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这边一句“人憎狗嫌的典范”丢出去,牢房里短暂地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然后——
“噗哈哈哈!”
刀疤男第一个没忍住,脑袋还探在窗口那看戏呢,憋得脖子都快红了,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兄弟你太损了,嗓子像破铜烂铁哈哈哈,妈的也太形象了。”
看见中年男人吃瘪的模样,那少女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你也太牛了吧。”
时无把背靠在冷硬的铁墙上,双臂抱胸,半低着头继续冷笑:“本来想安安静静的,结果你非要跳出来当这个小丑,我是真害怕你下一句就开始说‘我劝你们都听我的,不然会死得很惨’。”
“……”
对面的中年男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狠狠地哼了一声,把小窗猛地一摔,砸到铁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声音之大,连整个空间似乎都被砸的抖了两下。
没过几秒,走廊那头就传来了皮靴踩在地面发出来的“哒哒”声。
“滋——”
门禁刷卡声后,一位带着防毒面具、手里拎着一根电击棒的警卫出现在走廊尽头。
“都安静点。”
警卫的威胁声透过面具显得很沉闷,“谁再敢吵,下一次就不再是警告了。”
说完,他还挥了挥手里的电击棒。
中年男人十分地识时务,怂得极快,在牢房门后连个屁都不敢放。
时无却慢悠悠站起身,走到窗口,然后带着笑意地开口:“不好意思啊大哥,刚才那位叔叔年纪大了,情绪容易激动,我们这帮小辈也劝不住。”
警卫没回话,只冷冷地盯了他一眼。
时无疑惑地看着那副面具,眼神略带好奇:“对了,你们都戴这个啊?”他抬了抬下巴,“是为了防止什么的吗?看着还挺专业的。”
警卫愣了几秒,像是没想到会有人敢这样主动询问,但是随即他语气变得更沉:
“囚犯身份,不配过问。”
时无眼底的光微微一闪,没再继续追问,只是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
“滋滋。”
船舱顶上的老式广播忽然冒出刺耳的杂音,随后,一道慢悠悠、带着浓厚湿意的女声响起:
“请注意,极夜将于五分钟后正式降临。”
“极夜期间,所有照明将暂时关闭,监控系统仅保留红外感知。”
“极夜期间,不能听、不许应、不可看。”
“再次提醒,极夜期间,不能听、不许应、不可看。”
“祝您服刑愉快。”
女声说完,广播里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广播里面缓缓地蠕动。
而这个警卫听完之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离开了走廊,像是再不走就会有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一样。
整座监狱也在这声响下短暂地安静了下来,连之前甲板上偶尔有警卫走路的脚步声也彻底消失不见。
少女抱紧了胳膊,低声问:“你们说……什么是‘窗外传来的声音’啊?”
刀疤男咽了口唾沫,朝角落啐了一句:“管它呢,反正我不听,不看,不答应。”
“诶,还是先早点睡觉吧大家,明天早上五点就要登岛了,还不知道后面会遇到什么呢?”
“对啊对啊。”斜对面一个男声传来:“保留些体力吧,还有如果睡着了就听不到声音了吧。”
“也是。”少女懒懒地打了个哈切,“好像怎么我现在就有些困了呢?”
“睡着就听不到声音了?”刀疤男提醒道:“但是你也不一定想知道你是怎么醒的。”
“嘶——”顿时,听完这句话的大家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没再吭声了,放佛被吓到了的样子,沉闷的监狱内又瞬间安静下来。
时无则是望着头顶那盏摇摇欲坠的黄灯,面色迷茫,像是在走神。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数秒。
五分钟。
真正的“极夜”,还有二十多秒。
“咔哒。”
一声轻响,牢房的灯光忽然全都灭了。
整个空间瞬间被一种死寂吞没,只有红外监控在走廊尽头亮着一点点红光,像是一只盯着猎物的眼睛,而他的视线刚好可以完整地看见那个镶嵌在天花板上的监控器。
时无靠坐在那张单薄的铁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指节,他闭上了眼,但是却不准备睡着。
可下一秒,一阵不合时宜、非常浓烈的困意,一下子扑了过来。
靠。
时无咬破了舌尖,尝到了一点腥味,但那点刺痛根本无法阻止他坠入昏沉。
他想挣扎,却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随后脑袋一歪,便彻底陷入了昏沉。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无猛地睁开眼睛,不是被噩梦惊醒的,而是他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充满恶意的、不可忽略的被注视感。
冷汗几乎是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时无没有立刻动弹,依旧是维持着靠坐的姿势,垂着眼眸,然后慢慢地、轻轻地、试探性地掀开眼皮。
空气诡异地静。
静得像整艘船已经沉没了,所有活物都被淹死了,只剩下一具具漂浮的空壳。
时无的目光正好穿过那扇微开的小窗,落到外面走廊的浓重黑暗里。
黑暗像是一块没有晕染开的黑墨水,只剩下走廊尽头的监控器还亮着。
那点红光静静地浮在黑暗中,是那种夜视红外灯常有的颜色,平时看多了也就麻木了,不觉得有什么。
可就在这一刻,时无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的眼球猛然一颤,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那监控器红光还在闪。
一明,一灭。
不规律地闪。
闪?
那玩意不是红外感应器吗?不该是常亮的吗?他之前特地注意过,监控器就是恒亮的。
它什么时候开始“闪”的”?
瞬间,时无大脑轰地一声,背后一凉,整个人都僵在了床上。
不,那不是监控器的红外灯,而是一团一团黑漆漆、黏稠、形状模糊的“东西”正贴在他的窗口上。
那只红色的眼睛不停地眨着,一明一灭,像是在刻意模仿人类眼球的眨动频率,带着浓重的异样感。
时无的眼神微微一滞。
那正在朝牢房内窥视的红点仿佛是瞬间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眼球突兀地亮了一下,比刚才更红。
它在激动。
它发现他醒了。
时无瞬间屏住了呼吸,在极静的黑暗中,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猛烈跳动的“砰砰”的心跳声。
“吱……吱吱。”
一阵奇怪的声音忽然传来,类似柔软皮肉和金属表面的摩擦声,又似乎是某种湿滑的生物体,正贴在铁门外侧缓慢的蠕动。
“吱吱。”
声响沿着金属铁门的表面移动,一点点、一寸寸,像是想寻找一个可以钻进去的角落。
时无死死盯着那一团模糊的黑影,那玩意还在“看”着他,但它始终没能挤进来。
它进不来窗口。
这个认知就像寒夜里吹来的一阵春风,给了时无一点冷静的空间。
但很快,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哥?”
外面响起一道细细软软的声音。
“外面好冷啊……你睡了吗?”
“哥?”
声音温柔得像是羽毛拂过他的耳尖,却又带着某种不属于人类的、近乎空洞的甜腻。
它在模仿那少女的声音。
“我好冷啊……你能开下窗户吗?”声音贴得更近了,就像是靠着时无的耳边低语,“哥……我真的好冷……”
它在引诱他回应。
时无闭着眼,脸上是近乎麻木的平静,没有任何动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仿佛真的已经重新陷入了梦境。
而门外那团黑影似乎“疑惑”了,擦拭铁门的动作变得更频繁了,带着一点点暴躁地拍着铁门的窗口。
而在这个时候,黑暗里,也渐渐地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动静,是其他囚室里的人也慢慢地醒了。
有人翻身,有人低声喘息,还有人试图适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可他们都同时默契地没有说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那个东西没有离开时无的门口。
它继续用着“少女”的嗓音,一遍又一遍试图撩开时无的沉默。
“哥,你在不在?”
突然隔壁也传来一阵小小的呼吸声,带着些颤抖,是那个真正的少女,她也醒来了。
正当时无就准备这么跟外面那个怪物对峙到天明的时候。
隔壁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非常非常轻的、几乎细不可闻的——
“咚、咚。”
两下。
非常清晰,节奏稳定。
她似乎察觉到了有个怪物在模仿她的声音,想要引诱时无的回应,然后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靠近了墙壁,仿佛在传达:
那不是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怪物似乎是已经失去了耐心,连带着模仿的少女声音都诡异地改了腔调,变得尖锐而暴躁:
“哥,快开门啊,再不开门我就要生气了。”
下一秒。
“你他妈闭嘴啊!”
一道暴躁而嘶哑的吼声猛地从左侧牢房传出来,打破了黑暗的死寂,是那个中年男人,他似乎现在才被吵醒。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鬼叫个屁啊?吵死个人了!”
那扇窗外,那团还在黏着他铁门的黑影,骤然停下了动作,像是听见了什么更感兴趣的声音。
然后,“唰”的一声轻响。
那团影子瞬间从时无的窗口滑下去,带着些黏腻感,蠕动着爬向了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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