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九点。

好不容易是周末，祝凌霄起床的时候，寝室其他三人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地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着哈欠出了门。

去隔壁宿舍楼下边的便利店吃了早餐，鲍鱼藜麦饭团一如既往的好吃，芝士味牛奶咸甜咸甜的，抚慰了她早起的烦闷。

祝凌霄开着小电瓶去教学楼的时候，看着没几个人的道路，心想辅导员周日还上班吗？但她很快又想明白了，这变态肯定是故意的，想找个人少的时候解决这事，不然办公室里来来往往的老师和学生……

哼，诡计多端的贱男人。

小电瓶停在教学楼边上，祝凌霄刚从电瓶上下来，正要往楼里走，却见一辆车停在她边上，她转头看去，车窗被放下来，是宋礼：“祝凌霄？”

祝凌霄看车窗里的人：“好巧啊宋学长，你正好也到了。”

宋礼说：“稍等一会，我停个车。”

“好。”

祝凌霄琢磨着宋礼如果是开车过来的，那应该是住在校外。等他停好车过来，两人一起往楼里走，等电梯上四楼。

宋礼问她：“我能问问吗，你想夏建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祝凌霄转着车钥匙，钥匙圈上的哈喽凯蒂挂件在空中旋转晃啊晃：“嗯……不太清楚，大概是记个处分？还要通报批评、和受害者道歉，以及不能评优评先评奖之类的……惩罚大学生的手段是不是就这些了？”

“嗯，差不多。”宋礼颔首，表情好似轻松了一些。

四楼到了，走廊上没走两步，就瞧见一个瑟瑟缩缩的身影站在401教师的门口，那人戴着眼镜，170出头，身形瘦小，长相平凡，穿着普通，见二人过来，他的眼睛似乎受惊了一下，闪烁着移开了视线看向边上的墙壁。

这位放在大街上没有人会看他一眼的普男，正是近日臭名昭著的变态暴露狂，本名夏建，是海大计算机系的大四学生。

“没想到夏建学长你是计算机专业的啊。”周末的四楼走廊空无一人，长长的空间里回荡着祝凌霄清脆响亮的声音，“这可是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果然学历不能代表人品，你说是吧？”

宋礼瞥了眼着脑袋的夏建，又看向笑眯眯的祝凌霄：“是。”

夏建小幅度又慌张地往走廊前后看了看，见没有人才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朝两人小声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来找我班主任啊……”

“班主任？”祝凌霄瞥了眼401的边上的门牌，确实写着“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教师办公室401”，“我不是说要找你的辅导员？”

“这……”他面色为难，支支吾吾，“我、我……我联系不上辅导员……”

祝凌霄双眼一瞪：“怎么可能联系不上？就算你没她联系方式，难道你不知道在学校的秋秋群里找？”

夏建被她的突然大声吓了一跳：“我……”

“算了，”祝凌霄不耐烦打断他，“没工夫听你瞎编。”

她说话时冷飕飕地直视着他，那双眼睛像是毒蛇蓄势待发时的瞳孔，被注视的人不自觉感到头皮发麻。祝凌霄头也不转地用力敲了几下侧边的门，里边很快传来一声“进来”。

她哼出一口气，开门进了办公室，先是左右看了看，宽敞却又因为杂物很多而显得拥挤的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坐在窗边的中年男人举了下手，说了声“这边”，示意他们过去。

宋礼跟在她后面，见她大步地往前走，气势汹汹地，马尾一晃一晃，仿佛是要去讨债的模样，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夏建的班主任戴着眼镜，身形微胖，他穿着长袖衬衫塞到西装裤里，就是很常见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的形象，坐在那时啤酒肚就更突出明显了。

见三人走过来，他一一瞥过走在前头的祝凌霄和宋礼，然后在最后的夏建身上停了两秒，接着就拿起桌上泡了茶的水杯喝了口茶水，似乎在给他们主动打招呼的时间。

这是什么态度？

祝凌霄见这位人民教师故作怡然自得的模样有些想笑，就杵在那也不说话，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点点点。

宋礼哪里没察觉这其中的古怪范围，就看向夏建，抬了抬眉，示意他说话。

夏建连忙凑过来，小声地叫了句：“史老师……”

“史老师？”祝凌霄忽地叫了声，紧跟着一声哼笑，却没下文了。

史老师：？

他莫名感到一股恶意，但是没有证据，斜着眼睛上下一瞥祝凌霄，朝夏建道：“夏建，你昨晚跟我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你真是……校友圈上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暴露狂？”

夏建小小声又含糊地应了一声。

史老师立刻痛心疾首道：“夏建！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老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看你平时文文静静的很老实，学习又勤奋认真，你怎么会……嗐，你别怕，实话跟老师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前边还好，听到后面的时候祝凌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什么叫“别怕”，什么叫“难言之隐”啊？干啥呢，一副要给他做主的样子？

她的脑壳上冒了一个问号，微微侧头看宋礼，却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这人只是默默地回看她，然后眨眨眼睛。

祝凌霄：……

这时候夏建一抽鼻子，开始带着哭腔哭诉自己的不易：

“史老师，我知道我做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我真的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本来就要准备考研，再加上想到创新大赛的事……我……我是吃也吃不下、谁也睡不好啊！而且你知道的……我还有抑郁症。”

祝凌霄插嘴：“创新大赛是什么？”

宋礼回她：“大学生创新大赛是全国公认的最具含金量的大学生竞赛之一，每一所高校都非常重视，我们学校也不例外。选去参加比赛的都是专业技能数一数二的学生。”

“哇。”她面无表情地惊讶，“这么厉害呢？”

史老师朝她面露苦涩一笑：“是啊，带出这么一队学生很不容易的，我是他们的指导老师，夏建这些学生的压力和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唉，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比赛的事……”

祝凌霄：“比赛什么时候？”

史老师愣了一下，先是喝了口水，再回道：“两个月前。”

祝凌霄：“可我记得夏建第一次作案是在半个月前吧？”

史老师又喝了口水：“嗯……我想他是因为竞赛成绩快出来了，所以格外紧张……嗐，我平时就经常和他们说，比好赛就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放在心上给自己徒增压力，谁想到这孩子有抑郁症、心理负担这么大呢！居然去做了傻事！”

夏建吸吸鼻涕“对不起，史老师……因为我知道这比赛关乎的不只是我的成绩，对你、对我们计算机学院，甚至是对整个学校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所以我，我真的很担心……才一时糊涂……”

“唉。”史老师叹了口气，拍拍他好学生的肩膀，“好孩子，老师明白你的不容易。你说得对，这比赛确实很重要，计算机专业本就是海大的王牌专业，每年都是要出成绩的，校方也了我不少压力……嗐，也是老师不好，不清楚你的病情，平时没机会好好开导你。”

夏建泣不成声：“不，老师……”

“哦~原来如此。”祝凌霄突然恍然大悟，打断了这场师徒情深的安慰，“我明白了。”

史老师抬眉看她，眼中有些欣慰：“是吗同学，你明白了？”

宋礼也好奇地转头看她。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一副乖顺的模样，语气温和，嘴角勾着笑意，“为什么你们要浪费我这么多时间在我面前上演这种无聊的戏码，我猜是因为这比赛是可以由于参赛选手的品行不端而影响到比赛结果的……是吗？”

场面一静，窗外有鸟飞过，留下几声“唧唧”。

祝凌霄左看看夏建的表情，右看看史老师的神色，真是难看到无法无天了，她越看越明白：“大赛的结果就要出来了，你们怕我把事情闹大，说不准被其他学校的人知道了然后举报到大赛官方那里……毕竟我们海大这么厉害，少一个竞争对手谁不高兴呢？”

宋礼看到，这时候夏建和史老师脸上的表情有十分的相似，那是一种阴险的恐慌。

而造成恐慌的人没打算适可而止。

“这比赛这么有名，说是什么全国公认的最具含金量的大学生竞赛之一……”她用手指敲敲下巴作思考状，忽地那指尖就指到了夏建的面前，“你刚刚说考研压力大，要是你获奖了，我们学校的保研名额岂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啊！”

“天哪……”她皱着眉头摇摇脑袋，面色不忍，语气有些读莎士比亚台词的做作，“如此珍贵的、多少人挣破脑袋也抢不到的东西，怎么能落到一个变态暴露狂身上呢？”

夏建的脸色徒然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