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南方国际机场时，林陌的手机刚一开机就震动起来。一条微信通知跳出来：

【楚怀柔：到了吗？】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陌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飞快地打字回复：

【刚落地，等行李。】

发完又觉得太冷淡，赶紧补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取行李的转盘前挤满了人，林陌站在外围，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机屏幕。不到一分钟，回复就来了：

【我下午的课取消了，有个学生请假。现在在办公室批改作业。】

附带一张照片——楚怀柔的办公桌，上面摊开着几份学生论文，角落露出一角青瓷茶杯。林陌放大照片，试图从反光的茶杯上看到楚怀柔的影子，但只辨认出一团模糊的轮廓。

她正要回复，手机又震了一下：

【下次来，我带你去学校后山的那片梨花园，现在花应该快开了。】

下次。这个词让林陌的心跳漏了一拍。楚怀柔已经在计划他们的下次见面了。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敲打：

【我下周可能还要去北方分公司检查工作，到时候提前告诉你。】

发出去后，她又觉得太急切，像个迫不及待的高中生。但楚怀柔的回复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

【好，我带你去吃城东那家素斋，你一定会喜欢。】

行李转盘开始运转，林陌拖着登机箱挤到前面，一边盯着传送带一边傻笑。她从未想过，三十八岁的楚怀柔会用这种近乎青涩的方式与她聊天——分享日常，计划见面，甚至发照片。这与她记忆中那个永远端庄自持的教授判若两人。

"林总监！这边！"

接机大厅，助理陈敏举着牌子朝她挥手。林陌迅速收敛表情，恢复成平日里那个雷厉风行的人力资源总监。

"公司情况怎么样？"去停车场的路上，林陌问道。

陈敏推了推眼镜："周副总问了三次您什么时候回来，说新加坡那个项目需要您签字。还有，技术部那边新来的实习生出了点问题..."

林陌心不在焉地听着，手机又震动起来。她克制住立刻查看的冲动，直到上车后才偷偷瞥了一眼——楚怀柔发来一首手抄的李清照词，《醉花阴》。最后两句被红笔圈了出来：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林陌的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的字迹。这是楚怀柔在告诉她：我想你了。

"林总监，您听到我说的了吗？"陈敏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嗯？抱歉，你再说一遍。"林陌锁上手机屏幕，耳根发热。

"我说，周副总希望明天上午十点能见到您，讨论新加坡项目的人选问题。"

"知道了。"林陌望向窗外，机场高速两旁的棕榈树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她的思绪早已飞回北方大学，飞回那个堆满书籍的办公室，飞回楚怀柔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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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林陌和楚怀柔建立起一种奇妙的远程联系模式。早晨七点，楚怀柔会发一张她的早餐照片；上午林陌开会时，手机静音但屏幕常亮，时不时弹出楚怀柔分享的诗歌或趣事；午休时间，他们会简短通话；晚上则是视频时间，常常持续到一方困得睁不开眼。

周五晚上十点，林陌蜷缩在公寓的沙发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楚怀柔放大的脸。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穿着浅蓝色的家居服，背景是她家的书房。

"...所以系主任坚持要增加古典文学的学分，"楚怀柔说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但学生们已经够累了。"

林陌注视着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茶杯离开后留在唇上的水光，突然有种想要穿过屏幕触碰她的冲动。

"林陌？你在听吗？"楚怀柔歪了歪头。

"啊，抱歉。"林陌回过神来，"我在想...下周三我可以飞过去，北方分公司有个季度汇报，我可以亲自去听。"

楚怀柔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能待几天？"

"周四晚上就得回来。"林陌遗憾地说，"但至少有完整的一天。"

"那我去机场接你。"楚怀柔的声音轻柔下来，"我想你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林陌的胸口一阵发紧。她想说我也是，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点点头。

视频那头，楚怀柔似乎理解她的失语，温柔地笑了笑："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好。"林陌终于找回了声音，"晚安，怀柔。"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其名，没有"老师"，没有"教授"。屏幕那头的楚怀柔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晚安，陌陌。"

屏幕暗下来后，林陌在沙发上又躺了很久，回味着楚怀柔叫她"陌陌"时的语调——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门铃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透过猫眼，她看到了大学好友周琪的脸。

"惊喜！"门一开，周琪就举着一瓶红酒和两个外卖袋，"知道你今晚回来，特地来慰问一下我们的大忙人。"

林陌勉强笑了笑："我其实有点累..."

"少来，你都两周没见我了。"周琪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找开瓶器，"而且我有八卦要分享。猜猜谁要结婚了？"

周琪是林陌的大学室友，现在是某外企的市场经理。她们虽然性格迥异——周琪外向活泼，林陌内敛沉稳——但保持了难得的友谊。

酒过三巡，周琪的话题从同事的八卦转到了林陌身上："所以，北方大学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老熟人？"

林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嗯，遇到了楚怀柔。"

"楚教授？"周琪瞪大眼睛，"那个让你神魂颠倒的语文老师？"

"我没有..."林陌下意识否认，却在周琪犀利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好吧，是有那么一点。"

"一点？"周琪夸张地挥舞双手，"你为了她一个理科生跑去修诗词课，半夜三点起来写作业，还..."

"好了好了。"林陌的脸烧了起来，"都是过去的事了。"

周琪眯起眼睛："那你现在脸红什么？"

林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决定坦白："我们...最近联系很多。每天视频，发消息..."

周琪的酒杯停在半空："等等，你是说，你和楚教授？那个比你大十岁的离异女教授？"

"九岁半。"林陌纠正她，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懊恼地咬住下唇。

周琪放下酒杯，表情严肃起来："林陌，你是认真的？"

林陌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阳台，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周琪跟了过来，靠在栏杆上等她开口。

"我不知道。"林陌最终说，"但和她在一起时，我感觉...很对。就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失落已久的拼图。"

"你知道这有多复杂，对吧？"周琪的声音少见地柔和下来，"师生关系，年龄差距，还有...她的性别。"

最后这个词像一块冰滑入林陌的胃里。她当然知道。高中时那个转学的室友，大学时那些欲言又止的暗恋，职场中刻意保持的中性形象...她一直知道。

"我不在乎。"林陌听见自己说，"那些都不重要。"

周琪长叹一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师生恋本来就够复杂了，再加上其他因素...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吗？"

"我知道。"林陌望向远处闪烁的城市灯光，"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周琪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举起酒杯："那好吧，为了你迟来的初恋，干杯。不过如果她伤害你，我可不管什么教授不教授。"

林陌感激地碰了碰她的杯子，两人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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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大学文学院的会议室里，楚怀柔第无数次看向手机。林陌发来消息说已经登机，两小时后降落。她计算着时间，如果会议准时结束，她刚好能赶到机场。

"楚教授，您对这个提案有什么看法？"系主任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楚怀柔慌乱地锁上手机屏幕："抱歉，能请您再重复一遍吗？"

会议室里的几位同事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一向专注的楚教授今天明显心不在焉。

系主任清了清嗓子："关于增加研究生古典文学必修课时的提案。"

"我认为很有必要。"楚怀柔努力集中注意力，"但可以考虑压缩一些理论课程的时间，而不是单纯增加总学时。"

讨论继续，但楚怀柔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机场。这是她和林陌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如果每天视频通话到深夜、互道早安晚安算确认关系的话。她们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但楚怀柔感觉，当林陌叫她"怀柔"而非"老师"的那一刻，某种界限已经被打破了。

会议结束后，楚怀柔匆匆收拾文件准备离开，系主任拦住了她："楚教授，能借一步说话吗？"

办公室里，系主任递给她一杯茶："最近家里没事吧？你看起来有些疲惫。"

"没事，谢谢关心。"楚怀柔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最近研究压力大。"

"你一向是我们系的楷模。"系主任意味深长地说，"学生们都很敬重你。特别是那些...受你特别指导的学生。"

楚怀柔的手指微微一颤，茶水差点洒出来。系主任知道了什么？她和林陌的互动有那么明显吗？

"我会注意休息的。"她放下茶杯，声音尽量平稳。

离开办公楼，楚怀柔长舒一口气。她看了看表，加快脚步向停车场走去。无论如何，她不能错过接林陌的时间。

机场到达大厅，林陌拖着登机箱四处张望。突然，她的目光锁定在出口处的一个身影上——楚怀柔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米色长裤，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两人的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相遇，林陌的心跳加速。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在距离楚怀柔一米处停下，突然不知该如何打招呼。拥抱？握手？还是...

楚怀柔解决了这个难题。她自然地接过林陌手中的行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林陌的手腕，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路上顺利吗？"楚怀柔问，声音比电话里更加真实、温暖。

"嗯。"林陌点头，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楚怀柔的侧脸。屏幕里的影像再清晰，也比不上现实中这个活生生的人。

去停车场的路上，他们的手臂偶尔相碰，每一次接触都像有电流窜过。楚怀柔的车是一辆低调的灰色本田，内饰整洁，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车门关上的瞬间，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林陌转向楚怀柔，发现对方也在看她。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蔓延。

"我想你了。"楚怀柔轻声说，伸手抚上林陌的脸颊。

这个简单的触碰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林陌倾身向前，吻上了楚怀柔的唇。这个吻温柔而试探，像是询问又像是确认。当她们分开时，楚怀柔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也是。"林陌终于说出了那晚视频时没能说出的话，"每一天，每一刻。"

楚怀柔微笑着发动汽车："系主任今天暗示我，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

林陌的心一沉："会有麻烦吗？"

"不知道。"楚怀柔摇摇头，"但值得。"

这两个字让林陌的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是的，值得。无论什么后果，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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