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我是白悦然。”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刚想问问对方是不是打错了,对方又说。
“你是赵安然吧。我初中的时候在汪潭身边见过你。我们那时应该碰见过几次,不知道那还有没有印象。”
赵安然马上就想起了那个穿黑色小皮鞋走起路像天鹅一样的女孩,又并不困难地把她和汪潭的“未婚妻”等同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汪潭身边的人说,前段时间经常能看见你们在一起。我想,或许…”
“白小姐。”赵安然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如果你是来质问我和汪先生的关系,那么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我和他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可你对他有意,不是吗?”
白悦然一句话噎住了赵安然,她顿了一下,说:“我认为我不需要向您解释。”
“我就直说了吧,赵小姐。你应该清楚汪潭是个很优秀的人。他家没出事前,我们就约定好了要一起出国留学的。坦白说,如果不是他父亲破产,你们根本就不会有机会认识。”
事到如今,这通电话的意义已经再明显不过。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出话里的暗示和隐约尖锐的奚落。
“所以呢?既然这么说,白小姐也觉得我和汪先生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那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给我打这通电话呢?”
她原本就不是好相与的性格,后天培养的修养和耐心,此刻也已经到了头
“归根结底,你也对自己和汪潭的关系不自信,不是吗?给我打电话羞辱我一通不会让你们的关系更加牢固。白小姐,我知道自己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所以您这样的人真的需要自降身价和我比较来获得浅薄的优越感吗?还是说…”赵安然话音一转,“在你和汪潭的关系里,你也是个自卑者呢?”
连赵安然自己都没发现,她用了个“也字”。
听见赵安然语气不善,那头似乎退却了,在赵安然想挂掉这通无厘头的电话时,白悦然徐徐开口。
“我喜欢汪潭很久了。从初中入学就开始喜欢,一直到了现在。有时候会很阴暗地想,要不是他家里有了那样的变故,我或许还不能把他绑在我身边。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他身边当然有不少异性,许多也对他有意。但我就是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
赵安然想说“我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她最后只是道:“汪潭不会离开你,你们是般配的一对。”顿了一秒,她补充道,“他不喜欢我。”
这是赵安然这辈子说过最真的三句实话。
她什么都知道。即便不知道,事后也应该想明白。
汪潭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他一生处处走高,却在最不堪的时候碰见了赵安然。在他看来,那时的赵安然闯进了他的生活,以击打他摇摇欲坠的自尊为乐。可汪潭是靠自尊感为生的人,尊严和优越感铸就了他的“成功人生”。
但他不明白,那时的他再灰头土脸,在赵安然眼里依旧是云端里的小王子。她只有时刻提醒汪潭他的处境,汪潭才不会显得那么高不可攀,赵安然才会有一那么一点希望。
赵安然或许对他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同,但汪潭其实自己打心眼里也觉得,他们不般配。
所以他短暂叛离了人生轨迹,和赵安然玩了一场若即若离的暧昧游戏。
最终他一定会回到“正途”,和真正相配的人在一起,出于爱情或道义。
因为他是汪潭。
汪潭谁都不喜欢,他最爱他自己。
赵安然比汪潭更了解汪潭,从她看见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物品,贴着严禁触碰的标签。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开始由衷地讨厌起北京的一切,比如早高峰拥挤推搡的人群、晚上十点还没有空位的五号线地铁、公司外被踩碎的浆水四溅的银杏果。
还有一头埋进去喜欢汪潭的自己。
钟意失恋后辞职去南方旅行,赵安然那时还觉得她夸张。现在她能明白那种感觉了。
明明内心希望和所有认识的人切断联系且害怕被别人问起近况,但还要伪装出一切都好的样子像没有知觉一样活着。
赵安然觉得自己很丢人。
那就逃吧。
赵安然是独生女,家在南方。本来父母都希望她能离家近点,所以她离开北京回到家时,他们还挺开心。
她进了本地一家国企,听父母的安排频繁相亲,成为了年轻的时候她最不喜欢的样子,意外发现其实自己其实还蛮享受这种状态。
赵安然只有一点愧疚于心。她切断了过往的一切,里面包括钟意。
可她曾经和钟意心怀悸动又隐晦地提起过汪潭。赵安然很怕钟意忽然问起:那个人呢?
赵安然受不了再一次旧事重提。
她忘记自己到底见过几个相亲对象了,总之到了最后这件事已经变成一个例行程序,像中年夫妇的夜生活一样形式化又索然无味。
直到新的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时不需要自我介绍就喊出了赵安然的名字,这件事才有了一些“意外”的感觉在。
“赵安然?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罗奕,初三的时候我们一班,那时候我戴个黑框眼镜,你想起来了吗?。”
见赵安然没有反应,他又说:“我有一次被张依娜她们堵在厕所里,还是你给我解得围。”
他一提到这个,赵安然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就是初三的时候他们班那个被大姐大堵在女厕所里的班级第一。
老同学相见肯定比陌生人热络,罗奕比想象中豁达多了,提起不算光彩的往事也能大方开玩笑。
“那个时候我其实既害怕被困在女厕里,又害怕被别人看见我从女厕出来。你替我出头还掩护我出来的时候,在我眼里形象特别高大,就巾帼英雄,舍你其谁那种。”
赵安然笑着摆摆手:“你说得太夸张了,不过你变了好多,还长得这么高了。你如果不提,我都认不出来是你。”
“我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你,你一点都没变。”
他面上自若,说这话耳根带着点显眼的红:“可能你不知道,我当初喜欢过你。中考之后我知道我们考上了同一个学校,开心了一个暑假。”
赵安然有些愕然,不知道这种场合到底说什么才合适。如果不是这次重逢,罗奕在她记忆里只有一个学习勤奋的戴眼镜,个子有些矮的同班男生。
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在她觉得自己微小平凡,黯淡无光的年华里,有人在暗暗注视着自己,同样因为暗恋心绪起伏,一个人悲喜。
他们互通了联系方式,罗奕询问她是否能再见面时,赵安然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临别的时候,她诚心诚意地对罗奕道了声谢。
他的喜欢让赵安然的那段岁月更有重量,他在无意中成为了她的同行者,像多年后的伏笔温暖安慰了现在的赵安然。
半年后,赵安然和罗奕结婚了。
一通电话,钟意千里迢迢赶来她的婚礼,对于过往只字不提,但言谈里熟稔得好像她们从未分离过。后来岑会也来了,站在她身边。两个人好像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婚礼上罗奕说感言的时候哭了,他说他从来没想过年少时设想的场景真的实现了。赵安然轻拍他的背,擦去了他的眼泪,低声安慰他,整个人笑得恬淡安详。
因为他们两个都喜欢海岛,所以最后蜜月地点定在了海外的一个热带岛国。
飞往海岛的班机从北京转机时赶上了大雨,所有航班都滞留,他们被迫困在了候机区。
在候机区等待去买热饮的罗奕的时候,百无聊赖的赵安然时隔一年后再次见到了汪潭:西装革履,步伐匆匆,神情里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似乎在商讨着什么,一转身就看见了手拿遮阳帽,穿着波西米亚风长裙满是热带风情的赵安然。
汪潭眼睛注视着她,从脚步上看心里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走过来和赵安然打声招呼。
但他没有犹豫多久,罗奕就捧着两杯热饮回来坐到了赵安然身边。把热饮递给赵安然后,他瞟了汪潭的方向一眼,小声问他:“安然,你觉不觉得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很像一个人。”
提到这种话题,罗奕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看赵安然的脸色:“他很像你初中时喜欢过的人。”
罗奕其实知道汪潭的名字,但他刻意不说,吃着暗醋,还要努力不让醋味飘出来。
“是么?我不觉得他和你长得像呀。”
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赵安然的意思,虽然知道她在哄自己开心,但嘴角还是泄露出一丝情绪。
汪潭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打招呼。
他经过他们的座位时,赵安然和罗奕好像笑着争论些什么。
余光里,汪潭看见了赵安然左手的无名指上,有光芒闪烁。
然后,他听见赵安然说。
“说真的,我都不记得了。”
想必看到这里的人发现了,我开始放飞了。
(我真的没有驾驭两万字以上的能力)(泪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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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插播番外—潭(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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