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脑中一片恍惚，江雨生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到空中花园里，踩在铺着地毯的，坐在那个属于大柑兰的座位上了。

被黄泉挟持上来，坐在这里。

那个最后的黄泉就站在大柑兰的身后，稍微转脸余光就能看到的地方。

有一个空着的座位。

那张椅子还是它原来的那个华丽的样子，但是已经铺满了细密的尘埃。

是黄色的。

和那位菊的真神挨得很近，没有人坐的椅子。

就在江雨生的对面。

他和身后的人就这样抬眼看着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

黄泉。

那个座位是属于菊的，特殊的荣耀。

“我多希望你能坐在这里。我的贺舟。”黄袍女人坐在那张更大的椅子上，就像是为了她做的椅子，“如果没有发生那种事，你也会像柑兰那样拥有自己的椅子……？”

“总说这种没意义的事情有什么意思。”隔壁红袍的老人打断了她的话，“刚才你还没和他聊够吗。你们自己的事情私下解决吧。”

梅的真神是赤灯。

而在柑兰另一边那张华丽的蓝色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很漂亮的，长头发的男人。

是兰的真神。

是柑兰主枝的代理人。

霓黛。

以前江雨生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太女性化了。

但是这两个字放在这个人身上就像本来就是他的名字。

“你就是雨生……哼哼。”他慵懒地撑着下巴，空中花园头顶的天窗间投下来蕴藏着霓虹般的金黄，他另一只手无趣地缠绕自己的头发，转脸看着江雨生，细长的双眼一弯。

阳光下他的长发反映着闪亮的蓝色。

好不真实的男人。

多亏这个在空中花园圆桌上也松弛感爆棚的人椅子离自己比较近，听到他的搭话后江雨生的心脏也逐渐平稳下来。

柑兰和霓黛，就像孪生兄弟一样的存在。

我和这个漂亮得不像人类的男人吗……

江雨生不由地往另一边靠了一些。

“小枫，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能提供一些关于小璃的下落呢。”另一边菊的草晔捧着脸这么说道。

小枫……？

霓黛缠绕头发的动作顿了一顿，脸色突然有些阴沉，马上又恢复过来，“他会自己做自己的决定。很多事情都要问他自己啊。”

“哼，当初说要宋璃接任大柑兰我就不同意。”赤灯老头子摸了摸他那把不知道有没有清洗过的山羊胡，“果然不应该让他继任！！开会总是谎称身体不适，集会也不露面，现在还直接人间蒸发了，真是可悲！！”

“没记错的话，宋璃哥哥和枫哥哥不是……”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绿色的家伙突然发话了。

青竺。

是个看起来和江雨生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但是她说话的语气怪怪的。

“莫要在这个花园里胡说八道！！”赤灯冷哼，“捕风捉影最不可取，你们还是真神，别说好好管住自己的人，先管好自己吧！！”

啊啊，说起来。

霓黛和上一任柑兰有些不可告人的私情这种传闻江雨生也是听说过的。

所以"形同一人"这种描述让柑兰的形象在各大家族里变得越来越是难以启齿的耻辱。

或许是有种兄弟结合的背德感吧。

他吗？这个漂亮的男人。

那上一任柑兰，那个叫宋璃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同样漂亮的冰山美人，还是热情大方，说话像草晔那样的女人？

如今我是柑兰，他不会对我下手吧……

这么想着，江雨生差点就笑出来了。

他的脑子里就是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肩膀被碰了一下，江雨生从幻想中回过神来。

“听说这次柑兰要承担继任人的责任呢。”让人感觉很不好的那个戴着三角帽子的青竺又张开阴阳怪气的那张嘴了。

“哦，柑兰族是有说过这种事呢。”

“也不是什么难事。刚才不是已经和黄泉交代过了吗？那种事有什么必要在这张桌子上提的。”赤灯又不屑地哼哼。

“哦呀……”霓黛半睁着迷离的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难道不是他的继任欢迎会么？我可是为了给我家孩子撑场子特意早起了呢。竟然都是在讨论些不新鲜的无趣玩意儿。”

刚才谈的。

江雨生回想起在玻璃楼梯上遇到的那两个花苍和新红。

难不成……他们是在说让我生孩子的事？

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我的任务了吗。

很愤怒啊。

江雨生只觉得浑身都被浓浓的什么充满。

这个协会，柑兰一族，四位真神。

你们都是这样看待我是吗。

“那可不是雨生的事情呢。”不知道谈论了什么之后，霓黛的手放在江雨生桌前的时候，仿佛他的听力才恢复过来，“怎么看这孩子都太小了吧？又不是原始社会，干嘛执着繁衍后代。柑兰的使命和大家是一样的啊。”

他的指尖还缠绕着两缕蓝色的长发。

霓黛和柑兰就像双生兄弟那样。

江雨生想起这句话。

“况且……柑兰族的行为和上次不是一模一样？上次推举宋璃继任的时候，也做出了宋璃不知情的承诺啊。到底谁才是大柑兰呢。”

霓黛漂亮的笑容里看起来有些愠怒。

他和宋璃……上一任大柑兰是什么关系呢。

“话说，这次的柑兰怎么只有一位啊。”青竺发出令人不适的嬉笑声。

又是她，提起所有话题的都是她，又总是只说半句就偷偷藏在一边看热闹。

但是她说的，柑兰只有一位是什么意思？

大柑兰……怎么只有一位？

青竺这么一说，桌子上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只是各自不太一样。

“关于有且只能有一位这个事情已经跟柑兰族说过了。上次那种情况真是太不像话了！！”赤灯第一个做出回答，只是前几次都会怒目圆睁的他这次垂着眼，举起所有人都没有动的，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饮尽。

草晔随即也解除某些紧张的姿态，故作轻松地低笑一声，“穹顶的守恒秩序是不容打破的呢。各位都要小心行事啊。”

“——小心，灭顶之灾。”青竺又用她细细的的声音这么说到，“不过大柑兰只有一位呦。这次的开会也可以结束了吧。”

江雨生有些无法理解他们的谈话内容。

“看来你们是对开这孩子的欢迎会一点想法都没有啊。”霓黛噘嘴，“真是太冷血了。”

“那种事情在空中花园开什么？自己到下面去找个房间自己庆祝吧！！”

赤灯看起来在这几位中尤其不满意霓黛。

“那你们召开会议的目的也没有多高尚啊。”话锋一转，霓黛的声音变得冰冷，“可以不要做这种会吓到我们家孩子的事情吗？有损各位的威严呢，就因为这么小小的一件事。”

霓黛的长发反射的光泽和他一样美丽。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将四周植物的气味吹拂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粉白的花瓣，轻轻地，吹动霓黛的长发，夹杂在他的青丝间。

吱呀。

“哎呦，草晔大人，是您没有关好门吗。”青竺捏着嗓子，藏在帽子里的双目滴溜溜地转着，“就像宋璃哥哥继任的那天一样呢。”

空中花园的门开了。

宋璃继任的那天，空中花园的门也开了吗。

霓黛一怔，缓缓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随即向青竺投去厌恶的目光。

江雨生也明白了。

她是个像老鼠一样的家伙。

“不知道是不是重蹈覆辙的预兆呢。”

谁也没敢说话的空中花园，只有年轻的青竺的声音酸涩地盘旋在圆桌上空。

“或许是空中花园的门年久失修了吧。”霓黛笑道，“是命运如此安排的啊。”

气氛因这阵风的到来变得凝结。

“啊，到时间吃午饭了。”陈贺舟突然说，“为了确保大柑兰的身体健康，我们就先行告退吧。霓黛大人您觉得呢。”

“去吧。”

江雨生还未反应过来，陈贺舟已经架着自己从那张椅子上起身了，他只能跟着陈贺舟的动作，实际上他也不太想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草晔大人，您说的事情我会考虑清楚再给您答复。”踏出空中花园的那个瞬间，陈贺舟回头，淡淡地如此说道。

江雨生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就要离开了。

他最后看到的是破碎的阳光里，霓黛那双眼睛里深深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