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乐沉默,貌似接什么话都比较尴尬。
乔喻之应该也觉得这句话有些冒犯,或者说是让人接不上话。
于是他连忙转移话题,笑起来道:“好巧,我是你的室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喻之。是比喻之后的喻之,不是预知后事如何的预知。”
段乐朝他微颔首,声音听起来很是冷静,“段乐,音乐的乐。”
“嗯嗯,我知道。”乔喻之朝他笑笑,笑容十分明媚。
段乐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此刻光线明亮,他瞧着乔喻之,注意到对方的山根处有一颗小痣,浅浅的褐色,不太明显。
“你们要吃西瓜吗?”坐在地上的梁培郊忽然来了一句。
段乐自然而然移开视线,落到地上分别套了塑料袋的西瓜,“不用了,谢谢。”
他隐隐记得,梁培郊家里有瓜田,这次回家是摘西瓜了。
所以,当时乔喻之接的电话,是过去帮梁培郊搬西瓜回宿舍吧。
乔喻之转过身,“现在就开吗?不用等一下大木?”
“他已经进校门了,我们现在开瓜,回来他不就可以吃了嘛。”梁培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坐久了还有些腿麻。
乔喻之应了声好,过去把水果刀洗了,切西瓜。
他原本还想问段乐吃不吃,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段乐已经上床了。被子一拉,脑袋只露了半颗,一动不动的。
乔喻之:“…?”
这样子确定不闷吗,即使宿舍开着空调。
梁培郊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还凑过来轻声道:“你小点声,人家早睡早起好学生的,嘘——”
乔喻之颔首。
随后也学梁培郊,拿食指比在唇前,“嘘——”
实不相瞒,这样的作息习惯,他也只有在家里才看到。
……
段乐早早上床,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从前一样顺利入睡。
身体各种不适。
不仅大脑发昏,喉咙干渴,连带着皮肤也灼热起来。
段乐觉得自己好像被迫推上岸的人鱼,因为少了水的润泽而痛苦难受。身体暴露在外头,被太阳恣意烘烤着,热浪在每一寸肌肤上跳舞,烫得发痒,让人恨不得去抓挠,但又害怕尖锐的爪子会撕裂皮肤。
他十分难受,无意识在床上翻身,似乎想借此缓解。
昏昏沉沉中,段乐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脸部轮廓异常模糊,肩颈与胸膛却在视线中清晰无比,锁骨下方残留着几个红色月牙指印。
这些像钩子一样,深深吸引着他的视线。
此外,漂亮无暇的手正拿着西瓜,多余的汁水顺着指间滑落,流经虎口,又在腕部形成水珠似的形状。
水红色的液体在冷白皮的肤色上作画,色气满满的,又是如此生动。
段乐迷迷糊糊看着,喉结微滚。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想成为那滴水珠的冲动。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挂在对方手上,依附着对方的皮肤,不愿离开。
好想……
他闭起眼睛,难耐地抓了抓自己的手臂,脑中画面无限重叠,不是水池旁的那一幕,就是方才的那一幕。
身体如原野,有火葳蕤。
真的好难受。
……
次日,7点。
优美的纯音乐打破了宿舍的安静。
每次上早读课,乔喻之都是起床最晚的。
早早收拾好自己并且准备要出门的梁培郊跟纪淮,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连催促都懒得催促。
匪夷所思的是——段乐今天居然也赖床!
“要不要叫醒段乐?”纪淮戳了戳梁培郊。
“你去。”梁培郊连忙摆手,他可不敢打扰段乐睡觉。
两人互相推脱之际,乔喻之终于掀开被子,睁着惺忪睡眼坐在床上。
片刻,他趿拉鞋子走过来,看到站在门口两个室友,还有些新鲜,“你们是等我一起过去吗?”
“不是。”纪淮很快否认,然后指了指段乐的床铺,“乔喻之,你待会儿记得叫段乐起床。我们先过去了,早餐还是给你带的老样子吗?”
乔喻之还以为好室友大发善心,原来是等他过来领取任务。
叫醒段乐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他鼻音一哼,轻“嗯”了一声。
等他从洗浴间出来,梁培郊跟纪淮已经走了,而段乐还在睡觉。
怪了,不是说早睡早起好学生吗?
他走过去,屈起手指敲了敲段乐的床铺,“段乐同学,上课了。”
段乐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段乐?”乔喻之疑惑地又敲了敲,这次力道要大了些。
只见被窝攒动了下,不过也就那么一下,很快又保持不动了,被窝里面的人甚至都没有要醒来的预兆。
乔喻之微挑起眉梢,这次也不敲了,改成拽了拽对方的被子,“小段同学,要上早读啦,今天有学生会过来点名。”
“唔……”段乐头脑发沉,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他伸出手,把被子拉了下来。
乔喻之看到他通红的脸,有些惊讶,“脸也太红了吧。”
宿舍空调一般都开25℃左右,且定时到早晨5点自动关停。可以说是温度适宜。段乐盖的是薄薄的空调被,就算蒙头睡,也不至于把人闷成刚出炉的虾一样。
他抬手摸了摸段乐的额头,发现烫得很。
不出意外就是出意外了。
“段乐,段乐快醒醒,你发烧了。”乔喻之摇了摇段乐的身体,结果自己的手腕冷不丁被对方抓住,还被扣在炙热的胸膛上面。
乔喻之:“?”
乔喻之试图动了动腕部,结果被抓得更紧。
“……”段乐无意识呢喃一声。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沙漠中跋涉的旅人,持续性渴水,身体还在不停地发热。
就在这时,天下掉落一块冰,段乐依靠本能抓住,抱在怀中。于是,身体的热度好像因此降下了不少,连皮肤干燥发痒的难受感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睁开眼睛,段乐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是谁啊?
“唔……”他张了张口,吞咽的时候,发现喉咙干渴得厉害,十分难受。
“醒了?我送你去校医室。”乔喻之见状,再一次想抽出自己的手,结果才动一下,又被对方用更大的力道抓住了。
段乐看着他,忍着喉咙难受,问了句:“你是谁?”
声音沙哑至极,像是破旧的鼓风机,并不是那么好听。
乔喻之耐心回应,“乔喻之,你的室友。现在你发烧了,我带你去校医室,校医室,知道吗?”
“……校医室?”段乐还有些懵懵的,大脑昏昏沉沉,无法思考。他甚至看着眼前画面都不清晰,胸口闷闷堵堵,有些恶心。
“我抱你下来吧,不过,”乔喻之停了一下,又道:“你可以先放开我的手吗?”
段乐却盯着一个点不动,手也没松开。
一旦乔喻之有抽离的想法,他就连忙抓住,像是熊猫抱住他心爱的竹子,完全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乔喻之无奈,吐出一口气,只好耐心地、慢声细语地去哄段乐。
好不容易等段乐松手了,他就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被抓得久了,手腕留下一圈明显红痕,带着麻津津的痛感。
乔喻之转了转腕部,松松手骨,心想:看着这么瘦弱,结果力气蛮大的。
“你不要我了。”段乐迷茫地看着他,本来就红的眼睛,此刻更加红了,里面甚至还有泪光闪动。
乔喻之心中警铃大作。
“不是。”他连忙开口。
“你就是不要我了。”
“……”
乔喻之干脆伸出手,拖住段乐的腋下,“我先抱你下来吧,烧得都说胡话了。”
段乐见他还愿意靠近自己,就没拒绝,很是顺从地就着这个姿势被他抱着。中途,身体本能还叫段乐伸出双手环住乔喻之的脖子,然后又将自己的下颌抵在对方的肩上。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部的时候,有些痒痒的,乔喻之起初不太适应,不过觉得也还好。
他把人抱下后,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先站好。”
段乐懵懵懂懂被他操控着。
结果乔喻之刚松手,他就浑身发软往旁边倒,要不是乔喻之及时接住,他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算了,你还是先坐着。”乔喻之头疼似的摸了一把额头,继而扶着段乐到椅子上。
段乐琥珀色的眸子一直盯着他,目光一瞬不移的。
他去哪,目光就追随到哪,呆呆的。
莫名其妙。
乔喻之笑了声,觉得他好像刚出厂的机器人,又像自己家那只黏人的小蝴蝶犬,有点傻得可爱。
“好啦,上来吧,我背你。”乔喻之背过身后,便屈膝蹲了下来。
段乐毫不犹豫,几乎是一瞬间就跳到人家背上,双手环住对方的脖颈,侧脸也贴在对方的肩背上。
好舒服。
他喜欢这样。
段乐满心喜悦的蹭了蹭,然后闭起眼睛,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好像从没有醒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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