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柴阳不得不忆起自己慕容、卢二人的初见。
他是被母亲罚出谷的,因玩闹戏弄了母亲的一个病人,险些酿出祸端。于是母亲让他去做七七四十九件好事,因自知有错,柴阳便也老老实实认了下来,每次助人危困只要一个铜板作为凭证和报酬。
江湖走得久了,偶尔也能遇上许多同路人,慕容晔和卢冬儿便是其中一段。
他受人所托送东西到武林盟,却正巧救了卢冬儿一次,对方孤身一人不通武功,开始也不提来历只说要找舅舅,柴阳只能将她带在身边。
他那时很喜欢江湖游荡的日子,竟也不那么想回家了,便干脆没有提起铜板的事情。
后来遇到慕容晔,觉得此人派头大得出奇,浑似皇帝第一他第二,做人做事狠辣无情,很不合他口味,便敬而远之。但不想慕容晔却对卢冬儿十分感兴趣,于是硬是凑过来。两人相处时间久了,慕容晔便也渐渐看他不顺眼了。
柴阳后来很谦虚地对比分析过,论容貌,慕容晔与他是梅兰竹菊各擅胜场;但若论身高,慕容晔却比他稍矮,论武功,更是逊他一筹。
这种情况下,对方实在很难看青年才俊如他顺眼。
当然对方将他当做眼中刺的最重要的原因,柴阳想,还是因为慕容晔暗恋卢冬儿,所以嫉妒卢冬儿和他更亲近。不过,柴阳对慕容晔那男男女女、怨恨情仇的心思也不感兴趣,更对慕容晔到处争奇斗艳,变着法贬他的行径厌烦不已。
总之,是两看相厌。
故而在确定慕容晔对卢冬儿确有几分真心,不至于害她性命后,柴阳便有心在到下一个城镇时提出和他们分道走。
反正总归别和他一道了!
之后几日连着翻山野宿,因慕容晔的穷讲究,他带的那堆婢女不得不当场劈柴搭营。但条件有限,常常达不到慕容晔如“王行所止舍”的标准,于是不免受罚。
慕容晔是长年累月不将奴婢当人,对下属管教甚严,稍有不顺便要“领罚”“记下”,在他们面前也从不掩饰,直到卢冬儿心有不忍劝了几句才有所收敛,但却也不改。
柴阳见卢冬儿尚且如此,便知以自己与慕容关系恐怕更不必劝了,于是只能依凭着几分怜弱的心思,出手帮他搭建“行在”。
那日柴阳照旧应付着跟着他们晃荡了一圈,寻了个机会离开。慕容晔知他要做什么,但既然是帮他做苦力,更是留了他与卢冬儿单独相处,自然乐见其成。
他甚至不会叫卢冬儿知道柴阳到底做什么,以免对方被他这假仁假义的模样给骗了。
到了夜晚,慕容晔果然住进了“行在甲号”,与卢冬儿的“行在乙号”依得最近。至于柴阳的“行在丙号”,则是他自己搭的,外头看上去是好的,里面却是十分凑合。
但也算有“高床软枕”了。
柴阳翘着腿躺下,腹诽那慕容晔实在太好面子,连讨厌的人也得安排好,害得他们不得不搭三个“行在”。
好在这日子快要结束了。
柴阳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耳边却传来一个女声。他天生耳目聪敏,练功之后更可听百步之距,此刻觉声音有些熟悉,便更加凝神听了过去。
“秋,他的衣服破了。”
啊,是慕容身边那个叫春生的婢女。柴阳无聊地瞎想着,他记得那个婢女,似乎是很受慕容宠爱,一直跟在他身边,肤色很白很细,笑起来……哦,似乎不怎么笑。
对了……她们是在说谁的衣服破了来着?
“破了就破了呗,公子不喜欢这位,叫他出个大丑,公子才开心。”
啊,原来是他的衣服破了。
柴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却没发现,想去摸放在身侧的衣服,却最终没有动。
破了就破了,柴阳心道,他才不似慕容那般穷讲究!
声音渐渐低了,那两个婢女又变成慕容背后无声无息的影子,柴阳知道对方终究是畏惧慕容的威严,心里叹一口气,愈发明白父亲说母亲好人难做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
他侧过身,闭上眼强行睡去。
……他在别扭地生着,无人知晓、无人在意的闷气。
28.
第二日午间,大约又翻过了半座山,几人才停下歇脚。
因今日柴阳格外冷淡,卢冬儿高门出身,又是父母千宠万爱长大,碰了几次冷脸之后,便也不去和柴阳搭话,只与慕容晔凑做一堆。
然与慕容晔说得越欢喜,她便越忍不住去看另一边。
虽是少女初心动,但卢冬儿对这两个朝夕相对的男人心中却自有一番评判和计较。
她被柴阳相救时是十分狼狈,而对方虽然冷淡,却仗义出手,并无半点憎嫌之意,可见品格端重。而相较之下,慕容晔虽然是言语悦耳、殷勤对她,但观其待人接物,卢冬儿知道,此人虽生得一副多情风流模样,却是个空心人。
她更倾心于柴阳的品性,只是也常常感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从小顺遂到大的姑娘,平生第一次知道情滋味,却是要独自饮尽那一厢情愿的忧愁与失落,何言不殇;可每每见到这张面庞,又总觉得好似梦回初见……
“但……今日的柴阳依旧很好看啊。”
冬儿低声喃语,声音太低,传不出一丈,却不巧有人与她寸步不离。
慕容烨握扇的手上青筋暴起,声音也渐渐加重。
“冬儿……冬儿!”
卢冬儿回过神,触及对面幽暗又难掩受伤的眼神,不由也生出几分尴尬。
“慕容,真是对不起,方才我走神了……”
“无妨。”慕容烨笑,状似大度,折扇摇摇一指,顺着卢冬儿的一句失言便说下去:“况且冬儿说得不错,柴兄弟今日换了一身衣裳,却是令人耳目一新。”
远处,清晰听到自己名字柴阳寻声望过来,似乎有些迷茫。
卢冬儿猝不及防与他对上视线,先羞后恼,尚未意识到,讽刺的话已脱口而出:“也就那样吧,荒山野岭也没带几套换洗的衣服,他这样天天换可不是什么好……好事。”说到最后,竟也觉太过,只是话说出口,覆水难收。
柴阳无故被这么指教,当即冷笑一声,他瞥一眼罪魁祸首的慕容烨,转身便往树林里走去。
——他可受不得这种闲气,好好站在一边,也得被狗撩一记。
慕容烨站在原地目送柴阳离开,看着卢冬儿难掩悔意懊恼的面庞,翻开扇子,遮住自己浓浓不悦。而接下来,随着柴阳离开,卢冬儿显然也已然失去了与他谈笑的心情。
她时不时望向柴阳离开的地方,对面前之人的敷衍几乎毫不掩饰。
慕容烨笑容不变,只有心头一片恨海难填。
果然。
柴阳此人,就是他入中原以来遇见最大的祸患对头!
感觉好像离初衷越来越远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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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云谷春生2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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