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呀，好巧呀！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了！”

竺砚时跑过来，恰巧头顶暖黄色的光线打在了少年的眉眼间，将他那一张璀璨的笑脸照的愈发明媚。

突然给人一种向日葵的感觉，很有生命力。

他弯腰，自然接过了两位少爷们手上提着的早点，不停鞠躬。

“辛苦了辛苦了……”

把好吃的早点顺手递给了袁卿，自己手上提着几个包子。

他话多，知道面前这三位爷都不是爱说话的主，但没事。

月老的重任，也是该担起来了。

竺砚时说相声一样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抛出问题，例如说最近和学长们好有缘，或者问一下即将到来的周末有什么活动安排，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袁卿一直听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蒸饺吃了一半，他把剩下的一半递给竺砚时。

“这个好吃，你可以试试……”

竺砚时嚼包子的脸颊鼓起一团，看着软乎乎的。

光线落在他的脸颊，能够清楚的看见他嘴角靠下巴的位置有一颗黑色的痣。

他摇头。

“你吃，我吃什么都一样。”

“你吃不完再给我……”

声音很轻，但旁边两个男人都清楚的听见了。

宋之聿目光穿过袁卿黑色的发，落在竺砚时微笑的侧脸上，对方说的自然，没有一点的嫌弃。

刚才宋之聿以为竺砚时是随便把早餐中的一类拿出去给袁卿的，结果对方明显一眼就看中了什么贵什么好吃。

自然的把好的东西递给了袁卿。

他之前不是还总会挖苦袁卿的？还恨不得把什么好的都往身上揽，哪怕不属于他的……

现下会如此好心？

还有……他竟然觉得竺砚时露出一张脸蛋的时候，有些别样的风味。

宋之聿眯眼，却突然撞进袁卿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对方面无表情的看他，似乎能通过他的眼睛望进他心里。

“看什么？”

宋之聿抬手揉了揉眼睛，把手上无聊捏着一下一下转动着的钥匙塞进了口袋。

“没什么，你喜欢吃，我明天还给你带。”

目光又落在了袁卿身上，没再转移。

竺砚时无疑是一个优秀且称职称责的月老，能在袁卿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给两位金主爸爸释放信号。

追人可不就是献殷勤，讨好，帮忙解决问题，然后体现自身条件和处事能力？

他们今天到教室到的早，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教师依旧源源不断的进人，可想而知某张照片又传到了校园论坛。

学生们开始期待一场怦然心动的偶遇。

竺砚时这次坐的靠后，没和那三位坐一块儿，主要是他得睡觉，但那三位太认真，一衬托，自己就太明显了。

他手上抓着背包，往后排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坐在过道边的瘦子。

对方捏着手机，脸色涨得通红。

身体甚至激动地剧烈抖动着，嘴里嘟嘟囔囔的一句话。

竺砚时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听清楚了对方吐出的字句。

“发财了……”

他扫了一眼对方的手机，竺砚时知道这样的行为很不礼貌，但他觉得瘦子状态太奇怪了。

而且，这几天他听说，对方在到处借钱。

借钱做什么？

竺砚时眯眼，突然停下了脚步，在看见对方手机上的界面的时候，皱眉。

教室周遭都混着吵闹的笑声。

“王明明。”

竺砚时开口喊了一声。

“你这网站有问题。”

对方没理，依旧执着着往验证码那一栏输入数字。

手指依旧在不规律的颤抖，嘴里碎碎念着。

“发财了…我要发财了……”

在最后一个验证码数字即将输入的时候，竺砚时手腕突然转了个方向，一把将瘦子的手机打掉。

原本就略微嘈杂的教室里，突然听见了东西摔在桌面上重重的响。

竺砚时手上捏着的背包掉在地上，和瘦子布满血丝的眼睛对视上。

“竺砚时！你他妈发什么疯？！”

瘦子一瞬间站起身，他此刻被兴奋占据的脑子里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好事被打断，脑子膨胀的发胀，抬起胳膊毫不客气就甩了一拳过去。

断人财路，和要人命有什么区别？

拳头擦过竺砚时的脸，过道空间小，他不好躲开，被对方的拳头击中右肩。

男生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攻来的，拳头上坚硬的骨骼砸在肩胛上，麻了大半片。

竺砚时抓住瘦子的手腕，也被对方的行为激怒，他手上的力气大，将瘦子的手腕反转一拧，占着身高的优势，把人直接按在了桌面上。

竺砚时头顶上戴着的鸭舌帽刚才被打落，黑色的头发散下来，将他那双墨一般的眸子遮住。

“你傻逼吗？”

“你钱在口袋里跳得欢你捐给山区啊？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验证码一输，内裤都给你骗没！”

“阿时！”袁卿靠过来，他抓着竺砚时的手腕，皱眉盯着瘦子的脸。

教室静悄悄的一片，等到瘦子终于清醒过来，竺砚时才松开了手，他动了动被对方砸麻的肩膀。

弯腰捡起地上的鸭舌帽和背包，“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登录的是不是正规平台。”

这句话明明没有脏话的意思，但每一个点都在指责对方的无知。

瘦子本在学校就没有存在感，被这样刺激，身体内的细胞都在拼命的叫嚣着。

他在鄙视你……

“我需要你管吗？”

瘦子感觉周围扎在他身上的目光跟刺一样。

他手脚发软，瘫坐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脑子里充斥的都是不安和后怕，更多的是觉得羞辱。

现下脑子清醒，才知道这层层叠叠的套路漏洞百出，对方给他营造一个紧迫的交易氛围。

不断地催促他登陆平台交易。

他一个双一流大学的学生，被一环套一环的陷阱蒙蔽住了双眼，在紧要关头，被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人点破。

那种无地自容，几乎胀满了脑袋，身体出现应激，更是口不择言。

“竺砚时，你以为你是谁呀？”

“我做什么要你管吗？你自己的事情都处理的一塌糊涂，在袁卿身边没有存在，跑我这来找存在感了？”

“你要是真那么聪明，你要天天跟只哈巴狗一样跟在袁卿……”

“闭嘴。”

谁都没有想到，袁卿会先动手，他伸手揪着瘦子的衣领，把人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清醒没？”

眼神凌厉地刮在人身上，声音冷的像冰。

教室安静，宋之聿和傅亓安两个人站在过道边，是随时为了保证袁卿安全的姿势。

竺砚时一直没说话，他靠在旁边的桌子前，将那一顶藏蓝色的帽子压在头顶。

他扯了一下嘴角。

“谁想管你了。”

拉着袁卿往前排走，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情绪。

直到坐到座位上，竺砚时才扭头看着袁卿，“你手没事吧？”

袁卿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把背包里的书本拿出来放在桌面。

“以后这种事别管。”

“他们不会记得你的好……”

“他不是借了你钱？”竺砚时歪头看着袁卿。

少年说的随意，皱眉抬手揉了揉肩膀。

“他那一拳真有劲儿啊……”

对话落在旁边两个男人耳朵里。

宋之聿转笔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前突然浮现刚才少年伸手把人制服按压在桌上的动作。

被带动的上衣下摆，漏出的一截腰腹，劲瘦有力。

宋之聿转笔的动作顿住，圆珠笔落在桌面，发出轻微的响，他眯眼，扭头，视线却落在了竺砚时开始犯困的脸上。

变了。

变太多了……

傅亓安倒是一直很沉默，他坐在竺砚时旁边，隐约能闻见旁边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余光瞥见竺砚时眯起的眼睛。

心情很复杂。

心还真大……

竺砚时这一整节课，是半昏沉半清醒的度过的，果不其然，才下课就被导员叫到了办公室去。

还有袁卿。

他拖着步子走在前面，一下又一下的踢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石子。

石子抵到了办公室的门槛前，竺砚时率先跨进了办公室，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前的瘦子。

对方低垂着脑袋，听见声音，扭头，充血的眼睛盯着竺砚时的脸。

沉默。

导员坐在了办公桌前，还没开口，就听见竺砚时的声音。

“你是要找我麻烦？”

瘦子摇了摇头。

“有同学告诉了导员，她想了解一下情况。”

竺砚时点头，转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的时候朝外面说了一句。

“你们别进了，先去吃饭，我等一下找你们。”

他说完，抽了把椅子坐在导员旁边。

他大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导员在听完故事的原委后，紧皱着眉毛的眉毛慢慢松开。

“你怎么看一眼就知道那是诈骗网站？”

也问出了瘦子心中的疑问。

竺砚时在之前的世界里，公司和警方有一定的合作，他有参与过案件的处理，专门研究过诈骗网站的套路。

只是披着不同皮，相同的路数。

只要进入到他们设置的网站页面内，所获取到的钱款都根本无法追回。

但他现下当然不能如此说，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我之前家人被骗过，就有点印象。”

从办公室里出去的时候，瘦子一直低垂着脑袋没说话，看见竺砚时掏出手机要按照上面发来的定位离开时，突然挡住了对方的路。

声音干涩。

好久，才开口。

“谢谢……”

“还有，对不起。”

竺砚时挑了一下眼尾，没看对方的脸，语气淡淡。

“我希望今天回宿舍的时候，我的桌上能有一杯加珍珠，奥利奥碎的豆乳米麻薯。”

瘦子抬头，他的眼眶突然红了，到底是个没出社会的大学生，用力地点点头。

“好。”

竺砚时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停下来，补充了一句。

“哦，给我点全糖。”

瘦子紧绷着的心态，彻底松缓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刚才做出的行为太不是人了，明明对方好心帮了他，他竟然恩将仇报，说出那样的话。

本来就抱着对方可能不会原谅他的心态来的，结果，对方并不是轻飘飘的说一句原谅，而是给了他赎罪的方向。

给了补偿，心里卡着的那根刺，也在慢慢消失了……

竺砚时不是没脾气，主要是上一辈子活了三十年，这一辈子也有个二十几岁，加起来满打满算五十多的人了。

是可以当爸爸的年纪了。

原谅犯错的孩子，是长辈该有的肚量……

啊，真无私。

竺砚时往地图上标记的地点过去的时候，自己把自己哄成了胚胎。

推开餐厅的门，就看见单独在大厅外侧和几个中年男人说话的宋之聿。

竺砚时想装空气离开，已经努力背对着对方，却听见那边的声音。

懒懒飘来。

“阿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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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