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一次吹，居然会是因为这种事。

苏温询虽然心有犹豫，但细想之下居然真只有轻恩可以托付。

哨声响了没过多久，苏温询听见一阵沙沙的树叶声。

一回头就见轻恩站在自己身后，表情冷淡，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他穿着在小院时亲吻自己时穿的一身劲衣，看起来简单干练，很适合刺杀。锁骨之处的纹身能勉强看到一点，苏温询有些好奇纹身的全貌。

轻恩接触到苏温询视线的那一刻，表情里的冰融化了，唇角略含笑意，他将手中的双刀挽了个剑花入鞘，说：“这是你第一次吹响我给你的哨子。”

轻恩往苏温询处走近，贴近他的脸，问：“终于想同我一起下山了么？我们可以住到海边，一起卖鱼为生。”

苏温询微笑着退后了一步，说：“卖鱼这事，还是暂且缓缓，我这倒是有条鱼，若是你方便，还请照顾。”

“毕竟这鱼也是你送来的。”

苏温询又在后偷偷加了这么一句。

轻恩听到原来苏温询是叫他养鱼来的，向鱼那边看去。等见到鱼时，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他变脸好快，小苏你知道吗。”鱼游到离轻恩最远的角落，嘀嘀咕咕道。

“你要做什么去？”轻恩问。

苏温询就将自己要去炼道大典的事同轻恩讲了。

轻恩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帮忙，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朵花来，递到苏温询面前。

这朵花瞧着不像野生的，“哪摘的？”苏温询问，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轻恩不甚在意道：“路过春秋院时候，见里面花开得艳，随手摘了一朵，我想着很衬你。”

春秋院？苏温询觉得两眼一黑，啊，这花难怪瞧着熟悉，自己曾经还给这花浇过水，这是宗主养在外院的宝贝，据说喜欢得紧。

他将这花的由来告诉轻恩，轻恩反倒有些开心。

“哥哥养的花，那我算是摘对了。”说完，轻恩将花别在了轻恩的耳畔，又替他理了理头发，“像吸人精气的花妖。”

苏温询将花拿下，想还给他，轻恩躲开，不接。

“别再往我这送奇怪的东西了。”苏温询看着远处的轻恩无奈道，只好将花放在了石桌上。

轻恩点头，道：“好。”

苏温询怀疑的看着他，这么简单就应下了？

“今日我吹哨可有打扰到你？”苏温询看轻恩来时的衣着还有未曾收入鞘中的剑，想来是在做什么的途中。

轻恩道：“不曾。何时都不曾打扰。”

“当真？可是事情刚完毕，预备回去歇息了？”

轻恩坐在桌边，左手撑着脸颊，道：“不是，刚在抓吾道意图谋权的叛徒。”

苏温询瞪大了眼，“然后你就这么过来了？那叛徒呢？”

轻恩看苏温询的模样觉得有意思极了，轻笑道：“不急，还是你这边比较重要，叛徒，其他人会看着办的。”

苏温询不说话了，大约这便是管着一大帮子人的好处所在吧。总有人会替他干活的。

苏温询还有其他事要忙，就没再管轻恩。轻恩不打扰他，坐在大榕树上。

耳畔传来悠扬的笛音，现已月上枝头，月色如水。

等到苏温询的事做得差不多，准备洗漱之时，那笛音也停下了。他再抬头一瞧，只见轻恩低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目光在这一刻相接。

轻恩轻巧落地，在苏温询面前。

当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孤寂与疏离才算隐去。

“我先走了。大典后再见。”轻恩满眼柔和的看着苏温询，这次没有突然对他触碰。

“好。记得看鱼。”

轻恩点头，接着几个身法，就消失在了围墙之外。

轻恩走后，鱼问苏温询：“他堂堂魔道四位父神之一，声名显赫，要什么有什么，最大的梦想是去海边卖鱼？”

苏温询笑了，点了点鱼头，说：“所以你最好别惹他。”

鱼不说话了，沉了下去，想着：人类真是奇怪。若我是他，必要奋力向上，坐到魔界第一的宝座，再称霸全修真界。

第二日，卯时。

合欢宗最中央的大祭坛之上，几百名弟子端正整齐列队，立于狂风之中。他们身着统一的、专门于重要场合才穿着的弟子服饰，他们都是合欢宗本届年轻弟子里最为出挑的人，静默等待着即将开始的炼道大典启幕。

人群中忽而传来一阵骚动，定睛一看却是四五名弟子簇拥着另一名弟子往祭坛中心走来。

这位为首的弟子气宇轩昂，颇有目空一切之感。所到之处，人群默默为他让开了道。

“人还真不少。”李泰石在段语念耳侧说道。段语念听着，没有看他，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不知在找寻着什么。

“泰石兄，若是我们几个能被投送到一起便好了。”其中一名弟子说道。

李泰石甩甩手，脸上是无所谓的表情，说：“无论投送到哪里，以我们的能力，都不在怕的！你说是吧，少宗主？”

段语念听到李泰石提起他的名字，这才收回了视线，咳了一声，道：“此次炼道大典正是最好凸显我们实力的机会，大家定要都全力以赴。”

“这第一名想必非我们少宗主莫属。”一名弟子乐呵呵的说道。

其余人听了一阵附和，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人小小的人声：“可是我看大师兄也很强，这第一的名头是谁还不好说......”

他话还没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他身上，面前挡着他的人给他让了道。这弟子一见这阵仗，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

李泰石出来打哈哈，说：“啊哈哈，大师兄是厉害，可是我们少宗主也......”

李泰石正准备拍拍段语念的肩膀，就发现方才还站在这里的人不见了。

转头一看，问：“人呢？”

众弟子指了指他身后。李泰石转头，只见少宗主正穿过人群，往祭坛边上走去。

苏温询按照之前培训的要求，一大早换上了仙门服饰。一套宽袖白袍，外带一条黑色披肩，天蚕丝编织而成，像是身着一副水墨画。他生平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现下还显得有些拘谨。

“这么巧啊，你也在这。”苏温询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就看到段语念很是端正的站在自己跟前，他语气轻快，动作却有些僵硬。

“是呢。”苏温询答道。

“你是督视，说不定会在里面瞧见我。”段语念道，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温询，今日的这身真是好看，怎的没想起给他买些衣服？

“或许罢，不过人员众多，大约是难的。”

段语念听了，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来：“这有何难，我来找你不就行了？”

苏温询微微睁大了眼，他可知这炼道大典有多重要，怎能还想着些七七八八的事？

他还未开口让段语念别来寻他，就听到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阿询，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苏温询一听便知来人，他原先还平静的小脸上顿时情绪高涨了些，快步向前，道：“师兄，我一切都好，师兄呢？”

许可钦握住了苏温询的手，微微低头，柔声说：“近日既是忙于修炼，又是准备大典，时间匆忙，来不及寻你。实在愧疚。”

苏温询摇了摇头，有些担忧道：“师兄不必介意，只是这般劳累要注意些才是。”

许可钦听了心里很是受用，弯起眼来点了点头。

他做完这些才仿佛忽然发现那边还站了个人似的，惊异道：“原是少宗主在这，我当是谁，是在下失礼了。”

段语念心念这小子定然是故意的，也懒得给他好脸色，先前的那些别扭也没有了，明媚着脸对苏温询道：“怎样，温询，若是待会进去了，我来寻你？”

苏温询为难，皱眉说：“少宗主还是专注考核得好。”

段语念撇了撇嘴，说，“这有什么，不会耽误我集齐明石。”

他们此次炼道大典的比拼，就是看谁能在幻境中于规定的时间内获得更多的指定物品，也就是明石。

段语念向前一步，侧身不知有意无意的挡在了苏温询与段语念之间，对段语念淡声道：“少宗主若是不尽全力，若是到时连个普通弟子都比不过如何是好？”

段语念哼笑一声，说：“要你来管？我也未与你说话。”

“少宗主自幼不听管教，做事出格，宗主对此很是头疼。也与我私下探讨过如何才能更好的培养下一代，我与宗主说道，最好是丢到思过涯去悔过几年，大约就好了。”

段语念一听，顿时有些要拔刀砍过来的迹象。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味道愈发强烈。苏温询见情势不对，忙过来打圆场，说：“好了，两位，既然大典快要开始，又何必在此处浪费时间，快些都回去吧。”

段语念冷声道：“我不走，该走的也是他。”

许可钦声音柔和却又坚定，道：“将阿询一人扔在此处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不甚放心。”

“什么样的人？你说清楚！”

许可钦一瞥段语念，眼里的厌烦连掩饰都不再掩饰。

这边的情况早已引起一大堆弟子们偷偷围观。少宗主与大师兄，两位走到哪里都受到注目的人，如今一同站到了一起，还与一个长相秀丽的青年一起，这情况谁人不好奇？

“据说宗主有意让他们结为道侣，由大师兄辅佐少宗主，管理合欢宗。”

“但最近听说少宗主似乎对一个外院的杂役大献殷勤，很是痴迷？”

“你听谁说的？”

“那些杂役们都在传咯，我有认识的朋友在那干活。”

“我也听说了，还听说少宗主有事没事往那杂役屋里跑呢，好像是叫什么，苏温询？”

“......咦，我瞧那青年有些面熟，这不就是那姓苏的小伙子么？”

“好像还真是......可我记得苏温询与大师兄也关系匪浅，你们也许不知道，大师兄有一个从小养大的孩子，本是要修习仙术，奈何无法领略吾派心法，于是就去外院做杂役了......那孩子就是苏温询！”

此话一出，众人都沸腾了，纷纷开始兴致勃勃的探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