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年

许盛夏·日记

2023年1.1 元旦节

我完全一个人了。

汤圆好噎人啊。

1.3 星期二

如果一切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会疼,所以不是梦。

1.10 星期二

奇迹不会出现,上天也不会眷顾我。

1.15 星期一

我什么都没有了。

1.18 星期三

下雪了。

我不想一个人。

1.21 除夕

我没有妈妈,也没有家了。

1.22 春节

许盛夏,新年好啊。

1.27 星期五

妈妈,我好想你啊。天冷了,你为什么不抱抱我了。

1.31 星期二

年年总是望着妈妈的房间,脑袋垂下去。他只会不解为什么奶奶没有再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了,为什么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2.4 星期六

屋里很空,太安静了。往常妈妈总是敲开我的房门,叫我多出去走走或者让我出去倒垃圾。

2.10 星期五

一切都乱了套,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妈妈在积极配合治疗了,为什么病情还是突然恶化了,没有征兆。

2.12 星期一

我是不是扫把星啊,不然为什么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离开了我。

2.19 星期日

妈妈,阿年,好想你们啊。

2.24 星期五

偶尔幻听幻视。

隔着一扇门,我总感得妈妈在唤我的名字。可是我打开门,又什么也没有,声音也消失了。

2.27 星期一

我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我的大脑会是在欺骗我吗?

3.4 星期六

明天的明天又会是什么样?

3.9 星期四

十七岁时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再失去任何东西,然而我总是在失去,无可避免的。

3.13 星期一

从公司到家很远的距离,挤过公交,站过地铁,还没试过步行。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走完,好远好长的一段路,真的很累很累。

3.21 星期二

我讨厌他们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他们的眼中有同情、可怜、惋惜以及晦气。

3.26 星期日

听一万遍反方向的钟能回到过去吗?

一万遍没有回到过去。

3.30 星期四

真是不公啊。为什么好人总是活不长,坏人却可以在外面逍遥法外。

4.2 星期日

只剩下我和年年了。

4.5 清明节

去看你们了。

路很长,很安静,这次没有人陪我一起。

4.10 星期一

原谅我胆小怯懦,喜欢自欺欺人。

我骗不过自己,没法说服自己妈妈不在了。

4.15 星期六

我的幸运结束了,于是幸福不再降临。

我是没有了妈妈的孩子。

4.20 星期四

果然人都是失去了才懂得后悔。

我尝尝懊悔和你吵架,哪些口不择言的狠话,其实我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然后悔,只是我太过骄傲矜持,放不下面子,总是不愿低下头承认是我的错。明明是我任性蛮横,但是你偏偏说不是我的错,说不怪我,说我只是太累压力太大了,说我最好最好。似乎你总是在夸赞我、支持我,而我总是脾气上头情绪失控把矛头转向你。我凭什么心安理得的朝你宣泄情绪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呢?你是妈妈,可你也是你自己。

妈妈,我要一个人了。

4.25 星期二

直到现在我都不愿意相信只剩下我了,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匆忙,打得我措手不及。

5.4 星期四

六岁时我说我想要一条新裙子,你沉默了很久什么都没说,没说买也没说不买。我却默认了你舍不得买,哭着闹着要。你没哄我,我肿着眼睛去睡觉。第二天我赌气不肯和你说一句话。然而第三天,我在床边看到了一条裙子,你亲手做的。其实那条裙子很普通,也不怎么好看,可我就是记了很久很久。

5.14 星期日

工作做完的时间里,我总是在发呆。思绪是放空的,回神时完全不记得自己想了些什么。休息日宁愿窝在家里发呆也不愿意出来走走,对什么事都不大能提起兴趣,我感觉自己好没用啊。

5.26 星期五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年了。

妈妈去世的那天是平安夜,她说想吃苹果,我买了回来给她削皮。我削完了皮,妈妈也闭上了眼睛。她到最后也没能吃上那个苹果。我吃了,很酸很酸,幸好妈妈没吃。

6.4 星期日

前几天帮了同事一个小忙,为了表达感谢同事邀请我去她家吃饭,我推脱不掉只好去了。她家有个五岁的小姑娘,嘴巴甜甜的叫我姨姨,她的丈夫看起来很温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莫名的不太舒服,我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她太幸福了,显得我很可悲。

6.9 星期五

幸福会让人落泪,不幸也会。只是幸福的眼泪是喜悦的,不幸的眼泪是痛苦的。

6.14 星期三

徐光年,告诉你个好消息。陆时安升职了,当队长了。

6.22 端午节

公司搞了个中奖活动,谁吃到肉粽,谁就能获得奖品。我要甜甜的粽子,我不要奖品。

粽子是咸的。

6.27 星期二

胃不舒服,就像刚跑完八百时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干哕呕吐。

7.2 星期天

去了医院,医生说没有大碍,多休息就好了。

7.7 星期五

我说自己不够好,你只会干巴巴地安慰我没有不好。然后等我睡着了拥着我说我不需要太好,做自己就好。

我说我不想做饭,不想被油烟熏成黄脸婆。你说那以后你来做,我负责吃。我说你哪有时间啊,你深思了一会儿说以后你在家我用不着做饭,你不在家我可以去外面吃。

我说喜欢生活中的仪式感,你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记住没有,只是每次出门前都要给我一个吻,回来后给我一个拥抱。记得每一个纪念日,时不时送我礼物,不贵重却很珍重。

我说我好想和你结婚,你说好。

7.11 星期二

昨晚做了个梦,很美好的一个梦。其实那个梦漏洞百出,但我宁愿沉溺其中。

梦里妈妈还在,她抱着我说“妈妈在。”

7.23 星期一

小区停电了,群里通知明天才能修好,家里的手电筒也找不到了,只能靠着手机的灯光在黑暗中摸索。

太黑了,我没有安全感。

7.29 星期六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缺乏安全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记得我们刚谈恋爱那会儿,总是忍不住想给你发消息,但又害怕太主动太粘人,会惹人厌烦。

8.8 星期二

我可能真的不太擅长照顾植物,养一个死一个。

8.16 星期三

妈妈在的时候年年大多都是被妈妈照顾着,偶尔我会带他出去散个步。明明当初抱年年回来是打算自己好好养的,结果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8.20 星期日

最近网络上流行一个梗,“我家的猫会后空翻,你要来我家看看吗”。年年学会后空翻了,你们要来看看吗?

8.30 中元节

晚上下班路过一家水果店,买了几个橙子。我喜欢吃橙子但总是懒得剥,毕竟实在是太麻烦了,剥完手上黏糊糊的,还要去洗,就这样还不能确保橙子一定是甜的。所以每次妈妈买了橙子都会剥好了,放在盘子里端给我吃。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孩,没有爸爸也没关系,有妈妈的爱。和你谈恋爱后,你也会剥给我吃。买完回去自己尝试着剥了一个,我剥得很丑很丑,掰了一块放在嘴里,好酸,酸得我眼泪都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9.8 星期五

天气热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踢被子,妈妈常常起夜替我盖好被子,掖下被角。和你在一起时,你总是喜欢抱着我睡。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被你抱着睡,太热了,惹得我总是忍不住去踢你。我每次踢完你,你还是巴巴地贴上来,屡试不改。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抱着我睡觉?

9.16 星期六

说出来的愿望不会实现,不说出来的愿望也不会实现。

9.23 星期六

对我而言漫长的时刻有两个,一个是那年冬天去警察局的路上,一个是手术室里那漫长的三个小时。

10.8 星期日

原来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10.18 星期三

我不带年年出去,甚至也不想看见他,我怕给他带来坏运气。

我好像从来没有给人带来过好运气。

10.24 星期二

我讨厌北城的冬天,太冷了,一点儿都不喜欢。

生命凋于冬季。

10.30 星期一

其实我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支撑我坚持到现在。

我要亲眼看着害死你的凶手入狱,不然我心难安。

11.5 星期日

陈局长住院了。他下楼散步的时候脚踩空了,从楼梯摔下来了,摔得很重。

11.13 星期一

阿年,陈局长去世了。他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罪。他说对不起我们。他有什么错呢?你是警察,为人民服务是你的职责。我们谁都没有错,那到底是谁的错呢?

11.17 星期五

徐光年,我们其实早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我的前未婚夫。

11.22 星期三

我早就走不出那个名为“徐光年”的夏天了。

12.7 星期四

新年的前一天,你说明天是个好天气,我笑了笑回应你。然而明天是个坏天气。

后来的每一天都是坏天气。

12.15 星期五

嘴巴里苦苦的,吃了糖也无济于事。

12.20 星期三

对不起啊,我可能真的糟糕透顶了。

今天工作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打翻了同事送的奶茶,桌子上的文件全部报废了。

12.29 星期五

徐光年,你是我生命中最绚烂的烟火,只是烟花易逝,我们也不再是我们了。

徐光年,她说粽子是咸的,其实是骗你们的,眼泪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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