙混杂的味道,就先去洗澡了。
他踩着拖鞋来到客厅,眯着眼睛望向沙发上端坐的人,顾洄之的坐姿很滑稽,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身上尽显拘谨,他占的空间很小,仿佛像是怕玷污这块地一样。
宋朝晖叫了他一声,没得到回应,等他走过去,才发现顾洄之就这么挺直地睡过去了。
顾洄之的鼻息匀称,长长的睫毛投在眼睑处的深阴影同乌青融在一块,宋朝晖很早就评价过沈则行的长相,少一分太柔,多一分太硬,顾洄之显然是后者,他深邃的眉骨同那种阴郁的气质结合,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攻击性。
先前“夜色”的昏黄灯光很好地柔和了他的眉眼,后边商场的暖色灯也起了同样作用,直到现在宋朝晖才在自家客厅中真正看清楚他的长相。
宋朝晖,细细对比着这两张相似的脸。就算是他不得不承认,顾洄之的冲击力比沈则行强多了,沈则行往往因为他身上的气质而显得无害。
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的相似。只要是认识沈则行的人,乍一眼瞧见顾洄之,都会以为是同一个人。
除去性格,这是一个很合格的替身。
宋朝晖任性惯了,订婚能怎么样,离结还有一段时间呢,他脑子的计划已然成型。宋朝晖拿着手机,对着熟睡的顾洄之咔嚓来了张照片。
他小心地把顾洄之的头倚靠在他肩上,又给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来了张照片。拍完后他直接起身,顾洄之砸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醒不醒的,关我什么事情。宋朝晖坐到沙发另一边去,他忍不住看了眼这动静下都没醒的顾洄之。
卖笑的都这么累吗?宋朝晖直嘀咕道。
他拿在手机在朋友圈文案上苦思冥想,最后胡乱打了两个粉红色的爱心,手指一划就发出去了。
发小魏何衍第一个秒赞,没隔几秒钟,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沈则行后天就和张柔结婚。”魏何衍的声音劈头盖脸地就向宋朝晖砸来。
审判送找回这个毫无底线的金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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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包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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