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妃正为没见到皇帝有些愠怒,那双描画得极为妩媚的丹凤眼中正跳动着压抑的火光。她抬眼见到正冲她走来的沈仑,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哼了一声骄矜地往前走。
皇帝好得如此突然,她那所谓的禁闭惩罚不过是在寝宫里关了一晚上就被放了出来。
即便如此,她仍旧咽不下这口气——昨日哭得梨花带雨被韦谙强行送回去的狼狈模样,让她在后宫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
沈仑见赵丽妃直冲自己来,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目光,甚至在擦肩而过时故意放慢脚步,朝着女人的身上环扫了好一会,低声道:“丽妃娘娘胸部如此玲珑……这个时候还不忘撑上一撑,可惜没被看着吧。”
沈仑说完还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朝赵丽妃略带同情地笑了一下,眼睛不眨的就要往廊前走。
赵丽妃脸色由白转红,唇上的胭脂差点咬下去一块,正欲发作之时,一个修长英挺的男人跟随在沈仑身后朝自己轻轻地鞠了下躬,和声道丽妃娘娘安好。
赵丽妃一惊,顺手捂了下胸口,尴尬笑了一下,脸上的怒色渐消了很多,匆忙向他回了一下礼,正要让侍女扶着自己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啧。
“周谒。”沈仑皱眉,一脸不悦地看向他俩,捻酸说道,“赵丽妃可是整座大明宫的红人,和丽妃娘娘说话可要注意分寸啊,她可不是好惹的主。”
本欲离开的赵丽妃被这句话激得骤然转身,侍女们拉都拉不住。她昂首冲到沈仑面前,冷笑道:“沈大人,你一个外臣,在此耀武扬威什么?”
沈仑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眼中寒光乍现:“赵丽妃,听闻你在后宫横行霸道惯了,连皇后娘娘都要让你三分。”他忽然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我倒想问问,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女人勃然大怒:“放肆!你敢污蔑本宫,别说现在皇上尚在病榻,就是放以前,本宫也敢在这杀了你!”
守在不远处的侍卫听见响动往这边看过来,沈仑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凑上前在赵丽妃耳边轻声道出一句话,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了——临了还瞥了一下周谒,周谒心领神会,立刻跟了上去。
沈仑离开后,赵丽妃立在原地,娇小身子瞬间紧绷,瞳孔颤动不止,侍女叫了两次都没答应,半晌才缓了过来。
她冲着那些轻轻呼喊自己的女侍勉力一笑,随即同往常一样甩袖便走,可那脸色,却因为这一句话难看得要命:
你昨天晚上去云德殿干什么去了。
在这个风声鹤唳的节骨眼,若被人发现她深夜私自前往皇帝寝宫,后果不堪设想。更令她心惊的是,沈仑明明亲眼看见了她夜访云德殿,却没有当场揭发——他究竟在等什么?
这让她对皇帝突然的“痊愈”更加怀疑。昨夜她明明看见皇帝还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怎么今日就好转如初?即便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来会诊,也未免太过蹊跷和草率。
“回宫。”
赵丽妃合眸,沉吟了半晌,随后对一旁的侍女吩咐道:“找个人给我把沈仑绑过来。”
侍女愣了一下,刚要点头,赵丽妃忽然又一把把侍女拉了回去。
“还有。”赵丽妃微眯凤眼,嘱咐道,“别惊动他身边的那个人,私下悄悄地办。”
另一边,周谒快步跟在沈仑旁边,见沈仑面无表情不发一字,一点没眼力见的连问了好几声怎么了,直把沈仑问的脸色由晴转阴,眼角都抽了一下才堪堪住了嘴。
不多时,二人就到了皇帝暂居的寝宫门外——这间清乐居本来就是皇帝偶尔会在夏季休憩的小筑,此时虽已入秋,但仍有些许暑热未消,便安排皇帝暂时在这里接着静养一段时日。
适才那些守在殿前的侍卫看见沈仑过来,一时面面相觑,眼神碰了几次都没商量好要不要让人进——虽然人不认得,但是他挂着的合虎腰牌在他们这群人眼里醒目得很,这个时节不比往常,护卫皇帝自然是第一要紧大事,但是若为了不相干的人犯了事,却又得不偿失。
为难之际,青年却在门前停了脚步,一点都没有进去的意思,跟着后边的男人也随他停在门前。
青年下颌微微收紧,眼神倏尔放空一刻,再也没有适才那样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模样,而是抓住门窗上的木雕花鸟祥瑞图,轻轻把额头贴在手背上,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几个侍卫一动都不敢动,背脊绷得老直,死死地盯住这个青年,生怕他下一秒要做什么。
沈仑的这种消沉也只持续了半刻,就一把挺起了身子,整了整衣袖。周谒还以为沈仑要推门而入,他却转头冲着自己走来。
“走吧。”
沈仑轻掠过他的身子,冷漠的同最开始见到他的样子一模一样,周谒微眯双眼,跟随沈仑并肩走到了廊外。
“赵丽妃。”沈仑在一片人迹稀少的地方自言自语一般吐出了几个字,随后消散在他眼前一片浓密的花草中,此时虽然是秋季,但花园内香草芬兰都依照时节交错盛开,所以到了这样的秋风乍起的时日,大明宫内也从不乏艳丽明媚鲜艳的景致。
周谒晦暗不明地看着沈仑挺拔的背影,他那一截从衣领中露出的白皙后颈,在斑驳的树影中显出柔韧优美的肌肉线条。
“赵丽妃。”沈仑又在嘴里念了一回这个名字,转身望向周谒,突然说道,“她啊,原是尚书府的姑娘,我前几天——刚把尚书府的人杀完了。”
“什么?”周谒转头看他,神色复杂。
“你说,她知不知道是我干的?”沈仑歪了歪头,“就算当时不知道,现在也该收到风声了吧。”
赵丽妃正是当朝尚书大人的私生女,她自幼流落在外,直到及笄之年才被偷偷接回府中,因家丑不可外扬,此事鲜为人知。
直到那年上元节,她在赏灯时与偷溜出宫的应王李守成相遇,竟连夜私奔至应王府。尚书府与当年皇后关系势如水火,羞于启齿,对此事三缄其口,权当没这个女儿。
后来还是皇后偶然听见几个宫女太监在檐下嚼舌根才知晓此事。她一听脑袋就大了,连忙召来沈仑看看怎么回事。
沈仑将事情弄清后,脸色比现在还要难看十倍,当场就要去掀了应王府。
他将还是皇子的李守成指着鼻子骂了半天:你有本事了?!光你这不是天化日诱拐良家女子?!人家姑娘冰清玉洁的,你再看看你,你还好意思说是人家跟着你走?!你娘知道吗?!
最后应王给人家办了一个极具规模的迎亲礼才算完,但是尚书府家一直不作声,更不愿意承认,知道内情的人不敢说什么,不知道的只以为是应王纳了一小门小户的侧妃。
那时时尚书府没人愿意送亲,还是沈仑出面给她送了过去。
不过时过境迁,女孩当时蒙着盖头晕头转向的,沈仑想,不认得他也实属正常。
沈仑目不转睛地望着一束蔓延冲他开放的秋海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陷入了一段模糊、琐碎的回忆,那些场景、感情倏尔在他心里流过,交错成了不知如何是好的暗河,又在他的眼里明灭的浮动开来。
“是她知道家族遭难,所以对皇帝下咒?”周谒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方才,你为何故意激怒她?”
沈仑闻言轻笑,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回花丛深处,那副眼神却让周谒一时怔住了。
许久,他才怅然叹息,背着手在花园中踱起步来。走出两步,突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的,朝周谒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先回吧,我还有些私事要办。”
“去做什么?”
沈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微微颔首,长而密的眼睫轻颤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对了,一落枝现在公务缠身,手还受了伤,不如你去慰问慰问他,想必他能好快点。”
周谒没理会他的玩笑,只是抿了抿唇,晦涩深沉地望向他,沈仑说完就径自走了。
周谒的心隐隐波动,掀起一阵轻微而波澜的暗浪。
沈仑的身影在一片浓密的花团绿叶间隐没又浮现,最后彻底地追寻不到之时,周谒才收回了目光,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有没有人啊啊啊啊(嘶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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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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