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问的话太过于直白，徐俊有些慌乱的收回视线，他能感知到耳垂处的滚烫。

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有如此纯情的时刻，他清了清嗓子，抓起桌上的书往自己脸上扇风。

“太热了……”

竺砚时眯眼，感受了一下周遭的温度变化，他甚至觉得有些冷。

正式的教学开始，竺砚时听的很认真，虽然自己没有涉及过此方面的专业知识，但经过对方简易诙谐的**，内容并没有那么繁琐难懂。

一个小时下来，他竟然听明白了。

本子上做了满满好几页的笔记，竺砚时算是彻底摸清楚了对方的底。

聪明，脑子活泛，能够将所学知识用自己的理解转述出来，并且没有一点废话。

中场休息的时候，徐俊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去外面接电话，竺砚时一个人盯着笔记在消化知识。

徐俊并不是一个自傲，做事不细心的人。

哪怕今天下午只有短暂的接触，但通过对方所教学的内容和方式，基本可以判断出这个人的性格。

那当初在工作上频频犯错，迟到早退肯定有原因。

竺砚时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这个原因。

前门被拉开，徐俊是小跑着进来的，将桌上放着的电脑和书本收进背包。

“我现在得去一趟医院，接下来的教学内容，我们再约时间？”

男人明显慌乱，和刚才的情绪明显就不相同，嘴唇微微泛白。

竺砚时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点头目送着对方离开。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把记满笔记的本子合上，将笔记本塞回背包。

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就离开了教室往校门外走。

他记得答应过袁卿的。

要给人带最爱的青提。

去买青提的时候，他得顺路去一趟宋之聿的公司，汇报工作的同时，需要进一步的了解关于徐俊的事情。

＊

新启科技——

会议室里安静如鸡，大家目光相撞，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顶着当下的高压起来发言。

最新研发的产品在大屏上播放着，宋之聿的评价很简单粗暴。

“你们敢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垃圾？”

时间紧，任务重，先前主力研发成员被开除，后面替补顶上来的新人需要迅速了解公司的企业文化，还需要短时间内配合其他部门完成第一阶段的产品研发。

坐在会议室里的各位，都是行业之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参与过不少项目的研究，对于这一团屎的开局其实并没有那么焦灼的。

任何产品的开头都是一坨，但真正要看的是屎上雕花的功夫。

但这样的态度，明显在宋之聿这里不过关。

男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手中捏着钢笔，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策划案，只感觉要自戳双目，收拾收拾包袱干脆回家。

这种状态已经不是生气可以表达的了。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一片，宋之聿抬手揉了揉眉心。

“全部推翻重做。”

“你们都跟我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心里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宋之聿往后靠在椅背里，抬手挥了挥。

“散会。”

会议室里的人抓着笔记本就冲出了会议室，生怕跑慢一点，就要被拖回来再骂一顿。

窗外的光线扑落在会议桌上，会议室的门被敲响推开，宋之聿和门口走进来的少年对视上。

竺砚时今天穿的很可爱，米白色的毛衣把皮肤衬托的愈发光滑平整，他眼睛里总是含着点笑，拉开椅子坐在了宋之聿旁边。

“又想驴跑，又不给驴吃草？”

竺砚时歪头，手肘撑在桌面，托着下巴。

“宋总，你这也太黑心了点……”

“你在教我做事？”

宋之聿问出这句的时候自己都愣了一下，旁边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就笑了起来。

“我来和你谈正事。”

笑完，开门见山。

“徐俊不是一个无缘无故会对工作懈怠的人，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知道的话，还会让你去把人喊回来？”

宋之聿冷冷扫了竺砚时一眼。

话音落下去，男人又轻轻挑了一下眼尾。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一个不会故意懈怠工作的人？”

“这么短时间，就这么了解了？”

男人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竺砚时目光落在窗外的光线上。

“那我去问一下你公司的员工？”

“总有跟他熟的吧？”

宋之聿没说话，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竺砚时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往后退两步，看着宋之聿又凉凉扫过来的视线。

开口。

“我就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如果宋总想要手底下的人都尽力发挥自己的能力，就得实施奖励制度，能在大会上提出错误并创新的，只要可行，都能得到奖励。”

“将新的创意杂糅，改掉旧的不好的地方，员工自然乐意替您做事。”

宋之聿没接话，只是低头思索了片刻，大约推演了一下政策的可行性。

男人皱紧的眉毛慢慢放松。

“谢谢。”

竺砚时点头，转身出了会议室，他先是问了张特助徐俊在公司里的时候和谁的关系最好。

对方告诉他是公司行政的小刘。

竺砚时到达行政部，和那位姓刘的男人聊了一会儿。

两个人是在天台聊的，竺砚时给对方发了根烟，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没出堂是口袋里随时要备着烟盒的习惯还是保留着。

他将烟盒塞进了口袋。

旁边飘来打火机的声音，小刘点燃烟含在嘴唇。

“一个公司，有关系，或者会说话，会拍马屁，比你有实力，其实要强的多。”

小刘的声音被风吹散。

“你们不过是现阶段需要徐俊，就想尽办法想把人搞回来，如果现阶段的研发完成，是不是又要一脚把他踹开？”

“公司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管理层每天需要策划的事情很多，宋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关注的到底下员工的情况。”

竺砚时说的很认真，他待过许多个这样的小型社会，几乎是从小到大就经历过来的。

“你想在我这里知道徐俊的事情，其实大可以直接去郭经理的办公室看看。”

“他办公桌桌面左上角压的那一堆请假条，他可能没空去看，但你可以翻翻。”

小刘转头看着竺砚时的脸。

“毕竟你比我有权利。”

竺砚时没说话，他知道对方的意思。

一个简单的试探。

少年离开前又给对方发了根烟，坐着电梯一路到达了顶层。

竺砚时出现在总裁办内的时候，宋之聿才吃完午饭，他有些意外的看着竺砚时。

“还没走？”

“我和你签了合同，我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竺砚时站在办公桌旁边。

声音淡淡飘下去。

“麻烦你和我去一趟你们公司郭经理的办公室。”

宋之聿不说话，将外卖盒扔进了垃圾桶，看着竺砚时的眼睛。

“竺总？你在叫我？”

“……”

竺砚时有时候受不了这人身上的霸总气。

“反正你现在有空，跟我走一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说完，竺砚时一把抓起宋之聿的手腕，把人从办公椅上扯了起来。

对方没防备，被这样一带，站直身子的时候，表情还有些懵。

“我凭什么听你的……”

声音还没彻底落下，就被少年推出了办公室。

“要是这趟白走，你扣我钱。”

竺砚时干脆明了地打断了对方的絮叨。

两个人坐电梯出现在工程部郭经理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整片办公区域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大家都出去吃饭了，或者留在办公室的趴在桌上午休。

竺砚时面无表情的用胳膊怼了一下宋之聿。

“您走前面。”

“您合法合规，我是私闯民办。”

竺砚时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宋之聿背后，脸上挂着假笑。

“……”

宋之聿抬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没有人，男人伸手打开了旁边的灯。

灯光突然亮起，透明的玻璃窗映出了男人的身型。

竺砚时从男人背后探出头，目光定在了办公桌左上角放着的那一堆长条状的请假条上。

从宋之聿旁边擦过，站在办公桌前将每一张请假条都翻阅起来。

最上面的是近几天的请假条，中后段的有十几张重复姓名的假条。

那个重复的姓名，就是徐俊。

按照公司的正常流程，员工向经理提交请假条，经理批准之后，员工在将请假条交给行政部，就能得到相应的假期。

可当下，不说近两天的请假条被压在了经理办公室，就连半个月前的请假条也没有批阅过。

竺砚时思索片刻，大概猜出原因，将请假条递给宋之聿。

脸上带着笑。

“抱歉宋总，这一趟没白跑，您扣不了我工资了。”

宋之聿一张一张翻看着对方递过来的请假条，越看，脸色越黑。

脑子里瞬间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关系链。

请假条一张比一张详细。

第一张——家里有事，请求提前休年假。

第二张——家人从楼梯上摔倒，需要照顾，请求提前休年假。

第三张——家人从楼梯上摔落，需要转移手术地点，请求提前休年假。

……

徐俊家里出事，家人需要照顾，并且需要转院治疗。

请假条每天都有提交，但每次都没有被批准，只能被迫来上班，造成的后果就是迟到早退，工作不专心。

在一次大会上，又犯了点小错误，被大老板直接开除，想要解释，对方让他滚。

徐俊这段时间所受的气，化为了在公司楼下的大吼。

“之后你们就算求我，我也不会回来！”

一切都理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