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铁链“哐当”一声巨响落地,船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下船,快点。”
船上的警卫像是等不及似的,开始大声吆喝,有人不动,就被直接推搡着朝舱门挤去,厚重的防毒面具遮住了他们的面孔,也遮住了他们掩藏住的恐惧情绪。
时无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余光瞥见那刀疤男还在抠着嘴角。
“别抠了哥们,我怕你再呕一口直接吐人脚上。”时无开口打趣。
“没办法。”刀疤男虚弱地叹出一口长气,“我脑子里现在还是那股味道。”
“啧,受罪了。”
那少女站在时无另一边,贴着他低声问:“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
时无点点头,鼻腔里是越来越浓的咸腥味和一股说不清的湿腐气息。
甲板尽头,一道金属吊桥缓缓落下,带着“吱呀”的机械声,轮船和岛屿终于连接在了一起。
囚犯被一个一个地赶了下去,铁板在脚下走地咯噔乱响。
面前是一片黏稠湿冷的黑沙滩,沙子混着灰黑色的贝壳碎片,像是什么未知腐烂生物的骨渣,远处的灰色海洋翻腾着泡沫,滚出些莫名其妙的恶臭异味。
警卫在沙滩上站成一排,像是在等着什么。几秒钟后,从雾气缭绕的岛屿深处,慢慢走出了几个“人”。
他们穿着统一样式的服装,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只能看见脚下那双染了潮湿泥水的靴子。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略高的人。
“列队。”他的声音嘶哑生硬。
队伍里没人动。
“我说,列队。”他重复了一遍。
警卫们又立刻开始相互推搡着,谁都不愿意上前。
时无默默站到了最中间,冷眼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这些人。”时无压低声道,“好像比我们还怕这地方。”
“我也觉得。”旁边少女也跟着压着声音回答,“他们应该是被强制执行的这个任务,要不然根本没人想靠近这座岛。”
“为啥子?这不就是个监狱吗?”刀疤男大大咧咧问了一句。
“他们怕岛上的人?”另一个队员嘀咕。
“不,岛上的人也怕上岛。”时无开口,又看了眼远处的浓浓雾气,“而且岛上的未必,全是人。”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皆是抬头看向了那个高高的黑色塔尖,上面似乎还有一道瘦长的影子一闪而过。
旁边数完人数、整好队伍的警卫像是瞬间就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几个人迅速收队,转身就往回跑,连交接的话都懒得再说一句。
“快走快走快走!”其中一个警卫嘴里不停重复,似乎在这座岛多待一秒都会出事。
他们的脚步慌乱得不像一支武装力量,反倒更是像一群刚刚从战场上逃出来的滑稽逃兵。
眨眼的功夫,那艘船就开始重新升起了舱门,启动螺旋桨远离海岸。整个过程中,那些警卫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前方的几个领路人则是转过身,带路朝着岛的中心走去。
“走吧,看看这次副本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小路蜿蜒着深入岛屿腹地,时无感受着脚下踩的湿漉漉、软趴趴的枯叶,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咔哒”的轻响,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周围都是一圈高耸的树木,沉沉的树荫打了下来,却只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湿冷。
走在最前方的领路人步伐快速,一声不吭。
时无摸了摸后颈上的鸡皮疙瘩,从一踏入岛上他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注视感”。
不同于轮船上充满恶意的目光,那种感觉更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或者某种远古而异类的生物,是一种完全剥离人性、全然客观的“凝视”感。
那不是看待一个“人类”的视线,甚至,连“猎物”都算不上——因为猎物的话还有对方有捕猎的**,而现在这道目光里连“**”都被剥夺了,只剩下了彻头彻尾的空白。
时无突然开口:“你们注意到了吗?”
几个走在他身边的人齐刷刷地转头。
“注意到什么?”
“我们已经登岛了。”时无一边说,一边看着被枯叶覆盖住的脚印,“可是,系统却没发布任何任务完成的提示。”
“不是吧?”那刀疤男挠了挠头,“我还以为是我没有注意到......”
“就是没有提示。”时无停下了脚步,眼神迅速扫向四周,“所以,问题就来了——”
“我们现在,算是上岛了吗?”
周围的几个人表情都变了,有的错愕,有的惊疑,还有的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回头张望。
“我不信系统会卡bug,”时无又说。
他盯着那一串脚印又被枯叶慢慢覆盖的小路,眼底逐渐浮起一种危险的警觉。
“而且。”他顿了顿,“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才一共多少人下船?”
少女一愣:“三,三十?不止吧......”
“数数看。”时无微抬下巴,用眼神示意,“是不是少了。”
几人立刻左右看了一圈:
一排十来人,整整齐齐,队伍前头那几个领路人身后空空荡荡的,后面也没再有人追上来。而剩下来的囚犯,居然还不到二十人。
“可我们都没听见脚步声,也没看到人被带走啊?”刀疤男猛地回头,脖子后面的汗毛竖了起来,“难不成,是在我们走路的时候,走丢了?”
“可是,这里是副本。”少女的声音带着紧张,“唯一的可能只能是......”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整条队伍就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是没人说话的那种沉默,而是仿佛被某种物体完全吞噬了的空洞感。
怎么回事?
突然,时无停住脚步,猛地抬头看着前方的那颗树。
“刚才。”他嘴上说着不确定的事情,语气却是笃定的,“我们是不是,走过这里了?”
这棵树歪斜着的枝杈上飘着一根白色细线,那是少女刚刚走路不小心挂上去的。
不远处的领路人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路程一直在重复,还一股脑地埋头往前走。
“怎么回事......”她少女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可置信,“我们明明一直都是直线行走。”
“可事实上,我们又回来了,回到了原本走过的路。”
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
“诶,那个,大家,我说个事昂。”刀疤男咽了口唾沫,表情略微惊慌,“我,我刚才回头,看见队伍最末尾那个人......就一直低着头走的那个,现在换了张脸。”
“你确定?”
“确定。”他咬着牙,“那人我一开始看他脸上也有疤特意多看了两眼,还想着真是好哥们,结果一转眼,那疤痕就不见了。”
话音刚落,队伍里忽然响起一声低哑的咳嗽。
“咳。”
紧接着,那咳嗽声就咳得更加撕心裂肺,感觉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
声音是从一名队伍中靠后的中年男人嘴里发出的,他从下船起就安安静静,存在感不强,此刻却微微佝偻着身,一只手死死捂着他自己的嘴。
时无看着一滴滴鲜红的血迹,从男人的手指缝中落下,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所有囚犯都惊慌失措了起来,整个人群陷入了混乱。
“退后!退后!”那一直沉默的领路人忽然爆喝一声,“所有人,都闭嘴!不准动!”
可惜没有人听他的,其他囚犯并没有见到过这种恐怖的场景,纷纷被吓的四处逃窜。
中年男人依旧站在那里,脊柱已经诡异地鼓起了一道奇怪的弧线,伴随着皮肤骨骼撕裂的声音,他的后背瞬间喷涌出许多血水和黑色的黏液。
“咔哒......咔哒......”
“那是,昨晚的那个东西!”少女的声音都颤了起来。
那团黑色的黏液突然蠕动起来,像是活了,一下窜上最近一名囚犯的脚踝。
“啊啊啊——!”惨叫声瞬间响起,那人被硬生生地给“吃掉”,只留下来一汪恶臭的血肉。
“开火!”领路人大吼,几人举起热武器对准那滩黑泥一通猛射,火花四溅,子弹将它打成了筛子。
但仅仅过了几秒,那些残片竟开始缓缓蠕动,重新汇聚起来了。
“操,它复原了!”领路人脸色惨白,回头大喊:“狱警呢?!人呢?!他妈的还没来吗——”
“来了。”
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下一秒,一把特质银刀从天而降,精准地贯穿怪物核心。
“滋啦——!”黑泥发出刺耳的尖叫,剧烈抽搐几下,最后化为了一地焦黑的灰烬。
浓雾中,有脚步声穿透出来。
咔哒。
咔哒。
是靴底踩在焦壳上的声音,步子不急,却非常地稳,也让时无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他抬头看去。
那人终于从雾气中现身——
制服颜色与其他人略有不同,肩线被剪得极整,刀锋一样的轮廓把身形衬得越发挺拔,脸却意外的普通了,五官线条还有些病态的阴郁。
不过……
时无微微眯了眯眼。
不过这人却有一双金色而锐利的眼睛。
期末周太痛苦了。。看我如何三天时间学完一整本书[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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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白洞岛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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