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王旭之来接王姈馝出宫时,在朱雀大桥上的马车里瞧见她,已是换了一身新的行头,且她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眸若秋水,唇色微深。

细看更似有点被**过头的肿。

兄妹二人相视不语,头上似有漆鸦飞过,路边的树上飘来几片树叶,更显得王姈馝处境凄凉,让人担忧。

待到王旭之上来跟王姈馝并行而坐,马车外才听见里面传来异口同声的叹息。

“吓死我了,阿兄,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吓死我了,阿妹,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王姈馝与王旭之:“…………”

“你怎么还换了一身衣物?这不像家里的样式。”王旭之仔细打量王姈馝,拧着眉神情严肃地追问。

王姈馝左顾而言他,“今日真是好险……你不知道,阿兄……”

如何能告诉兄长,今日跟赵恻卿发生的一切?

尤其在宫殿里的一番撕扯,王姈馝嘴还疼着,连舔都不敢多舔一下,就怕触疼肿胀发麻的地方。

王旭之默默不语,只一昧端详的目光让王姈馝忍不住东躲西藏。

她不敢确定王旭之有没有看出来她的异样,这才离家一天,衣裳就破了,再晚一点,她的嘴巴也不是她自己的了。

王姈馝眼神心虚乱瞟,不敢与他细提宫中的细节。

这赵恻卿是狗啊,逮着她最软的地方咬。

好在王姈馝懊悔的态度让王旭之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道:“你既知三叔不靠谱,为何还听信他的话收拾行囊,真以为天子会放任你离开汴京?”

往日王姈馝还会劝他,别把王敞跟王致的话太放在心上,那二人如今只爱醉生梦死,靠他们不如靠自己。

孰料王姈馝先在这上面翻了跟头。

她低头一阵不好意思:“那怎么办嘛?难道任由我充入他的后宫?阿兄,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被拘束。更何况,后宫生活根本不适合我,我岂会喜欢跟人抢着侍奉。”

王旭之深知王姈馝的本性,她根本不可能乖乖就擒。

就算这回逃跑失败了,也不过是告诉她此路不通。

很早的时候王姈馝就展露出与常人见识的不同,三岁多时他们从浥南远迁汴京,家中皆是郁愤不甘之情,唯有她梳着总角,对着长辈给她画的开蒙图说,“历史如此,不如顺应时势,换个地方,也许看得会更清呢?”

在她身边的长辈皆是惊讶,“凫凫,你怎会懂得这番话。”

王姈馝稚声稚气道:“因为我人小鬼大,小孩懂得道理你们大人为何不懂?一桌棋盘上,下棋的人年纪比我大,不好玩,那我就换张桌子玩。”

她如今就在想下桌,换张桌玩儿,但盯上她的人会允许吗?

她现在的神情也许只是萎靡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得精神振奋了,没再烦恼宫里的人跟事,而是饶有兴致地拉开帘子,探头观察起外面的大街。

但王旭之肯定,她肯定还会想别的对策。

马车轱辘从朱雀大桥缓缓转入另一条人来人往的官道中,王旭之与王姈馝再没有多余的交谈,有惊无险的回去了家中。

时隔三日。

从友人家回来的王敞跟王致见到王姈馝,还十分讶异。

不靠谱的队友王敞惊讶道:“凫凫,你这么快就游历回来了?”

王致因宿醉还没恢复,正捶着脑袋,闻言一脸愕然,“什么,凫凫,你游历去了?游历归期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你去了几年?莫非已经过了一甲子,这难道还是在梦中么?”

王姈馝:“……。”

真的够了。

“三叔、四叔,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事已至此,两个叔叔都成这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模样了,王姈馝也懒得与他们计较。

只好奇盯着王敞王致,天还未黑,除了王致头疼宿醉的模样,二人难得剩几分清醒,还不是被家仆驼在背上。

难不成,是被友人家里赶回来了?

王姈馝正想取笑,不料王敞怎道:“喔,正要说呢,多亏了有你啊,凫凫。”

王姈馝:“?”

王敞撩起美胡须道:“以后我与你四叔都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天子今日刚对我们下了诏书,要恢复我们的官职,我们得赶紧收拾,进宫面圣去了。”

王敞一抖他这几日玩得不亦乐乎,没换洗过都皱巴的衣裳,再顾不得跟侄女炫耀,大步一迈,急着要入宫去了。

王致揉着额上穴道,该说的话他兄都与侄女说了,也不再多交代什么,同样追着王敞而去。

只剩王姈馝留在原地,保留着嘴唇微张,眼神惊异的神情。

她不禁想起在莲花坞里的情形,赵恻卿果然说到做到,要提拔他们王家吗?

不要啊,这不是她预料中振兴门楣的方式,她从来没想过用自己去换取王氏繁荣兴旺,激励兄长也只因她想偷懒,更没想过努力啊。

如今他给的越多,她拿什么去还?

天子宣诏,王敞王致入宫,王氏的复起已是板上钉钉,并不因王姈馝不情愿而更改。

消息一透露出去,这仿佛给了汴京城中被打压许久的世家一个新的信号。

天子重视寒门已久,如今重新启用旧日门阀的王氏,莫非是厌了寒门,要重新重用他们这些昔日重臣?

往日无人问津冷冷清清的王氏,而今一下恢复的门庭若市。

连王姈馝也不能幸免这种热闹。

她连续数日收到汴京几大家的帖子,谢氏、郗氏、姜氏、陈氏就连孟氏都有捎来请帖,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想与她交好,从她这里打探消息。

其中,郗氏大女郎,也是王姈馝的三婶,亲自邀她参加宴席。

当初那个与王敞结成佳话的郗家大女郎,和离后,曾扬言除王敞与狗不得入内,此生不见,还在汴京城里被议论了好一阵子。

如今到了风水轮流转的时候,竟是不计前嫌,愿意再次与王氏往来,设宴邀请小辈。

而看在曾经结过亲家的份上,王姈馝怎么说都要给个面子。

王姈馝受邀到了郗府,路过宴客厅,看见仆从鱼贯来去,端茶倒水接待客人,而两边廊道上的人都各有不同。

女客被引到园内,而男客们则在园外。

府中好不热闹,还不止她一波客人。

廊檐下,入口处郗佑女朝王姈馝招手,“你这女郎,发什么呆,见着我了不认识了不成?还不快过来。”

王姈馝听着郗佑女颇为爽利又不乏亲热的招呼声,登时回神朝她走去。

然而下一刻,发现郗佑女身边站着其他人,也都朝着她看来,王姈馝不禁放缓了脚步,嘴角的笑意不变,内心却响起了一道警报。

哇,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

郗佑女叉腰:“怎地了?当真不识得我了?别是与你三叔和离,就不认我这个三婶了吧?”

王姈馝在其他目光关注下配合道:“多日不见,竟不知婶母学会了说吐火国语,真是高深奥妙,好好好……待我回去学习一番,再回答你。”

她顺势脚步一转,想要趁机转身离开。

却被郗佑女眼疾手快,上前几步将人拉拢回来,然后挨了几下三婶母的粉拳,“好啊你啊,性子多年未改,还是滑不溜丢,让人把握不住,给我回来。”

“今日宴请,就是为了邀得你来,你若不在,我这宴会白白失了多少乐子。”

王姈馝被郗佑女架着,不许她逃走。

二人一转身,正要上台阶,就听旁边注视着她已久的姜玉致道:“我想王娘子,应当不是不认得夫人了,而是见到我与孟郎,心里有所忌惮了吧?”

孟呈珉阻止道:“玉娘,别说了。这是在别人府上。”

姜玉致幽怨地瞪着孟呈珉,从王姈馝出现在他们面前起,孟呈珉就是一副想看却不敢多看的样子。

“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见到王娘子,与她打声招呼,这就冒犯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只有人心里有鬼,才听得不是滋味吧?”

哇……吵起来了。

未免战火烧到她身上,王姈馝识趣地没有插嘴,而是睇给前三婶一个眼神,怪你,你看让我留在这,引发史上最难应对大战了吧。

郗佑女又岂会不知王姈馝与孟呈珉的关系,低声道:“还怪我?谁叫你来的这么晚,这么巧与他二人碰上了?”

“是婶母欠你的,这就替你摆平了去。”

说着,郗佑女扬声道:“今日可不宜闹口舌之争,你二人我看也是登对,姜三娘子说的也不过是一时气话,孟公子你可多担待些。”

“不过男客那边是不是开席了,孟公子,你该过去了。”

经主人家提醒,孟呈珉有些难堪的底下头,找准时机告别,“我,我这就过去。”

他从台阶处下来,路过王姈馝,脚步犹豫一顿,又飞快离开了。

王姈馝目不斜视,始终把自己装得跟不解风情的木头样。

姜玉致观察她良久,没找出什么旧情难忘的痕迹,只好消了找王姈馝麻烦的心思:“我也有好友在里头等我,这便先进去了。”

两只鸳鸯暂且打散,郗佑女递给王姈馝一个“如何”的眼神。

这小儿女的事,她最信手拈来不过了。

王姈馝抬手,表示“失敬失敬”。

二人随之也相伴着走进女客们的宴会上。

虽说是特意邀请王姈馝来参加,但来的人太多了,郗佑女不能只陪在她一人身旁,只能靠王姈馝自己先待一会儿。

但因郗佑女对她多加照顾,特别关注,很快宴上的女客也都知悉了她的身份。

今日不少人都是冲着她来的,有心想要与她认识,可主人家不在,不好随意上前唐突,有的人家自持身份,不懂她习性,也不想冒然与王姈馝打招呼。

唯有等郗佑女空出身了,待她给众人介绍,方才有搭话的机会。

王姈馝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好乐得清静。

她昨夜一夜没睡好,失眠梦多,早上起不来身,这才来晚了些。

这理由可不好对主人家说,王姈馝坐着,眼珠一转逡巡一圈,目光不小心与另一旁的姜玉致对上。

她的确有认识的友人,这宴上认识的都坐在一块儿,早就畅聊起来。

王姈馝这处就显得颇为冷清,也十分容易被人留意到。

王姈馝这回没笑,而是与姜玉致对视着,姜玉致看了她一会儿便扭过头去了。

王姈馝松了口气,她是不喜欢惹麻烦,可也不想老是被当软柿子。

这时宾客几近到齐,郗府的仆从送来吃的喝的入局。

王姈馝正好有些口渴,挑了一杯里头红艳艳的,有果肉的茶饮喝了起来。

一喝竟觉冰冰凉凉的,里头的果脯用蜜腌渍过,酸甜可口,她问:“这是什么?”

“回女郎的话,这是樱桃饮。”

王姈馝:“好喝,再来。”

片刻后,王姈馝摸了摸肚子,起身去如厕。

宴席上,她那位置一走,便显得很空,待到郗佑女回来正要把她介绍给众人的时候,“咦,人呢?”

只听旁边桌一直观察王姈馝的人道:“王娘子方才好像喝多了,她说了声‘失礼’就起身出去了。”

王姈馝曾来过郗府,对路也有所了解,只是三叔三婶和离,她也有好几年不好意思登门,一时间有些不熟悉了。

耽误了片刻,方才找准去溷轩的路上。

就在拐角处,王姈馝忽而顿住脚步,“哎呀,忘记带东西了。”

天热不利于解手,有扇子扇扇风也清凉一些,王姈馝正要转身回去取她的扇袋,一扭头就撞上个鬼鬼祟祟郗府的下人。

只记得尚未看清对方面孔,便被给予了一道干脆利落的重击。

于是眼前一黑,连痛呼都来不及便倒了下去。

也不知再次醒来是什么时候,王姈馝在一间屋子里睁开眼,她揉着依旧酸痛不已的脖颈,有些迷茫和震惊。

怎么去个茅房还能被伏击?

王姈馝强撑着从地上起来,四肢酸软,双腿还发着抖,却见这屋子里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人面靠着墙,似昏迷又像醉酒,嘴里无意识嘟囔着,身体上下宛如发情般磨蹭。

王姈馝更看出了对方要解衣服的动作,还有抬起的那张脸,让她更为震惊。

这时那张脸也眼神迷离的朝她看来,“是你吗?王娘子……凫凫。”那人仿佛意识到她的存在,朝王姈馝伸出手,意图站起来。

王姈馝大惊:“!!!!!!”

花容失色,孟呈珉怎么会在这儿?!!!

是谁?!!谁要陷害她!!

孤男寡女,孟呈珉已经与王姈馝退亲,如今跟姜家的姜玉致有婚约,这要是被人看见,以为他们旧情复燃,勾三搭四,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想到还在宴上直勾勾盯着她的姜玉致,王姈馝浑身皮都绷紧了。

说曹操,曹操到,屋外突然起了一连串吵嚷的动静,伴随着脚步声气势汹汹朝他们靠近,难道是有人发现了这里?

这意识不清的孟呈珉似欲.火烧身,忽而朝她扑过来。

王姈馝瞬时甩手躲到一边,与他拉开距离,绕着屋内桌子走。

只是刚刚躲得太急,扭着腰了,醒来片刻,她身体好像变得也好奇怪,竟感觉有些酥酥麻麻,升起强烈想要与人耳鬓厮磨的感觉。

王姈馝脑子里一片嗡嗡的,身子化成了一滩春水,听着外边的动静。

只觉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今天就要完蛋了,孟呈珉还不顾一切扑过来,王姈馝张开嘴,呵斥,说的却是,“嗯……好热,你给我吃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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